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张嫂要留向阳在家吃饭的时候,突然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向阳离开张嫂家,便怀着沉重的心情出了A市。刚出A市,他便听见路边广播:一个中年妇女服毒后,从二十楼坠楼身亡。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于是,他便决定一路往东走。充满戏剧性的是,向阳还没有出A城便遇到了一个问路者。向阳苦笑一番,含含糊糊的给对方直了方向。他一直往前走,每经过一座山,每经过一条河,甚至小溪,他都会打开帐篷,驻足一晚,拿出相机,寻找到一处最美的风景,拍摄好,然后夹在日记本里面,在一旁留下相应的文字记叙。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如此。次日,他天没亮就醒来,独自一个人等待这天亮,看着太阳从山头,从田地,从河流中,从屋顶,从天桥上缓缓升起。每次太阳刚一探出脑袋,他便开始收拾行囊,继续前行。而有时候遇到了阴天,或者雨天,他则半天或者一整天的坐在帐篷里面。看过了无数的日出,也经过了无数的黑夜。有下雨的黑夜有刮风的,有明月千里的,有残月当空,有黢黑沉静的,也有繁花似锦的,也有灯火零星的。他一路向东,遇到山,便翻过去,翻不过去,遂绕过去;遇到河流能渡过则渡过,不能则沿着河流而行,直到渡过而止。向阳一路朝东,来到了海边,看着浩瀚无边的大海,波涛汹涌澎湃,海风习习,咸咸的,湿湿的。他在海边呆了一个月,白天睡觉,晚上便彻夜守着,独自面对黑魆魆、无际的大海,默默直到天亮。每天看到的日出各有千秋,有时候像是蹦出来的,有时候像是气喘吁吁地爬上来,有时候像是慢悠悠的走来,有时候像个笑开脸的小伙子,有时候又像是个羞答答的小姑娘,有时候像个年轻气盛青年,有时候又像是个暮气沉沉的老妪。不管怎样,他总喜欢看那些色彩艳丽的霞光,有红色,血红的,黄的,橘黄的,金黄的,蓝的,紫色等,一把把的将海天胡乱的抹上一层。随后又像拿了一块白色的橡皮,擦的干干紧紧,只剩下蓝的海和白天的。海鸟飞过天空,朝他抛下友好的微笑,有的甚至落在他身边,而有的则向他恶作剧。天气好的时候,他遂一头扎进海浪里面,不断地拍打双臂与海浪搏击,努力呼吸。疲惫不堪了,便躺在沙滩上面,此时万籁俱寂,他听见体内的那可心跳声,“扑通扑通”,伴随着海浪的澎湃声,久久不能停息。一个海浪打来,他依旧不闪不躲的躺着,随着海浪移动,被海浪冲上岸边的螃蟹在他身上爬动,也无动于衷。
“沿着海岸线走了三个月后,他突然厌倦了大海和日出。遂收起帐篷,往回走,一路向西,依旧漫无目的。于是他便开始看日落,各种各样的日落他经历过。他喜欢看着夕日西沉以后,在天空残留的那一撇余晖,喜欢那将黑未黑的朦胧,喜欢看那闪烁的灯火,喜欢等着夜慢慢静去,一切都安静了,灯火也熄灭了,路上的人也散了,只剩下体内的心跳声,对着自己唱歌,歌声飘荡到孤独的夜里。于是,他在帐篷里面也缓缓的睡去。翌日,他依旧天没亮便醒来,一个人守着天命,太阳一出来便启程,若是太阳没有出来,他便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整天整夜的窝在帐篷里。
“一段日子后,他开始将自己拍摄的作品,邮寄到一些杂志,也偶尔刊载了些许,有些甚至还获了奖,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个获奖者是谁,因此,奖金也无人受领。后来,随着自己身上所带的积蓄越来越少,他不得不依靠自己的作品来赚取维持生活的开支,于是,他开始用“南边”这个笔名投稿。
“途中,他也遇到了许多旅游爱好者,他们见他一个人独行愿意和他一起结伴,可是他却一一拒绝了人家。不过,有一个女孩倒是使他印象深刻。她叫叶子,不过却是个聋哑人。她有一双非常独特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两颗珍珠,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投射出异样的目光,总是炯炯有神,带着微笑,平凡的脸上和鼻子都是污渍,活生生一个乞丐模样,可她却对此不屑一顾。
“起先,向阳对待她和其他人一样,不理不睬,就当没这个人似的。然而,那个女孩对向阳倒是大相径庭、不离不弃,自一碰面起,便跟着向阳,半步都不落下。向阳到哪,她便跟到哪,足足的跟了他一个月。终于,向阳忍不住了,开始和她说话,而她只用手不断地比划,向阳见状,这才知道她是个聋哑人。于是,向阳便买了一本学习手语的书,开始学习用手语和她交谈。
“后来,向阳和他交流中得知她的名字和故事,从此,他对这个女孩的态度有了天壤之别。当他发现自己渐渐的喜欢上的这个女孩时,这是他惶恐不安了许久。原来,叶子以前并不仅仅是聋哑,而且双目也失明。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也就是一年半前,她得到了一对眼角膜,这才重见光明。在恢复视力之前,她的世界只有死一样的暗黑,而且无边无际。她的手腕上有好几道疤痕,都是她自杀留下的,而且手臂和腿上面也满是伤痕。
“叶子说她见到的一缕光亮便是五月末的晨光,尽管是那么的刺眼令人疼痛,但是却是那么神奇和美妙,从此她深深的爱上了阳光。她说第一次见到镜子中的自己的时候,她哭的稀里糊涂,第一看见了眼泪的样子,都是晶莹剔透的,是那么的好看可爱。于是,她便确定这世界上面的一切并不像自己原先认为的那样糟糕和绝望,并决定自己要快乐幸福的度过每一天。从此,她便发奋用功,没日没夜,她学会了写字,并且爱上了写作,经过自己三年的努力,她成为了一家著名杂志的专栏作家。工作没多久后,她便恋爱了,喜欢了上了一个男孩,当她鼓足勇气、提心吊胆的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后,那个男孩却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于是,她便沉溺在爱情的蜜酒中。可是,像这么美好的事情在地球似乎已经绝迹。正当她开始憧憬这美好的未来的时候,也就是在她把自己的贞操给了他的第第二个早晨,一个噩梦遮天盖地的打来,天黑地暗。原来,那个男孩和她一起的时候,正在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而她女朋友闯进房门的时候,男孩正抱着她说着永远只爱她一个。于是,她为了摆脱悲伤,辞退了工作,放下了一切,背上背包,开始流浪。她想向阳一样,也不知道去哪,只是沿着路标,追逐风,漫无目的和方向,随性而已。
“‘那你知道那个把眼角膜捐赠给你的人是谁吗?’向阳听完后问道。‘不知道。’叶子摇头道,‘听说,是个女孩的。’向阳听了,突然直直的盯着叶子的眼睛看。‘你为什么跟着我?’向阳突然问道。‘不知道。只是突然间想找一个旅伴,刚好遇到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心儿砰砰跳动不已,就觉得自己应该一直跟着你。’叶子如实回道。
“这晚,向阳躲在帐篷里面哭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