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英台听我如此说，不由红了脸，笑着低下头去，一会又抬起头来道，真的吗？
我急忙肯定，真的，当然而真的。
看她不再怀疑，我才松了一口气，心里长叹一声，好险。
可是麻类立马又来了，英台把船桨把船舱一放，问道，那梁兄现在也应该知道，我说过的要介绍给你的小九妹就是英台我自已了。
我见她如此说，不由发愣，不用想也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我无力阻挡她说下去，只有望着她点头。
她见我如此表现，也不问我。只是自顾自的一壁说下去，她道，我与梁兄三年同窗，三年同榻而眠。承蒙梁兄多照顾，让我在学业上一直没有落后，也避免了被人耻笑的难堪场面。我对梁兄日久生情，到后来竟一心喜欢上梁兄了。这种感情来得如此猛烈执着，如此之快，我自已都想不通，都措手不及。
她竟然在这湖心之中，放下面子，大胆的向我表白来。我不知如何是我，只能低着头，轻轻的划着这沉淀淀的船桨。
可笑的是——她望我一眼，继续说下去。我女儿之身与梁兄同睡三年。梁兄却老实憨厚，对我平常睡不解带，必晚睡早起，必床中放水的怪异行为既不多问也不打探，让我少了好多尴尬场面。在这里我要谢谢梁兄你。梁兄？你，真是难得的君子。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睛深情的望向我。我却更是不敢抬头，额头沁出汗水来，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我不知如何收场了。
我吱吱唔唔，我说，当时，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每个人都有着自已的生活习性和爱好。又不是八婆，不会逢人传说打听的。
英台听了大笑，银铃铃般的笑声响彻湖面，惊飞了远处一对白鸟。不知她是笑我刚才的话语，还是笑我还在装傻，笑她自已的可怜。
她笑完了，又望我一眼，停下来说道，我就喜欢梁兄这一点。虽然你的憨厚和书呆子气后来让我很是苦恼，因为不管我怎么暗示告诉你，我是女儿身，我喜欢梁兄，我想嫁给你，我不想与你分开。可你却总是装不明白，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开什么这种玩笑。你还记得吗，到了最后一年，学院里竟然很多人说我们是断袖之恋。他们却不知我祝英台是真正的女儿身，只是对身旁老实又才高八斗的梁兄爱慕了。
她回忆过去，说起现在，往事有如风景，一慕慕重现于我脑海，我对着她的花容月貌，心有如擂鼓，不知如何是我。
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知她是无心还是用心。总之，于我而言，这一回探访祝家，我实是失策，我在她面前，受着自已良心上的煎熬。
我不想这么下去，只得的抬起头来，打断她，说道，英台别笑话愚兄我了。想起从前，我真觉得自已很傻了。
这句话是真心的。
她果然换了话题。幽幽问道，梁兄，小九妹于今就在你的面前，你可喜欢她。你要是喜欢她，她就带着你去央求父母，让他们同意把她嫁给你，你喜欢她吗？梁兄？
话说到这份上，一个女人已经把自已的自尊丢到了极远的地方，我知我不能直接的说不喜欢她。可是我又真的并不想娶她，她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娘子。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并不能因为她变作女儿装来表白了，并不能因为我在她的叙说下愧疚了，我就要改变自已的初衷说喜欢她。
我沉默在船上，早已忘了划桨，两上人都没有划桨，小船开始自已慢慢的一个一个的在湖心打着小小回旋反复的圈圈。
梁兄？英台唤我，她又对我说，我为了等你来，推却了别人的提亲，我跟别人说，我在等你，我跟我娘我大嫂说，我跟你睡过了，我只能跟你。可是她们不信，她们逼着我蹲在灰堆上，呼出一股气流，她们检查，又看到院子里的石榴正红，她们说我还是处子之身，她们看我为了推迟婚事，如此作贱自已，她们骂我，说我傻，可是梁兄，我觉得我不傻，我只是想嫁给我自已喜欢，自已看上的人，除了你，我谁也不想嫁。梁兄？
她又在叫我，我只得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有如明亮的火光，烧灼得我心疼，让我不敢正视，我只得又偏过了头去。
一个女人，千万不要告诉自已爱的男人自已有多爱他。你说得越多，就越遭人自视甚高，也因此越轻视你。
可惜英台不明白。我明白了，但我帮不了她。我面对着她，心里澎湃着对她的愧疚和想尽快摆脱她的苦恼。
她还在问，她问梁兄，你喜欢你面前的小九妹吗？
我望着她，我只得说，喜欢的，喜欢的，只是英台，我家境贫寒，恐怕配不上你，再说你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只是想搪塞她。
她却以为我当了真，我是喜欢她的。当时就笑了以来，眉眼弯弯的拍着手，好不开心，她说，梁兄，我们上岸去，我带你去见我父亲，他肯定会同意的。说完她开始奋力划桨。
我心里叫苦，却话已说了出口，收不回来，只得跟着她划上岸，被她拉着手，飞奔着去见她父亲。祝家大老爷。
我的担心只在一时间就灰飞烟灭。
她拉着我跑到她父亲的书房，跑到那个老人面前，她说，爹，这就是梁山伯，女儿想嫁给出他，请父亲大人成全。
我不说话，被她的热情圈裹着，站在那里。
祝老爷冷冷的看我一眼，大概男人是了解男人的。他锐利的老眼在我眼中看不到和她女儿等量的热情和痴心。他很快就明智的为他女儿选了最好的路。
他对他女儿说，英台，你就是为了这个人今天第二次拒绝马文才的求婚，把文才晾在大厅，你一个跑去见他？
他用手冷冷的指着我，英台望我一眼，眼内尽是温情和鼓励，她说，是的，爹，我爱他。我只想嫁他。
祝老爷长叹一口气，他说道，英台，你听爹的话吧，这小子配不上你。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我听了只有把头低得更低。
他没有说我对英台无意，大概是怕伤着他女儿，他只说，你看他身家打扮，你就知道他是贫家子弟，他配不上我们家。
一句话却说恼了我，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你女儿生拉硬拽的把我拉到这里来，你以为我自已还会跑来这里看你恶心嘴脸吗？
我急快的抬起头来，我说道，祝老爷，我本来是不想说话的，既然你只顾及你自已女儿的感受，一点也不尊重别人，那就恕我无礼了。别说你不愿意嫁，你就是愿意，我也不愿娶。
我恨恨的望向他，我想说，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女儿，所以她跟我同睡了三年，我都没有碰她，她对我死缠乱打，我也只觉厌倦。
可是我看到他眼中突然有哀求，又听到英台恐慌的声音，梁兄，你有什么话说。那恐慌，是害怕洞翻一切的心死。
我忽然怜悯，长叹一声，说道，没什么，英台，是我配不上你。我不能娶你。就此告辞。祝老爷，你另择佳婿吧。说完我拱拱手，大步往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