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常躬过来请宋留,“王爷,皇上有请!”
宋留顺着长廊,来到宇文治日常起居的偏殿,宇文治斜坐在榻上,拍拍身边,招手,“来,玫清!”
宋留过去,却不肯坐在宇文治身边了,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宇文治失望地将手垂在一侧,苦笑,“玫清,你在怨我?”
“臣不敢!”
郝听低头敛目,过来斟茶,“皇上,王爷,请用茶。”声音镇定,可是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茶壶,宇文治伸手,握住郝听手,将两杯茶斟满。
宋留挺着背,垂着眼帘,一动不动,恍如不见。
郝听慢慢退下,退到里间,慢慢蹲在墙角,捂着嘴,哽咽失声。
宇文治凝视宋留,后者紧闭双唇,固执地沉默着,两人之间隔了一臂距离,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玫清,留下来,帮我!”
宋留握着那杯滚烫的茶,手指苍白,“臣使岭南,也是为皇上效力。”宇文治疲倦地揉着眉间,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了。
“走吧,你走吧。你们都想走,都想离开朕,留朕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
“臣告退,皇上保重!”宋留饮了茶,躬身后退,到门边,转身,头也不回!
“你去送送他吧!”
郝听从里间奔出,衣襟带风。
宇文治怔怔地,心口疼痛,捂住心房,将面前的茶倒了半杯在宋留饮过的那个杯子里,轻轻一碰,将茶饮尽,“你也保重!”
宋留走的又快又急,郝听脚下磕磕绊绊,像是噩梦里那样,怎么跑都追不上宋留的脚步,大喊出声,“宋留!”
宋留转身,静静看着郝听气喘吁吁地奔来,郝听奔到宋留面前硬生生地立住,两人中间终究隔了一层,无法像以前那样亲热随意。
郝听看着宋留脸,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地涌上来,不可抑制地哭泣着,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见到了家长,宋留柔声道:“别哭,别哭!”
手伸到郝听脸旁,想替她擦去泪水,伸到一半又慢慢缩回来,心都要碎了,强笑着小声哄着郝听,“别哭,这不都好好的嘛!”
郝听尽情地哭,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慢慢止住哭,可是哭得太厉害了,居然不停打嗝,一声接一声,郝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紧接着又淌下泪。
“瞧瞧,又哭又笑的,哪里像个大姑娘!”宋留也微笑。
“我根本不想做个大姑娘,永远是个小姑娘才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在地上打滚就打滚。”郝听摸袖子,没有找到手绢,顺势拿着袖子擦眼泪,宋留递过一方干净的手绢,郝听拿过来擦擦眼泪,又摁摁鼻涕,“以后还你!”
“好!”
说完,两人才想到,再也没有以后了,陷入沉默。
良久,郝听强笑,“你到岭南也好,你要好好生活,恣意随性快活自由,将我的那一份也一并活了。说不定啊,哪天我就过去找你啦,你就请我吃顿饭。”
宋留笑笑,“好啊,你总要把手绢洗干净了还我吧。”郝听看着皱成一团的手绢笑,“一定洗干净了还你。”
郝听将一个小包袱递给宋留,“这个是花灯会上你送我的礼物,可惜,可惜当时我没能明白。”郝听仰起头,展颜一笑,“这东西太重了,到时候我找你背不动。”
宋留接过装着丝履的小包袱,“也好,长途跋涉,确实很重。”
“何时启程?”
“后日!待会去和方先生辞行。”
“那我就不送了,反正以后还要见面。你帮我给方先生带好。”
“嗯!”宋留答应着,眼睛看着郝听,恨不得将郝听镶进眼睛里带走,“那我先走了。”
郝听低声,“嗯,走吧!”两人迟迟不动,宋留迟疑道:“要保护好自己,放心,他会护你周全的。”
“知道,你也保重!”郝听笑得灿烂,“宋留,握个手吧。”两人伸手轻轻一握。
郝听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飞奔起来,背影仓惶。宋留手还在半空中,“郝听,你将下辈子许给我,可好?”这句话梗在喉咙里。
走回偏殿,郝听已经恢复原状,低眉敛目,小心谨慎。
宋留去墨韵堂向方省涯辞行,墨韵堂安静冷清,方省涯正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的青松下,左手和右手下棋。
宋留安静地坐在方省涯对面,就着原先的局下着,方省涯也不说话,微笑着。
偶尔间,宋留抬头,看见方省涯脸色几乎透明,在阳光的照耀下,能看见青色的筋络,眼角的深浅纹路。
一局既了,宋留起身,“方先生,学生是过来向您辞行的。”
“嗯,几时走?去哪里?”方省涯观察着棋局,笑道:“以前,你总是过分谨慎,今天棋路竟是放开了。”
“后日,岭南!”
“岭南是好地方,风景美,人也纯朴。我和你一道走吧!”方省涯收了棋子。
“您?皇上同意?”
“自然同意,我和你一道,皇上也安心。”方省涯笑眯眯地瞅一眼宋留,“放心,我不要你养活,我给你当主簿,食朝廷俸禄;再不济,我也可以替人写写书信,总是可以吃饱的。”
“先生言重了,有先生做伴,学生盼还盼不来。”
是夜,宇文治将郝听牢牢地搂在怀里,一手穿过郝听脖子,搁在郝听胸前,一手揽着郝听腰,双脚还扣着郝听双脚,强烈的占有姿势。
脸埋进郝听中衣衣领里,贪婪地汲取郝听的味道,宇文治低声道:“郝听,你真好闻。”
“皇上,你已经两夜没去后宫嫔妃处,好皇帝,应该是雨露均沾的。”郝听不紧不慢地,孩子气地想,不能把你怎么样,让你吃吃苍蝇,恶心恶心你也是好的。
“你……”宇文治在郝听耳垂上重重咬一口,“你是故意气我的。”郝听猛地翻身,对宇文治怒目而视,“你是属狗的啊?动不动就咬人。”
“你!”宇文治也恼了,自从当了皇帝,还没有人如此当面顶撞过。
两人就面对面躺着,眼睛对着眼睛,瞪视着。慢慢的,郝听卸了气势,谁叫人家是皇帝呢。郝听嘟囔一句,想翻身,宇文治俯身压在郝听身上,在郝听下巴上又咬一口,“小东西,你就会气我。”
郝听刚要还击,宇文治的吻已经铺天盖地压下来,低声笑着,“那你也沾沾雨露呗。”郝听有气,不轻不重地咬了宇文治舌头一下,宇文治“哎呦”一声,也不恼,唇又移到郝听脖子,细细密密地舔吻着、吮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