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一直都想不通你当初是怎么骗的张冉冉。”
我哼着歌放声大笑,我知道他一直因为那件事对我耿耿于怀,大学这几年虽说在一个宿舍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他从来都是一副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我说:“你先告诉我,张冉冉当初是怎么骗的你?”说完,我们都笑了。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我们来了一个同志式的拥抱。夜幕降下来,不久后就会迎来黎明前的曙光,我们几个收拾了脚下的几打啤酒瓶,肩并肩站在一起,仰起头对着空旷的校园高吼:“再见了,我的大学!”
从楼顶上下来,我们回到宿舍里,我亲眼目送他们拿上行李走出校园。从此,大家将各奔东西。那一刻,一股热浪在眼角翻滚,我在心里默念着:“再见了,我的兄弟们。”
我想,我之所以决定留下来考研,是因为我太舍不得这里的点点滴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一个十分恋旧的人。
在酒吧里,老万给我摆出不下一百个要忘记杉菜的理由。我仔细想了想,都很有道理,但是一想到杉菜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再多的道理都是扯淡。我说过,我是个恋旧的人。
从酒吧走出来后,我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如果插上翅膀估计马上就会飞起来。我摇晃着越过酒吧前的栅栏,学校就在对面,我甚至可以看到穿着干净的T恤衫和牛仔裤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悠闲地在校园里散着步,小情侣们一对一对牵着小手,亲着小嘴儿……我感到头脑一阵眩晕,脚底下的棉花在节节升高,我站不住了。突然,一辆黑色小轿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活腻歪了?长眼了吗,不知道看路?”
被他这么一喊,我好像突然来了精神,我正了正身子,把近日来所有的悲愤全都翻腾出来,指着快被我瞪出来的俩眼珠子大声吼叫着:“你大爷的,睁开你眉毛底下那俩煤球看看,爷这长的是什么!”
有的时候,人的脾气就像弹簧,你弱他就强。当我把他想成了南方鬼子时,突然就有了想揍他的冲动。
话刚说完,小轿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林峰,是你呀!我当是谁在这犯愣呢。”
车上下来的是苏谨彭,是我在上面未及提起的老三,宿舍里跟我关系最铁的一个小子。
我左摇右摆地对他说:“行啊你,苏老三,毕业刚没几天你连司机都雇上了。”
“你大爷的,那是我爸公司里的司机,顺路给我捎过来而已。”说罢冲车上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摆了摆手,“谢谢你了,小王,我到了,你回吧。”又转头搀住了摇摇晃晃的我,对那小子说:“这是我一哥们儿,喝高了,你别介意啊。”车上那厮立即露出一副献媚的嘴脸:“哪能呢?刚才我的话也重了。”
等车开走之后,我追在后面用力啐了一口痰,还是带血的。苏谨彭连拉带拽地把我放到自己背上,边走边嘟囔着:“真该给你扔黄浦江里啃黄沙。”我说:“行啊,你把来回的机票也给报了吧。”他用手用力把我的屁股往上托了托:“你这腔调怎么那么像余秋林呢?”说完我们都乐了,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警告我:“你要再动,咱俩就同归于尽了。”我依旧乐得浑身乱颤,最后我们一齐英勇地栽倒在宿舍楼前的草地上。据说,苏谨彭长那么大连一袋白面都没扛过,是我开垦了他背上的那块处女地。
天真蓝啊,我和苏谨彭头枕着草地,看天上游走的云,一片一片,那么生动,那么鲜明。
他说:“林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从失恋里走出来?”
我干笑了两声说:“你别逗了,屁大点事儿还值得让我记一辈子?”
他叹了口气:“其实林峰,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挺重感情的人,真的,你还记得谢言吗?”
谢言,猛然听到这个名字,我感到周身一阵冰冷。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没人再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但是我记得她。多少个被雷雨惊醒的夜晚,我满头大汗坐起来往肚子里一杯一杯灌白开水,每当那时我的脑海中都有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她边流泪边对我说:“林峰,我知道你不爱我,但你一定要幸福,因为你幸福,我也就幸福了。”那个人就是谢言。
我从草地上爬起来,往事种种,以排山倒海之势在我眼前铺展开来。我以为那些我不忍心想起的人和事,总有一天会在时间的深渊里化为微尘,然而过去那么久了,那些人、那些事依然在我的记忆深处静躺着。我忘不掉。
穿着干净T恤衫的学生们在我们面前穿行着,呈现出一副生机蓬勃的美丽画面,我突然觉得很伤感,那是突然来自骨子里的一股难以名状的伤感。很想就这样破裂算了,把自己破裂在这优美的画面中。
“我决定考研了,苏老三你告诉我,我、我们,以前、以前那些不是玩意儿的事,我们和那些事,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垂丧着头语无伦次了。
“你吃耗子药了,林峰?说话颠三倒四的。”
“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