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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胡子老头的包

在极度厌烦的情绪中硬生生挺了一天,一天下来,感觉疲惫不堪,心情也低落到极点,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赶紧收拾好东西迅速走人——我要马上逃离开这些弥漫着“恋爱的腐臭气息”的地方。我突然发现,一个真正独立的灵魂,必是一个孤独的灵魂。没错,如此有风格的灵魂,就是我的这颗被周遭的恋爱攻击波侵蚀得体无完肤的灵魂。

进了地铁,车还没来,于是我走到10号门的旁边,附近的座椅上正好还有空座,我就在最左边的位置上坐下来。我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坐地铁只上10号门,不论人多人少,我只认准10号门,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我有强迫症。如果你跟我比较熟络,就会发现在我身上诸如此类的怪癖数不胜数,比如我刷牙时一定会不自觉的把漱口时的第一口带着牙膏沫的水咽下去半口;比如每天睡前我都至少定八个闹钟,然后第二天早晨必须等最后一个闹钟响过后我才会爬起来;再比如我去公共卫生间一定会直奔最里面的坑位……

强迫症没什么不好,只是既招人烦又招自己烦而已,但是很节省时间和脑细胞。我见过很多人虽然没有强迫症,但是有很严重的选择困难症,诸如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这样一个完全不需要思考的事情,它们竟然会纠结到在原地蹲到腿麻为止。当然,这只是个不严谨的比喻而已,左脚和右脚就像是不同的方向和道路,很多人在毫无意义的纠结中把时间都浪费掉了,想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到头来驻足不前。所以我说强迫症没什么不好,像我,就不用顾虑那么多,因为大部分的事情我都不需要做选择,因为在我的行为模式里已经有默认的选项了。

正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的时候,一双破旧的皮鞋映入了我的眼帘。这双破旧的皮鞋就像是刚刚走完两万五千里的长征,裤子上是一条皱巴巴的西裤。皮鞋和西裤正在我面前,我不禁沿着西裤抬头向上看去,一个脏兮兮的黑色羽绒服大咧咧的面对着我,上边还斜挎着一个破行李包。然后我看到了在这身狼狈的装扮最上边那张更加狼狈的脸——黑色的老头帽并未完全遮住花白蓬乱的头发,两鬓的花白已经和布满脸颊和下巴的络腮白胡子连成一片,脸颊很突出,皮肤粗糙,眉毛粗重,眼睛不大,正与我四目相接。

老头直勾勾盯着我看了3秒钟,然后一挪步,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空位上。我扭头看了一眼电子信息提示屏,距离下趟列车到达还有两分钟。我又扭过头,通过对面的玻璃护栏的反射偷偷的观察坐在我旁边的这个邋遢的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的老头,可我发现这老头似乎也在透过玻璃护栏观察我,我赶紧假装向别处张望。

老头突然拍了拍我,跟我说:“小伙,麻烦帮我看下包呗,我去趟卫生间!”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斜跨着的那个破行李包取下来,不由分说的就放到我怀里,站起身来就往卫生间走。

我一愣,这老头也太随性了,真不拿我当坏人啊,也完全没把我当外人啊!老头颤颤的走出去三四步,我反应过来,赶忙站起来对老头喊道:“哦不!大爷!那个……我的车还有一分钟就到了!”

老头倒是豪爽,头都没回一下,只是喊了嗓子回来:“没事,来得及!帮帮忙,小伙子!我这腿脚不好使!”说着还用右手拍了拍他右侧的大腿。

“不是……”我还想把包赶紧还给老头,可是老头一边往前走一边背对着我伸出右手摆了摆,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赶忙向前追去。

这时,反方向的列车进站了,车门一开,一下涌出了晚高峰下班的行色匆匆的人们,连推带撞的,瞬间把我和老头阻隔开。

好容易钻出人堆,我离老远看到老头已经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同时列车门正在关闭。我想,糟糕,这边车一走,我要乘坐的方向的车应该也马上就进站了,正准备紧跑两步追上老头把包还给他,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车门缝就差一个身位就要合上的时候,老头突然一转身钻进了车厢里。我勒个去,这哪像腿脚不好使的样子呢?!

车子缓缓启动了,正当我愣在那里错愕的时候,老头贴着车门冲我大声喊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帮我好好保存好我的东西!”

