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笑了两声:“说实话,你有病,你是真的想考研吗?让你应付个考试比让你杀亲爹还难,你说你愿意考研?别逗了,你这是在干吗?你在逃避现实,你不想走出校园,你他妈在逃避呀!”
苏谨彭的话句句插在我的心窝子上,我想找几句有力的话加以反驳,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苏谨彭在我的床铺上坐下来,呆呆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宿舍,好久,才冒出了一句:“你一直住在这里呀?”
“快放假了,学校也没调配,估计再开了学就真该换了,不过我还是喜欢这间,够邋遢,呆着舒服。”我说。
“不是我说你呀,林峰,你……”
我双手一摆:“甭提我了,你回来干吗?肯定不是为了看我吧。”
“你说对了,看你还不如回乡下去看我二大爷家的那头倔驴。我是来学校拿就业协议的,再把该办的手续办了,省得以后闹心。”
“那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嗯,给一家贸易公司经理当助理,我爸给找的关系,这年头没人没钱一点事儿也办不成啊!你知道吗?林峰,就这助理,好几百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着争呢。”
“哦,是吗?”我点了一根烟放到嘴里,“挺好的。”其实,我是想说:苏谨彭,你他妈以前不是跺着脚说给总经理当助理就跟给大款当二奶一样上不了台面吗?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忍了。这年头,找个好工作实在是不容易。
我把身下的褥子扯出一条递给苏谨彭:“有什么事明儿再办吧,都早过下班的钟点了,你今儿就在这凑合一晚上吧。”
“你还真把我当外人儿了,我也在这屋里混了四年呢,还凑合?”
我干笑了两声,在我的床上卧倒,身下少了一条褥子,硌得慌。
那一夜,我们谈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从毕业一直追溯到刚进学校的那段日子。还记得军训的时候学校有规定学生不准外出,不准聚众喝酒,我们宿舍的哥儿几个把心一横,一人拎着一个暖壶在老万的酒吧里“打”了四暖壶燕京,那两天喝得连撒尿都是啤酒味儿。军训快结束的那两天,我顶着灼热的大太阳终于倒了下去。校医说是酗酒过量,导致身体虚弱,加上天气闷热,引起暂时性休克。教官听完直冲我瞪眼珠子,幸亏雷磊和他是老乡,他才把事儿给压了下来。老万到学校看我,拍着我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哥那啤酒都给你备着呢,你甭着急啊,等你好了随便喝。”我一手打着点滴,一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向他猛砸:“我他妈以后再不想喝啤酒了!”我和苏谨彭边说边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连床都咯吱咯吱地跟着一起发出快乐的声调。谈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坐起身来,我说:“咱喝两口吧苏老三,我去楼下的小卖部买酒。”他一把把我抓住,“不喝了,我明儿还有正经事儿要办呢。”
“也是。”我又躺了下来,“真怀念那时候啊!”
“是啊,你还记得有次余秋林喝多了往宿舍带女孩儿的那件事吗?”苏谨彭问我。
“多新鲜呀,那么经典的事儿我能忘了?”
那是在“土特产事件”之后,余秋林不仅不待见我,连他嘴里天天念叨的小天使张冉冉也成了“天上的屎”。那哥们儿发誓要找一个温柔的、漂亮的,最重要的是要比张冉冉强百倍的女孩儿。果然,没过几天,他就带回来一个长相乖巧的女孩儿,小鼻子,大眼睛,小个子,整个一张冉冉的翻版。那天,他还破天荒地请我们宿舍的人喝了酒,当然,也包括我。五个人,在老万酒吧里要了四打燕京,我说:“你这是往醉里灌我们呀,余秋林。”他潇洒地大手一挥:“今儿哥们儿请客,大家都往高兴里喝。”说完,搂过坐在他旁边的“翻版张冉冉”,在她的小嘴巴上吧嗒就是两下。
那晚大家都醉了,余秋林拉着“翻版张冉冉”非要去我们宿舍“下榻”。雷磊拽着余秋林的脖领子嚷嚷着:“你大爷的余秋林,你把她弄宿舍去,哥儿几个睡马路上去呀?”余秋林一步三晃:“甭……甭睡马路呀,一人……一人发你们两块棉花球,闭眼睡你们的。”
到底谁也没拦住余秋林。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几个又是前锋又是后卫地运球一般把“翻版张冉冉”“运”进了宿舍。刚到宿舍,宿管就来敲门了(男生宿舍两个宿管,一早一晚,实行轮班制),说是明儿上级领导来检查卫生,为了迎接领导今晚整个宿舍楼要大扫除,以宿舍为单位,搞好个人及集体卫生,搞好精神文明……临了,宿管说了一句话让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哦,对了,学校对这次检查很重视,你们务必抓紧时间搞好卫生,晚上学校要先抽一部分人来检查。”说完他就走了,留下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余秋林突然冲到床边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翻版张冉冉”一把从床铺上揪起来:“喂,醒醒啊!”“翻版张冉冉”慵懒地翻了翻上眼皮:“怎么了,亲爱的,天亮了吗?”说完我们都乐了,余秋林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嘿嘿,见笑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