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是个四旬男子,方面大耳,谦恭温和,慈眉善目,手持黑玉念珠。
毕恭毕敬地带领一行人上了宝殿,寺中古柏参天,树木葱郁,轻金钢瓦,规模甚是宏阔。
避过大雄宝殿到了一间檀香缭绕的佛堂,入目只见一金佛盘膝而坐,披衣袒胸,手捻佛珠,面容肃然。
上官珑端坐在莆团上,轻闭目,双手合什,面容平静。百里卿从外间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沙弥。
“都先出去吧,朕有话要对母皇讲!”
支退身边的众人,温采玉牵着百里卿往外而去,慕莲君朝上官珑微微行礼,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风晚晴亦双手合什,微微低头,跪坐在莆团之上,看佛像庄严,不觉心慢慢静下。
“绾儿,你的作为我已知晓些许,母皇无他意,只望大玉在绾儿手中,朝入繁盛,民安国强,绾儿,你爹爹一生孤苦,母皇欠他年华,今放他自由,你是他唯一之牵挂,不可忤逆伤之,否则便是母皇,也必不饶之。”
她闭目垂眉,应了声,回道:“莫非您真要遁入空门?”
做尼姑有甚好的?心里番了个大白眼,要不是这种场合不允许,她怕是要大笑出声了。
修行修心,若心中有佛,哪便是佛。
“非也,母皇脱不了世俗,清不了尘欲,如何能入佛门,在此,不过是修心祝福罢了。”
她喃喃声,一字一句如烟飘渺。风晚晴心里一喜,斜目瞅了她一眼,看她神色如常,在此久了,倒多了些空灵之气,她咳了声,又道:“母皇当真放下国事家事不管?”
你倒好了,整日在这敲木鱼,让我在皇城里对付敌人。心里怨念着,嘴角也垮了下来。要这人在皇宫中,自己也不用那般吃力了。
不负责任的帝王,拍拍屁股走得倒是潇洒。
“绾儿,母皇相信你会做的更好,大鹏要展翅,就要学会独自面对。”
她依旧眉目轻锁,但嘴角已悄悄弯起。又道“切记勿骄勿躁,你年轻气盛,总是容易吃大亏,你两位夫君性子沉稳,可助你成长。最后,便是你爹爹,我知你心有怨念,但他这些年实是不易,绾儿就放下一切,真心接纳吧,毕竟他只有你了。”
她点点头,已经被她和两个老公洗脑N次了,她回去一定好好伺候那位老大爷,把他当神一样的供着。
两人在佛像前叽叽咕咕说了许久。
门外僧在心里直道两人感情甚好,哪知风晚晴到最后是不耐烦地跟上官珑压低声的一番唇枪箭吵了起来。
最后是进来两个小沙弥和主持带着她出了殿,长阶之下,数人仰目举盼,看她下来,面露一喜。
在两位老公的眼神逼视下,不得不和她的便宜老爹上了御辇。
一出了寺中,斜眼看着那左顾右盼的百里卿,心里忍不住又嗤了一声,感觉有些乏了,斜卧在软榻上,连说话的欲/望也没有。
“绾儿,你就这般不待见爹爹?”
他懒懒地翘着二郎腿,一手捏着葡萄往嘴里塞,眼神那叫一哀怨。
风晚晴白了他一眼,伸手推开红木窗,辇车在林间缓缓前行,两旁皆是葱翠的青竹,叶尖垂挂着冰花点点,阳光下闪着莹莹光泽。
风晚晴瞥了眼那泥泞的石路,皱了皱眉,这千佛寺算一路上来算是平稳,只是一路经过无数小镇,最让人头疼的便是下雨之后的烂泥了,简直难以忍受。
想国富,先修路。以后可要好好想个法子来。前世的水泥怎么整的?啊头疼,想多了偏头疼又犯了。
一双温热的手撑在了额上,她惊讶抬头,却见他嗔怪地瞪了自己一眼,斥责道:“听我的两位好儿子说,你在宫里不注意身体,整日只知埋在公文政事之中?”
