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突然雷鸣,轰隆震耳。此刻的疾风骤雨似乎在哀悼血泊中的苦命女子,暖阁的帷幔吹得如同蝶舞飞扬,她眉间一蹙,仿佛见到帷幔后那个俊美男子的容貌,未绾青丝,任起散扬。墨画之出的眉眼,雕刻之物的唇鼻。神情稳重深沉得令妠容忘却了腹上的痛,就是他,让自己忘却了所有的杀念,以至于此刻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也无悔。姚妠容眼角的泪悄然滑落,万贞儿怔住,这是第一次瞧见她的落泪,如此冷酷无情的人,泪水也看似比常人浑浊。
“你的皇儿,是我杀的。是我用夹竹桃一点一点的喂食了他。”姚妠容咯咯而笑,额上的青筋暴起,如青虫盘旋蠕动。她的齿因剧痛而颤抖作响,口中的血涌也涌不完,话语断断续续:“我后悔急了,我应当杀了你才对……你……才是……大明的祸根。”万贞儿歇斯底里,万不能接受这个曾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最信任的人,自始至终却无半点衷心。她怒了,嘶吼道:“宴越之他从未瞧过你一眼,为他死,你值得吗?”姚妠容全身的力气早已殆尽,奄奄泣吟:“情难自制,何以由人。”道完安详阖上了目。万贞儿嘶声尖叫,愤然焮翻了桌子,命人将姚妠容的尸身拖进了鸦林。
阳光熹微,呈淡弱之貌,洒落在窗前的桌案上,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落了下来,张嘴叽喳要食。
一如往常,宫人们备了早膳,便匆匆退下。留妁慈于厢房之中,只能做些刺绣来打发时间。厢房的门“吱呀”被轻推开,这个时辰无非是宫人来奉茶,妁慈懒得抬头,只顾忙着手中的锈盘,淡淡吩咐了声:“今日不必奉茶了,下去吧!”可见宫人迟迟未有回应,脚步声也停歇着,愈加好奇的抬头望去。束发金冠的男子挺立在门前,昏黄的光洒落在男子的龙袍之上,泛着几缕金光。略显激动的脸上笑意难掩。
“皇上!”妁慈喃喃,惊愕失措。足足两年之久,他都未踏进此处半步。半年的牵挂和怨意,此刻怎能叙说的清。朱见深痴痴的伫立在门前,未挪动半步。被朱见深支开的宫人们,排排立在殿外,不时地抬头望向殿内,个个兴奋不已。唯独妁慈如木美人般端坐在榻上,早已忘却了行礼。“朕来看你了!慈儿!”朱见深慵懒而笑。
慈儿!妁慈一怔。这么多年的情意失而复得,别样的暖意涌上心头,再多的怨言何足道哉!
“臣妾叩见皇上!”妁慈放下手中的锈盘,轰然跪倒在地,行了大礼之后,胡乱的抹擦着眼泪。朱见深大步向前,突而将妁慈拥在了坏里,抬手指摩挲着妁慈微微泛红的耳,在顺即滑过她清瘦的脸庞,将她巴掌大的脸轻捧在掌中,哽咽着:“朕用了两年时间来疏远你惩罚你,可到头来,最煎熬的是朕自己。慈儿,朕还是来了!”妁慈木讷的望着朱见深棱角分明的脸许久,两年来,果真消瘦了不少,幽黑的眼也深凹了些。骨子里再也不如往常的朝气蓬勃。妁慈轻抚着朱见深的脸庞,低泣:“皇上虽两年没来,可皇上月月有珍品赏赐。这里应有尽有,臣妾一点也没有受苦。倒是皇上,清瘦了太多!”妁慈望着眼前曾与自己同塌而卧同衾而眠的男人,哭成了泪人。朱见深在妁慈怀中失声呜咽,再无半分帝王的俨然庄严。
妁慈和朱见深原本岌岌可危的情感瞬间起了涟漪,万贞儿失去左膀右臂,又见妁慈重获圣宠,便比往日多了份收敛。太子之位落定,赐名为朱祐樘。犹如往例一样,嫔妃所出的皇子,皆有皇后抚养。王钟英无所出,自然千万个乐意。回想进宫至今,妁慈王钟英两人携伴走来,情意甚重,倒是柏嫱玉,不知不觉中疏远了许多。然而每日与太子为伴嬉闹的却只有妁慈和王钟英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