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长期的动乱不安,历来作为社会纲纪的儒家思想,已无法满足人心的需求;而新近传入的佛教,却适时提供了饱受苦难的人们的精神慰藉。
看来,杨坚对佛教如此重视,是因为对儒教缺乏信心?
杨坚对民间文化也不放松。581年四月解禁民间流行的散乐,但仍然禁杂戏。583年还禁止上元(即元宵节)燃灯游戏,理由是那“角牴之戏”演出是“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技,诡状异形”。想象过去“角牴之戏”肯定让观众开心,很可能比当今的央视春节晚会还精彩,可是杨坚要禁。前两年互联网上让人选择最向往生活的时代,我肯定不会选杨坚时代,尽管它有盛世之誉。
七、繁荣的经济
跟所有明君一样,杨坚也十分注重减免税赋,而不是多设苛捐杂税,横征暴敛。581年三月,杨坚称帝后第二个月就减税赋。583年三月减丁役,由原来10岁成丁推为11岁,役由1个月减为20日,调绢由1匹减为2丈。同时废除盐酒政府专营,让利于民。589年四月统一江南后,免除原南陈境内的徭役10年,其余地区免当年租赋。第二年六月规定年满50岁免役收庸(用布帛代替力役)。592年十二月官吏汇报说:粮食布帛太多啦,府藏都装不下,只能堆在走廊上。杨坚命新建左藏院,同时诏河北、河东地区本年田租减三分之一,兵役减半,绢帛全免。各地户口大增,关内、河东、河南、河北地少人多,百姓还有衣食不足,于是派遣使者深入各地均田,小的乡每丁20亩。
仓储设置进一步完善。583年,西从蒲(今山西永济)、陕(今河南陕县),东至卫(今河南淇县)、汴(今河南开封),水路13州,募丁运米到长安。又在卫州置黎阳仓,陕州置常平仓,华州(今陕西华山)置广通仓,转运关东及汾(今山西隰县)、晋(今山西临汾东北)之粟。585年五月诏令各郡、县设置义仓,以防荒年。603年九月还给义仓配置常平官。
当时民间铸私钱,名目繁多,轻重不等,造成很多麻烦。581年九月由政府统一铸“五铢钱”,一律禁止古钱与私钱。各地将钱样摆放在关口,让百姓随时比较,发现不一样的就没收销毁。从此,钱币统一,百姓方便。
为节约政府开支,杨坚给各级官府发一定数额的办公经费作本钱,称“公廨钱”,所得息钱作为办公费。这样,国家财政支出确实减少,可是百姓负担却加重。594年六月工部尚书苏孝慈等人上书,指出这样高息放贷是与民争利,不是兴邦治国的正道,建议加以改革,以地代钱。杨坚同意了,改“公廨钱”为“公廨田”。
隋都城最初在原来的长安城,但当时长安已破败,水污染严重,于是杨坚在长安城东南新选一块风水宝地建造新都,名为“大兴城”。又因渭水大小无常,流浅沙深,常常阻塞漕运,584年六月命宇文恺率水工另开漕渠。这条漕渠从大兴城西北引渭水,略循汉代漕渠故道而东,至潼关入黄河,长300余里,名“广通渠”。广通渠漕运非常便利,关中百姓赖以生存,因此又被称为“富民渠”。后改名“永通渠”。
更重要的是大运河。一说大运河人们很自然想到北京到杭州的人工河,其实还有一条“隋唐大运河”,比京杭大运河更早。为统一南方,杨坚认真备战,从今淮安到扬州开山阳渎,整治取直,中间不再绕道射阳湖。后来开通济渠,从今洛阳西郊引谷、洛二水入黄河,东段自荥阳汜水镇东北引黄河水,循汴水(原淮河支流),经商丘、宿县、泗县入淮。608年又开永济渠,引黄河支流沁水入今卫河至天津,继溯永定河通今北京。610年继开江南运河,由今镇江引江水经无锡、苏州、嘉兴至杭州通钱塘江。这样,就形成了以洛阳为中心,由永济渠、通济渠、山阳渎和江南运河连接而成的运河体系,西接大兴,南通余杭,北通涿郡,全长2700余公里。这是世界上开凿最早、规模最大的运河,成为中国古代南北交通的大动脉,历史上发挥过巨大作用。这项浩大工程在杨坚时期开工,延续到杨广时期完成。
