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海瑞做出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惊人之举——死谏!他买好了棺材,告别了妻儿老小,安排好了后事,随后就向嘉靖皇帝上疏,后世称之为《直言天下第一事疏》。在这道疏中海瑞以惊人的耿直,说了许多旁人不敢说、也不愿说的话,批评嘉靖皇帝迷信炼丹成仙,不理国家之事,弄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没有给嘉靖皇帝留丝毫面子。其中甚至直接就说“天下人不值陛下久矣”这样的话,当然最经典的,还是那句“嘉者,家也;靖者,净也;嘉靖,家家净也”!
嘉靖皇帝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看了之后那真是龙颜大怒。一看署名,居然是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叫什么海瑞,于是马上下旨,说赶紧把这海瑞抓起来,别让他跑了!哪知道他旨意下了,旁边的宦官们却不去传旨,都站着不动。嘉靖皇帝这一气非同小可,心想这可是邪了门了,怎么没人听我的了。后来还是身旁一个亲近太监跟嘉靖说了实情,那太监说,皇上您根本用不着这么着急抓海瑞,海瑞这人一向傻气,他早知道上了这道疏之后没有好结果,自己已经安排好后事在家等死了,棺材都买好了。
嘉靖皇帝一听,倒不知该怎么办了,沉默了半天,又拿海瑞的奏章来看了半天,最后说,这人就是古时候的比干,可朕绝不是商纣王啊。于是将海瑞下了大牢,却没有杀他。后来嘉靖皇帝驾崩,新君即位,海瑞这才出狱。当时的首辅徐阶看重他的清廉,派海瑞去做了应天巡抚。
自从海瑞给嘉靖皇帝上疏之后,海大人的名气更大了,他这一上任不要紧,把江浙一带无数的豪门吓得是屁滚尿流,有门路的就都赶紧举家逃走,搬到别处去了;无路可逃的就个个开始装穷,自家的朱红大门漆也都刷成黑色;贪官污吏们更是不等海瑞到任,纷纷自己主动辞职。海瑞到任之后,兴修水利,推行一条鞭法,严厉打击豪门大户,把他们的田产分给百姓。这本来是好事,不过海瑞刚正不阿,六亲不认,打来打去,打到了他的大恩人——徐阶头上。原来徐阶老家也在海瑞管辖范围之内,徐阶之子仗着父亲的权势,也霸占了百姓不少田地。徐阶按理说算是个不错的官了,官场习气历来如此,徐大人家里也没有特别过分,本来算不了什么。但海瑞眼里可不揉沙子,他可不管徐阶对自己有恩没恩。海瑞宣称,徐大人既然是朝廷重臣,那徐家更应该成为表率,必须把田产全部拿出来分给百姓。这么一弄,算是彻底把徐阶得罪了,徐阶指使御史弹劾海瑞,过不多久,海瑞就“因病”提前退休了。
退休之后的海瑞失去了报效国家的舞台,十分苦闷地度过了16年的光阴。在这段时间内,朝廷风云变幻,徐阶下台,内阁首辅变成了张居正。然而张居正对名震天下的海瑞也没有什么兴趣,因为海瑞实在是太刚直了,谁也不敢用他,用了他搞不好就像徐阶一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张居正死后,海瑞年纪已经很老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海瑞在他的晚年居然又得到了一次出仕的机会。他被推举为南京右都御史。这个官职品级不低,是个二品,职责就是找其他官员的麻烦,给他们挑刺。这倒是个适合海瑞的工作,但是海瑞就在这样的一个职位上都坐不安稳,他挑别人的刺也就罢了,毕竟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可是他挑刺居然又挑到了自己人头上,给手下的御史们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不许迟到早退,否则严惩不贷。没多久连专门找人麻烦的御史们也实在受不了海大人了,大家一起弹劾他。而海大人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按理说人缘混到这个份上,海瑞在御史位置上也干不太久。不过他并没有被再次罢官,不是他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去适应官场,也不是有人支持他,为他撑腰,而是海瑞死了,没有等到再次罢官的那一天,就死在了任上。这位一生刚直清廉的奇人,死后只留下了葛帐破箱、旧袍几件、俸银十余两。