纳尼?!开玩笑吧?!这是玩的什么套路?!我简直有些抓狂了,无奈的抓着头发转了半个身子,同时愤愤的吐出了一句:“我去!……”

正转身间,看到楼梯上突然快速跑下来几个彪形大汉,一色的黑色西装皮鞋,都是满脸的横肉,有一个还带着墨镜,这几个人跑下来后立刻散开,各自成一个小扇形的张望寻找着什么。

我的天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是在做梦么?还是巧遇拍电影的了?看这帮人这架势,要不是拍电影的那就只能是混黑道的了!

这些事情也就是发生在不到2秒钟的时间里,我正诧异着,更加让我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墨镜男大喊一声:“那!”,几个黑西装就猛地往车开的方向跑,猛拍车门,车门里,刚刚那老头正扒着窗户向外瞅着。

不好,我该不会是摊上事了吧?!刚刚目睹这只有在电影中才能见到的一幕,我瞬间紧张起来。虽然事情发生的很快,但生性胆子小还爱幻想的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不管三七二十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正好此时我要乘坐方向的车也进站开门了,我赶紧把包斜跨在我身上,三两步跑过去挤进了车厢。

其实从我上车开始到车门关闭也就是不到10秒钟的事情,但我竟觉得这10秒过得如此煎熬,心狂跳个不止。对面墨镜男突然从楼梯墙后冒了出来,几个西装男也跟在左右,墨镜男突然面向我这个方向站立不动,应该是在用墨镜后那双不知道什么样的眼睛观察着我这边的车厢,吓得我赶紧低头并往车厢里挤了挤。好在墨镜男没有突然冲过来,这时车门也关闭了,车子正常启动,看着那几个黑西装从我的视野里滑出去,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瘫靠在扶手柱上。

虽然这事有可能是我的胡思乱想,但是我总感觉这事有些蹊跷,我都够烦的了,怎么还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那个老头是什么人?那些黑西装又是些什么人?要说这些人没什么可疑的,我一点都不信!莫非那老头得罪了什么人,正被人追杀?电影里不都这么演么——神经兮兮的主角、可怕的黑衣人杀手……

车开过两站,我的精神终于不那么紧张,突然想起老头的包还在我身上,刚想打开包看看里面装的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突然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顿时又高度紧张了起来,握在扶手上的手握的紧紧的,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处肌肉和神经,背上和额头上渗出了汗——要是不像我刚才想的那样——要是那老头是个恐怖分子,包里装的是炸弹,而那些黑西装是便衣警察呢?!我这样轻易的拉开拉滑,我和这一车的人命不就成了灰了?!

一时间我感觉我的脑海又陷入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越想越觉得可怕,吓得我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好,车停车走,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我很怕一不小心就有人刮碰到包里面不知是否存在着的机关,然后就会砰的一声,然后我就不知道然后后边的事情了。我移动到车门旁的位置,把包挪动到身子前,用两条手臂和整个身体构筑成一个稳固的三角空间,把包牢牢的死守在里面,几站下来,感觉身上的肌肉由于紧绷都酸痛无比。

好不容易到了站,我二话不说,小心翼翼的用手护着包就出了地铁门。快步走上楼梯走出地铁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在暗色的街道上,我捧着一颗“炸弹”无所适从。

我深吸了两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的想着对策。“把它扔掉!”一个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没错!把它扔掉!把这个麻烦扔掉我就没有麻烦了!

我刚想把包从身上取下来扔掉,突然又想到:不行!不能随意的仍在这里,万一有过路的人不明所以,把包捡了并打开……砰!不行不行!我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扔掉。

我突然想到,我家那边是新修建的小区,小区后边还有一大片划归的建筑用地,由于现在是冬天,还没开始施工,地正荒着,也没什么人。如果把“炸弹”扔到那里,即使发生了爆炸,场地也足够大,不会伤及什么人。嗯,就这么办!