新都城——大兴城——于582年正月动工,第二年三月竣工。大兴城参照北魏洛阳城和东魏、北齐邺都南城,平面布局整齐划一,为长方形。全城由宫城、皇城、外郭城三部分组成,东西对称。外郭城面积约占全城总面积的88.8%,居民住宅区扩大为汉长安城的2.4倍,明清北京城的1.4倍,比同期拜占庭都城大7倍,较800年所建的巴格达城大6.2倍,在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同时在岐山(今峡西凤翔)建造行宫——仁寿宫。杨坚生长于寺庙,素衣素食,登基后保持崇尚节俭的习惯。他食不重肉,不用金玉饰品,宫中的妃妾不作美饰,并要求太子和官员们节俭。如此大兴土木,用现代话来说,也许是为了增加GDP吧!
统治者节俭是百姓之福。杨坚上任时,全国人口400万户,到他卸任时增至890万户。以一户六口计,全国人口不下5000万,这个数字后来直到唐朝李隆基时才又达到。人多不是贫穷的借口。592年官员报告说府藏都满,粮食布帛没法放,杨坚下令建新库。没多久,官员又呈报说新库也堆满。杨坚便下令:那就藏富于民,不再建国库,免除全年租赋。《隋书》描述说:
平徭赋,仓廪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强无凌弱,众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欢娱。二十年间,天下无事,区宇之内晏如也。
我最看中的是“朝野欢娱”这四个字。宫中欢娱是暴君昏君也不会忽略的,而百姓欢娱却少有帝王顾及。当然,看看前面的记述,不难发现这段文字不无夸张。
【去脉:养老鼠咬麻袋】
杨坚无疑是成功的帝王。《剑桥中国隋唐史》评价:
隋朝消灭了其前人的过时的和无效率的制度,创造了一个中央集权帝国的结构,在长期政治分裂的各地区发展了共同的文化意识,这一切同样了不起。人们在研究其后的伟大的中华帝国的结构和生活的任何方面时,不能不在各个方面看到隋朝的成就,它的成就肯定是中国历史中最引人注目的成就之一。
美国作家迈克尔·H·哈特写了一部通俗历史读物《历史上最有影响的100人》,以影响大小为尺度,评出100位世界历史名人。杨坚不仅入选,而且排名在孟子之前。哈特解释说:
他成功地统一了经历数百年严重分裂的中国。他最重要的改革之一是实行通过科举考试选拔政府官吏的制度,为中国提供了一批批非常得力的行政官员。
坦白地说,我并不怎么推崇杨坚。我认为他很像秦始皇,像秦始皇一样统一中国,像秦始皇一样创千年制度,像秦始皇一样焚书(虽然也有收存图书),像秦始皇一样暴虐,像秦始皇一样大兴土木……甚至像秦始皇一样大起大落,像秦始皇一样败在儿子手上……
倒不是虎父犬子,相反,杨坚、杨广可以说是虎父龙子。隋亡的根源恐怕得追溯到女人——独孤皇后,不过这是独一无二的另类典型,可以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没有独孤皇后,杨坚很可能进入不了北周的权贵阶层;如果没有独孤皇后,杨坚很可能当不了北周皇帝的岳父;如果没有独孤皇后,杨坚很可能早被宇文氏杀了;如果没有独孤皇后,杨坚很可能摄不了北周之政;如果没有独孤皇后,杨坚很可能没有那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的英明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