力度适中的揉着她的太阳穴,风晚晴也不再拒绝,身子一歪,倒在他修长结实的大腿上,轻闭上眼,任他为自己服务着。
半晌才哼了声,不满地说道:“要不是你们两位老人家,我至于这样吗?一个玩世不恭,一个修道念佛,可怜我,连陪儿子的时间也被剥夺了。”
还有比她更有资格哀怨的么。要她是一普通人,就如同前面的二十年,哪会如此辛苦,不但要操劳一切政务,还要时时防小人,身边的小人,国家的小人。防来防去,害她都神经质了。
他轻笑一声,拧了拧她的鼻头,说着“若陛下在身边,你还会有机会么?她不在皇城,是不想你为难,也是对你所有一切的默认和支持。陛下本重情义,但国和家之间,从来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所以她才会远离是非地,这样你就不会再有所顾忌。”
她在京城的种种,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是欣喜而又复杂的。
伸手摩挲着她柔软如缎的黑丝,又接着道:“只要是对的,绾儿大可以放手去做,爹爹和陛下都会帮助,只是看绾儿清瘦如此,爹爹心里却是不忍……”
初见她时脸还有些圆润,如今下巴都已削尖了,眼眸看着更是越发狭长深邃,流转着盈盈光华。
风晚晴舒服地将脸贴在他掌心,咕哝了一声,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昨儿看奏折太晚了,丑时半刻才睡下,果然身体有些吃不消呢,只觉得脸颊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安心,视线模糊,竟是慢慢睡着了。
“绾儿?绾儿?”
唤了两声,却不见应,低头才知这人不知几时睡着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取过一旁的凤纹牡丹绣披风盖在她身上。看了眼车外天色渐暗,朦朦的浓雾从山谷中涌起,翻滚舒卷着,空气也透着一股清新凉意,六匹俊马轱辘前行着,在泥雪路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风微微起,冷风袭进,他慌忙拉下窗棂,将怀中猫儿般的人拥紧了些。
嘴角涔着浅笑,这孩子虽没半点他的美貌,可这脾性,可是继续了他九成九,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看着她总像在看镜子般,让他容易迷芒。
御花园的人工湖旁,几个小孩儿追逐身影,欢笑声,尖叫声不绝于耳。下了朝路过此,让她会心一笑,身后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追了上前,不顾连官的阻挠,一把抓住了她。
回头,见了来人,挑眉轻笑,“我的金牌保镖,找我何事?”
看这人一脸菜色,肯定是封雪那小子处受了气,不然谁能魔王人黑了脸。封承顺她目光看去,邪肆的绿眸变得深情款款。
封雪手里牵着长长的线,风筝飞入半空,飘飘荡荡,莲宝儿在身后兴奋地尖叫追跑着,神情快乐,封泽小正太则是和念风老大人般地坐在湖边的亭中执棋对弈。天已放晴数日,平日在房中憋坏的小子们都玩疯了。
“女人,我堂堂魔王竟成了你的侍卫,说出去不让天下笑话,哼,你还说帮我,本尊日日连你的鬼影也未见着,你莫不是在糊弄我?”
她给自己一个一品带刀侍品的头衔,封雪却成了侍人,害他每日见他的时间都在大大的缩短,他怎能不朝她发发牢骚。
风晚晴捂唇一笑,看他脸越发的黑,清咳了声,反问道:“你现在和他关系怎样?”
这点耐性都没有,可别让她看扁了。封承一怔,面上浮起浅笑,“他已不排斥我的接近。”
说完又兴奋一笑,“现在已可同床共枕!”
虽然什么也不能做,但也够让他激动许久。风晚晴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这样很好,鲸吞蚕食,让他慢慢习惯你的存在和靠近,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