纵观海瑞的一生,是得罪人的一生,属下、同僚、上司、恩人,乃至皇帝,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也没有他没得罪过的。这样一个走到哪就得罪人到哪的人,做不出什么大的成绩那是肯定的了,但他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居然得以善终,实在是令人惊讶。要知道,官场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多少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还是免不了遭人暗算,家破人亡,海瑞这样一个刺头,居然没人动他,实在是奇哉怪哉。不过,其实想想也不是没有原因:海瑞不是伪君子,他是真的有原则。他所推行的那些原则,虽然对于常人来说是过分苛求了,但他自己真的是做到了。所谓无欲则刚,这样的人自然有一股浩然之气,官场上的小人们还真不敢对他怎么样,即使想害他,也没有把柄。君不见,即使是嘉靖皇帝,听说海瑞在家等死之后,也不由得心为之慑,无法对他下手。所以说,海瑞是真当得起“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句话。不合时宜的海瑞走了,因为在这个世上,实在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他只有到另一个世界,去继续追求他的理想了。
3.康乾盛世——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康乾盛世”历来被认为是中国古代史上的最后一个盛世。按照一般的历史表述,这一时期自康熙平三藩之乱开始,到嘉庆元年川陕楚白莲教起义爆发为止,前后持续百余年。这一时期是中国传统社会的又一高峰,疆域广阔,经济繁荣,人口众多,手工业发达,国家稳定,因此被称为盛世。
这一时期取得了众多辉煌的成就:康熙时代平定三藩叛乱,收回台湾,战胜了沙俄侵略者,平定蒙古噶尔丹叛乱,这些功绩保护并扩展了国家疆域,形成了近现代中国疆域的雏形,维护了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为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建立奠定了基础。雍正时代进行了税制改革,实行“摊丁入亩”,使得经济发展,人口增加;雍正时期还进行了改土归流,从此国家对边疆地区的管理得以加强,给边疆少数民族经济、文化、社会的发展带来机遇。乾隆时代在康、雍两朝的基础上继续改进和完善,国家更加富庶,又在新疆开疆拓土,此时清朝疆域之广,仅次于元朝,而从实际有效控制区域来看,则是中国历朝历代之最。经过康雍乾三朝百余年的发展,清朝人口超过3亿,2倍于明朝人口最多之时,比清初人口最少时则增长了5倍,占当时世界人口的40%。
“康乾盛世”的出现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康雍乾三位皇帝都算得上是明君,个人素质和能力超强。在中国传统社会的末期连续出现这样三位皇帝,使得中国传统社会的衰亡得以延迟到来。然而这种衰亡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康乾盛世”可以说是一种回光返照,而且这一时期并不完美:首先,我们纵观整个中国历史,康乾盛世虽然算得上盛世,但也不过是众多盛世其中之一,并没有质的改变;其次,如果与当时的世界进行横向比较,应该说康乾时期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已经开始落后于西方了(经济总量仍然世界第一,但是劳动生产率却大大不如),中国历朝历代的盛世,无论是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庆历新政、洪武之治、永乐盛世等等,都不曾落后于世界。另外,当时的清朝其实还是有很多弊端的:第一,当时的清政府实行重农抑商政策,将明末刚刚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扼杀了。这当然是为了解决明末以来的土地兼并问题,以及恢复农业生产的需要,但从长期来看,中国失去了走向近代社会的一次大好机会。第二,康雍乾三朝都曾大兴文字狱,大量文人遭到迫害,思想界遭到严重打击,明末一度兴起的思想盛况和科技发展势头从此消失,文人学士从此埋头考据,沉闷僵化,整个中国变得死气沉沉。而就在几乎同一时期,欧洲爆发了工业革命,中国在近代落后于世界的局面从此确定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