我赶紧往家的方向跑,刚跑出去十米又赶紧停下,慢慢的走起来,因为我突然想到,跑动的时候动作太大,万一不小心触发了爆炸装置,我可就连灰都不剩了。

好不容易走到小区后边,平时十分钟的路程,我走了快40分钟。小区和置留地被马路隔开,置留地的一侧被高高的建筑围墙围起来,上边贴着大幅的地产广告,在路灯的照射下,广告上那个穿西装的地产经理形象的男人笑的有些诡异,一下又让我想起了地铁里那几个黑色西装男。

我沿着围墙边向西走,走到头,转一个直角再折向南边,越往南走离小区越远,围墙的这一侧也开始变成荒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覆盖着雪的坑洼的荒地里向前挪着步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不算大的围墙豁口,我便从豁口钻了进去。

里面覆盖着的雪更多更厚,路面也更加坑坑洼洼,我蹒跚的向前走着,尽量走的离小区的方向远些。到达最边缘的地方,我找到了一个直径五米左右的凹陷下去的坑,我觉得这个位置刚刚好。于是我把包轻轻的从身上取下来,放在坑的边缘,然后轻轻的向前一送,因为坑壁上覆盖着雪,所以包很容易的就沿着坑壁滑了下去,正好停在坑的圆心。

齐活!我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脸上突然感觉到点点冰凉,原来天开始落起了雪花。完美——下一晚上雪,雪就会把“炸弹”给埋起来!甩掉了这个包袱,我一身轻松的往回走去。

吃过晚饭,玩了一会游戏,我早早的趴在了床上钻进了被窝。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尤其经过地铁那一场惊吓,感觉身心俱疲,不大一会,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中,我又置身在地铁站里,白胡子老头在车厢里徐徐滑过,冲着我大声喊:“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我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一个可怕的念头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没有摆脱包袱,他一定会找到我的!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夜里10点23分。他一定会找到我的!脑海中这个想法越来越浓烈,顿时睡意全无。

他一定会找到我的,如果他是恐怖分子,如果包里是炸弹,而他一定会找到我的,如果他找到我发现我扔掉了他的东西,我肯定会有危险的!

等等,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是恐怖分子,也许他就是个奇怪的老头,黑色西装男们也许是凑巧要去赶地铁,毕竟一套黑西装加墨镜说明不了什么。

不不不,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整个这件事看起来都太奇怪了,疑点太多,我应该去报警!对,没错!我应该去报警!

我赶忙拿起电话,按上110。可是当我准备拨通电话的时候,我又犹豫了。我跟警察说什么呢?说有个老头给了我一个包,一帮穿西装戴墨镜的大汉在追这个老头,所以这个老头是恐怖分子,所以老头给我的包里装着炸弹!无凭无据单凭一个猜测,怎么能让警察相信我说的话呢?对,我需要证据!

可是唯一可以证明我的猜测的,就是被我扔在雪地里的那个包!但即使我去把包找回来,我也不敢把包打开,万一爆炸了呢?大爷的!真真的大爷的!

我双手狠狠的抓着头发痛苦的想着。突然,我看到了摆在床头的日内瓦,一个绝妙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日内瓦是一个可以遥控的小型履带操作臂式智能机器人,是去年我花了好多银子给自己置办的高端玩具。他可以直接用手柄遥控,也可以连接到计算机或手机上进行遥控。最棒的是日内瓦身上还内置了一款小巧的高清摄像头,这就使操控者可以采用第一视角来进行遥控。我的计划是,远距离遥控日内瓦,让日内瓦帮我完成打开行李包的工作,取得炸弹的直接证据。

这个想法立刻让我激动不已,既危险又充满探案的兴奋。我一边在脑海里快速的计划着这件事,一边起床穿衣服收拾东西。一切准备停当后,时间已经是夜里10点50分,我背着包急匆匆的出发了。

打着电棒在黑乎乎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摸索到那个大坑旁,包还在,只是上面已经铺了一层新雪。我滑下坑,把包从雪里拽出来又轻轻放好,用一根细铁丝轻轻的穿过包的拉滑,对折后两端给牢牢的固定在日内瓦的机身上。然后打开遥控设备进行连接,屏幕显示已连接后,我把日内瓦的机身照明灯打开,同时打开摄像头,然后我艰难的从溜滑的坑底爬出来,向远处走去。

走到系统支持的最大信号范围时,遥控提示灯亮了起来并嘟嘟的急促的响了两声,于是我就地趴了下来。成败在此一举了,如果真的是炸弹,可能日内瓦就要沦为牺牲品了。其实不止日内瓦,连我都有可能一起陪葬了。

我深吸了两口气,在心里默默的求神保佑,然后按下移动键。

屏幕上显示拉滑拉开了,没有砰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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