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苏幽夜马上就赶了过来,她几乎是冲到易千诺的座位旁,又在林七澈的身前放缓了动作,俯身摸摸他的小脸蛋,把他脸上不安分的几缕头发拨开,露出一个释然的笑,然后抬头看向一直盯着她发呆的易千诺。
苏幽夜的眼睛极美,水亮清澈,镶嵌在白瓷一样没有瑕疵的脸上,恍若夜空最明亮的星星。她穿了粉蓝色系的衣服,随意扎了马尾,不施脂粉的素颜,清新脱俗,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纯纯的感觉里透着俏皮的灵动。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幽夜的场面,记得当时就渴望看到她的眼睛,千百种猜测,每一样都很美,唯独没想过她的眼睛会是这个样子,那不是简单的想象,粗糙的猜测就能描绘出的奇彩。
见过很多外国人后,易千诺更加喜欢中国人的黑眸。虽然亚洲很多国家的人都拥有黑眸,然而日本人的太阴利,韩国人的太温吞,尽管也有很多看上去很美丽,可唯独中国人的黑眸最让她觉得舒心。苏幽夜的眼睛又是这其中顶上乘的,更让她不由自主喜欢。
易千诺露出很清甜的笑,跟她小时候怎么改都改不掉的所有笑一样,有着春天里花香的暖意,现在,这是她在放下所有心防后才会展露的表情,因为难得珍贵,所以明艳动人。
她知道苏幽夜已经彻头彻尾地了解清楚了她的事迹,现在,易千诺之于苏幽夜绝不是情敌的存在。但究竟是什么,又是她不敢确定的。
“看来我家儿子很喜欢你。”苏幽夜在对面座位上坐下,伸手阻止了打算点咖啡的易千诺,摇摇头,示意她不需要,“这小孩儿一向不喜欢黏人的。”
易千诺看了旁边睡得天昏地暗的小鬼一眼,说:“他是怀疑我和月爹地有暧昧关系,才跑来跟踪的。”
“不,我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喜欢你。”苏幽夜又摸摸林小月的头,神情出奇温暖,就像叶颜,有一次以为她睡着了,便坐在她床边,一遍又一遍抚过她乌黑的短发,每每她偷偷睁眼,都能瞥见昏暗中叶颜柔美的侧脸和唇角寂静深暖的弧度,即便再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屋内残留的仿佛冬阳般的味道,照在秃枝暗灰的丫杈上,蒸干了雪融化后的水分,你会觉得那里有些微潮润,却异常温暖,“如果第一次他偷跑出去见你,是因为你刚才说的怀疑;第二次是见到你和荒月在一起的不服气;那么第三次,我只能解释为是喜欢。”
“为什么?我这次去的是莉斯,他害怕我去见林爹地而过来也是很合理的理由。”
“因为荒月今天一直在家。”苏幽夜眼里闪过一抹狡诈,“因为我还没打算原谅他。”
易千诺失笑:“你明明都相信我和他纯粹是父女情感,他碰到我时我才13岁,小屁孩一个,要是真有什么,那早就该发生了,如果现在都没有,那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不可能。”
“嗯,我知道。可你不觉得让他受些小折磨是件很愉快的事吗?毕竟能欺负他的机会很少,我当然要在这次连本带利讨回来。”苏幽夜顿了一下,皱了皱细黑的柳眉,说,“不好意思,我说话有点爱跑题。”
“没关系,我也跟着跑了。”易千诺很诚实地坦白。
苏幽夜托着下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同样很坦白:“我还以为作为美女都应该高傲严肃一些的。”
易千诺说:“那你也不算是合格的美女了,苏姐姐。”
苏幽夜说:“嗯,这称呼我喜欢,之前想到你像我家笨儿子一样喊我妈咪的场面,感觉恐怖极了。以后你就这样当着荒月的面叫,我很高兴他比我老一辈。”
易千诺说:“其实我之前就见过你的……在薛泽家里,因为你还在昏迷中,所以只是见过你闭着眼睛的模样,不过也很漂亮。当然现在更漂亮!”
一句简单的恭维,让气氛瞬间热烈了起来。
两个人在西亚莱菲安静优雅的靠窗座位上狠狠地八卦了林荒月,苏幽夜顺便又抖出许多林七澈之前的糗事,氛围十分愉悦。这一谈便到了天黑透,苏幽夜抱起林七澈离开,易千诺拿了包跟在后面。
林家的车一直候在外面,司机接过小少爷放到车上,苏幽夜回头对易千诺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易千诺望着眼前眉眼精致的女子,突然发现她隐藏在状似对一切都不甚在意下的冰雪聪明。她掏出一个小晶片,递到苏幽夜跟前,垂下长长的睫毛说:“如果七澈能调出里面的东西,那么我希望你能允许我做他的师父。”
苏幽夜眨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为什么?”
“苏姐姐,你应该知道原因的。”
苏幽夜仍旧微笑,语气淡若幽兰:“你是怕我管教不好像他这样高智商的孩子么?”
易千诺说:“关爱并不等于引导,也不意味着正确。当然,只有父母的关爱对一个孩子来说更是不够的。”
苏幽夜说:“我相信我的儿子会是个受欢迎的人。”
“尽管受欢迎却不会选择接受,不是因为心高气傲,而是一开始就不属于他所在的集体。”
风静静地擦过她们的脸,不同的风格,却同样美丽而自信。从西亚莱菲路过的人,都会将视线投来这边,无一不露出惊艳欣羡的神情。咖啡厅明亮的光,路灯橙色的光,车灯刺目的光混杂在一起,她和她停在明和暗自然又犀利的分界里,各自着心里既定的坚持。
好久,易千诺说:“苏姐姐,计划想象和曾经经历是根本不一样的。就像我的父母,他们现在都后悔,当初只是一味给予,却忘记问我真正需要什么。当我还是一个自大骄傲的小孩子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得到了全部,等真正发现了生命里的缺失,很多人都已经受到了伤害。”
苏幽夜望着车里熟睡的挂着浓浓孩子气的脸,一下便出神了。
盟丽市这一年的春天,果然还不是那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