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会明目张胆地用西诺的名号去进行各种交易,不是自信能不被维尔发现,只是她最近五年都在用西诺这个名字,打下的所有功绩自然也只有西诺这个名字才能享有。
一直没暂停过关注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宋迎年,也就是当年的夏凉歌,目前黑帝的老大,莲盟谷头号敌人和盟友,之所以关注,一方面是因为莲盟谷副盟主的职位要求,另一方面自然是出于私心。她一直想念夏凉歌,尽管宋迎年早就不是她记忆里的夏凉歌,却仍旧喜欢自欺欺人,仿佛这样就会好受些,知道那具属于夏凉歌的身体停留在和她同一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她就会好受些。
另一个,是玄忆,至今为止她最想杀掉的人。玄忆牢牢占据着世界第一杀手的位置,近些年变得越发狡猾,自从上次田丰道一的事情之后,玄忆整个人都变了。若说以往他还有些经验上的单纯,那么,从那时起,他便是一个彻底成熟的人,下手更狠辣,行动更完满,良心更泯灭。
她想杀他,并不是因为她曾差点死在他手里,毕竟孟海婷的死的确是她造成的。她想杀他,纯粹是出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在她被囚禁在莲宅的那段时间,曾托拉菲多联系玄忆,拉菲多告诉玄忆,夜杀要求他执行剩下的两件事情。第一件,帮她从莲宅逃出去;第二件,杀掉银绝。
本是出于对他的全然信任,没想到过分自信差点铸就了她差点丢掉性命的事实。玄忆接到通知后,马上答应了,并且的确履行了他的承诺。可是中途,他转而出卖了她,将她的计划透露给了银绝,险些害维尔的计划也失败。
银绝最后死在维尔枪下的同时,玄忆的一发子弹也射向她。漆黑冰寒的夜色里,他唇边笑容鬼魅而妖冶,阴森而骇人。乘着寒风,他的身影迅速褪去,鲜血像温水一样从她肩上涌出,所过之处,竟是从未有过的疼痛。意识模糊中,第二枪又打过来,射在胸前,她听到他一贯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空漠的莲宅大院里——夜杀,当初你整垮孟氏时,就应该想到今天的下场。
她就想起孟海婷曾经说过,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名字叫阿悬,眉眼温然,笑容清冽。
呵呵,玄忆怎么会是眉眼温然、笑容清冽的她的阿悬?原来爱情真的能赐予人温暖和柔软,即便是冷绝如玄忆,也能对孟海婷露出那种匪夷所思、但想想都觉得美丽的表情。
可早已过去的真心和她当时感受到的背叛滋味又怎么能相提并论。她无法压抑住心里悲伤里夹杂的巨大愤然,血腥味趁势浸满了口腔,她望着玄忆远去的方向,无比憎恶身上全部力气迅速抽离的感觉。
苏醒后,玄忆的每一条信息她都不放过,甚至包括他每日用餐的时间、地点、内容。萨菲说,阿诺,你太不冷静了。她也全然不在乎,那些冷静在叶落死去的晚上也早就一并死去,化成灰,飘散在漫天倾洒的雨里,彼此沾染,彼此纠缠,不顾一切地奔向消亡,壮烈又兴奋,绝望又决然。
现在的易千诺和叶落无半分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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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萨菲发来消息,明晚7点,MARS酒店,玄忆将要枪杀次行帮老大绍嘉宝。
易千诺望着屏幕上短短的一行字,呆怔了半天,缓缓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银色的手枪,枪尾一朵姿态张扬肆意的蔷薇,就像一年前和玄忆碰面时他的眼神。当时大雪纷落,玄忆穿着黑色的风衣,看到西诺模样的她,随意把枪放回口袋,比衣服颜色更深的皮手套,和枪身的色调形成极强烈的对比。还是一如既往的短发,在冬季凛冽的风里凌乱地在白皙到透明的脸侧飞舞,嘴角边,一抹从未有过的讽刺浅笑,邪气横生。不同于林季夹杂魅意的邪气,玄忆的气质像从地狱深处走出的修罗,黑暗得令人心惊。
他从她身边走过,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回荡过来:“西诺盟主,你对在下关注得有些多了。”
她便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喜欢你。”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想瞬间就让他倒地不起!但不可能,玄忆的实力,远在她之上,当面硬碰硬,最后死的人注定是她。
玄忆呵呵笑起来,他笑了很久,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甚至连睫毛上粘着的雪粒都颤抖起来。她终于清楚孟海婷当年的眉眼温然、笑容清冽究竟是什么意思,心里却没有多少激动,尽管他的笑真的比他面对夜杀时呆板的那个笑好看许多。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柔声道:“西诺小盟主,虽然我哥哥是Gay,但不代表我也同样是。”
待回头,他已走出好远,清瘦的背影孤单地印刻在飞扬的大雪中,模糊得不像话。
她偷到了他的枪,从未离过手的残薇,独一无二的精巧花纹,几乎称得上是件艺术品。她想,玄忆会在第一时间猜到枪是被她拿去,可是,一年过去,玄忆都没有找她要过枪。也许是因为她当时给出的理由太好,玄忆觉得用一把枪来抵消她的“真心”未尝不好。
这样真好笑,易千诺笑,但却是未尝不好。有朝一日,她会用这把枪里仅余的一枚子弹打穿他的心脏。七年前,她只打算为孟海婷中一枪,既然玄忆打出了第二枪,那他也该想到她未来的报复,势必会成功的报复。
这许多年,她和他暗里交手多次,都因为种种理由被中途打断。不得不说,玄忆是迄今为止她遇到的最难摆平的任务,倒也衬得起他第一杀手的名头了!
我会去,她回道。
萨菲隔了一会儿才说:“阿诺,失败这么多次,你该知道自己面对玄忆时有多冲动。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吧,这样太不像你了。”
她说:“我有自己的分寸,不会死。”
萨菲的沉默变得更久,最后似乎有些无奈:“我真后悔当初把你带到这条路上,否则你现在一定只是易家单纯又幸福的小公主,哪会有这满心的仇恨和满手的血腥。你之前明明最怕血的!”
易千诺说:“师父,即便不是你,不是这条路,我也不会甘愿只做一个平凡的待嫁小公主。你也清楚,我从小就不是安分的小孩儿。”
萨菲回她:“算了,如果没有传授你那些,你只怕也因为自闭症死掉了。”
她小时候的确是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的小孩,有段时间甚至连叶颜都不能从她逼出一句话。
关掉电脑的时候,已经是早上4点多。她揉了揉揉发涩的眼睛,又面对着漆黑的屏幕呆坐了会儿,才躺倒床上,留了一盏亮度比较低的灯,很快便睡过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旧不习惯一个人睡在漆黑的夜里,不是害怕,而是心里觉得冷,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