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奇书,所以,在这儿写上一篇类似序言的东西很有必要。我大约在三年前开始写作此书,是我被邀请去主持一个关于女人和生态学的讲座之后。我为生态学运动感到担忧,因为它经常把解决问题的重担压在女人身上,这些问题就是与自然联系在一起的人类文明。在那个讲座中,我曾经说过女人过去一直都被要求去清洗梳理,对此,我愿意补充一点看法,即与他们自身比较起来,男人更倾向于把女人看作是肉体的存在物,看作是自然的一部分。当直接面对男人那种认为女人比他低级,离自然更近的观点时,男人不认为自己是自然的一部分,更有甚者,把自己看成是一种比自然更高之存在的事实似乎对我来说就具有了特别重要的意义。因此,这本书就取名叫《女人与自然:她内在的呼号》。
在写作过程中,我发觉通过一种非逻辑的方式,即一种联想式的写作,遵循我的直觉或未教化的自我,我最容易去发现我的一些关于文明男人之逻辑的思想。所以,在此书中,我的行文像诗,并且像诗一样总是伴随着情感开始。本书对宗法思想(或受过教育的男人的思想)最严厉的控诉之一是指出,它自称客观性,并排斥感情,所以,本书采取一种融合感情的文体是恰如其分的。
由于宗法思想自称是无感情的(客观的、孤立的和反对肉体的),所以在本书中关于西方文明的格言、关于女人和自然这一主题的科学讨论,我是用一种带有专横语气的仿颦诗文体来写的。这种文体很少使用人称代词,绝不用“我”、“我们”之类的字眼,它几乎总是自诩发现了绝对的真理,或至少自以为拥有发现这种真理的权利。
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这种父亲式的声音对我来说完全是真实的,我对它心存恐惧。这种声音以一种被确认的舆论形式呈现在我的面前,并且告诉我,我作为女性的身体对它做出的反应是荒诞的(没有根据、歇斯底里和偏激的)。你可以从使用诸如“命中注定”、“人们认为”这样的句子中辨认出这种声音。许多探讨都涉及到这种声音的重建:我试图准确地保持这种风格和语调。
本书中作为我的声音开始的另外的声音,总是会迅速插入其他女人的声音和来自自然的声音,我会愈来愈强烈地感觉到这种声音与我的声音是同一的,尤其当我读到男人对我们的那些观点的时候。这是一种形象化了的、感人心脾的声音。这两种声音(尽管你会在行文中发现不止两种)是用不同的风格写出来的;这样,一种对话便自然暗含在了整本书的文本中。
书的第一部分,我追溯了宗法主义者关于物质性质,或自然性质论断的历史,依次按年代列举了整个历史上男人关于女人天性的观点。通过这种哲学式的开头,该部分更加深入地探讨了宗法逻辑对物质世界所造成的影响。所以,在第一部“物质”这部分内容中,我把对女人与自然的类似描述继续引入到了对大地、树、牛以及我们存在于父权制社会的身体的探讨之中。
第二部分取名为“分离”,是以描述女人的子宫与女人的身体分离开始的,并列举和抗议了由文明男人的思想和生活所制造的那些分离——思想与情感的分离,肉体与灵魂的分离——揭露了父权制社会要求我们去接受的那种分离的现实。第三部分叫“道路”,最终是要求把我们的意识从父权制社会的意识中分离出来。所以,第四部便被冠以了“她的目光:现在,她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事物”这样一个标题。
在“她的目光”中,我们通过宗法主义的眼光在开始两部分中所看到的一切在这里又得到了重现。所以,这一部分完全不是一种不同观察方法之描述的乌托邦空想。比如,作为“先知密室中的雄狮”被称为“动物园”反映在“她的目光”中的那一节其情况就是如此。在写“她的目光”这一部分时,我已经想到,这一部分应该像一面镜子,所以我试图把这些章节放在同一种模式之中(后面的除外)。但最终证明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目光”不应该如此狭隘。
当我在写《女人与自然:她内在的呼号》时,我在书中所创造的那些空间对我来说便开始变得真实起来;当我抛开一切,专心投入“她的目光”的写作时,我仿佛感觉我进入了一个自由的王国,并且呼吸到了一种内心解脱的气息。
我希望读者能像我一样进入这些空间,怀着激情穿过这些凝视的道路,并且像我一样听见那些声音,尤其听见那种由女人与自然合奏出的伟大的旋律,这旋律将随时间而永存。我也希望读者知道尽管这仅仅是一本书,仅仅是一个编写的故事,但作者倾注在那些言辞中的感情却非常真实。所以在这些关于女人与自然的章节中,我们有理由让我们的感情得到升华。
苏珊·格里芬
1977年于伯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