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高兴,看来皇上对郝听还是旧情难忘的,“仪娘娘身子金贵,奴才怕落下了病根,请皇上示下,可否让太医前去瞧一瞧。”
宇文治不吭声,刘玄明白,自去请太医了,一眼瞥见皇上写的是一首诗,最后一句写了一半,一个“口”字旁,估计是个“听”字。
等刘玄出去了,宇文治将垃圾桶里的那方揉皱的帕子捡起,慢慢打开,仔细抚平,手指从那朵小黄花上轻轻掠过。
这宫里到处都是郝听的痕迹,铺盖上有郝听的味道;身上配饰都是郝听绣的,换了一套,还是郝听绣的。
宇文治猛然发现,自己从头到脚几乎都是郝听在打理。
在不经意见,自己唤得都是郝听的名字。
席羽络****在太医署等刘玄的消息,一见刘玄来就知道皇上开恩了,很激动,但是面上还是风淡云轻的,可是背着药箱脚下飞快,刘玄一边笑一边在后面追着。
刘玄和周围的侍卫打过招呼,侍卫都远远地巡逻着,刘玄抓着铁栅栏张嘴欲喊,突然发现不知道喊什么,直呼其名不太合适,没了封号,叫娘娘也不合适。
还是席羽络轻声喊道:“郝司药,郝司药。”
刘玄一拍脑袋,对啊,夺去娘娘的封号,可是司药一职还在。
郝听现在心无旁骛,天天都睡得很早,还是趴着睡。背上的伤口开始结痂了,痒痒的很,偏偏又不能抓,简直令人发狂。
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叫自己,郝听迷迷糊糊抬头,“桃枝。”
桃枝和史云姣也睡下了,桃枝过日子精细,说早早睡下省烛火。
“郝姐姐,什么事?”桃枝也迷迷糊糊的,在郝听的反复洗脑之下,终于不叫“娘娘”了,改叫“姐姐”了,好歹是一大进步。
“桃枝,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桃枝侧耳听,外面风从破败的窗户纸吹过,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墙角的蛐蛐响亮的鸣叫声。
“没有,郝姐姐。你可能是魇住了,没有人叫你,睡吧。”
史云姣“呼”地直直坐起,“本宫听见了,本宫听见了,是皇上在叫本宫。”然后旋风一般就冲出去了。
等桃枝扶着郝听撅着屁股一拐一拐地走出去,史云姣抓着栅栏拼命地摇晃着,“皇上,皇上,呜呜,臣妾就知道你还没有忘了臣妾。呜呜,皇上,你终于来了。”
刘玄神色尴尬,一直胳膊被史云姣死死抓住,低声哄着,“奴才是刘玄啊,月贵嫔,您看仔细了,奴才是刘玄啊。”
郝听看见席羽络,虽然差不了几岁,可是由于席羽络气势过于老成淡定,又顶着师傅的名号。郝听见了席羽络,顿时起了眼泪哗哗的,像是那些在外面受了别的大孩子欺负的小小孩,一个时候倔强着不肯哭,尽管眼泪在眼眶里,远远看见家长的影子,眼泪奔腾而下。
郝听挣开桃枝,蹦着就过来了,因为跑动起来太过于扯动伤口,这蹦着,因为两条腿动作一致,影响不大。
席羽络伸出手安抚,“慢点,慢点,小心伤口。”
郝听过来就抱着席羽络胳膊,脸贴上去,哭得上不来气,“师傅,师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呢。呜呜,嗯嗯,啊啊,师傅。”鼻涕眼泪都抹在席羽络袖子上。
席羽络叹气,“好好一件衣服,就毁了。”
郝听破涕而笑,扭扭身子,“师傅,你怎么这样,人家差点死了。”
“瞎说,这不好好的嘛。伸出手来。”
郝听乖乖地伸手,席羽络给郝听把脉,郝听瞅见刘玄躲躲闪闪的,突然很开心,叫道:“小玄子。”
一声“小玄子”花里胡哨的,调子打着十八圈向上挑,这是郝听以前有求于刘玄时候的叫法。刘玄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了,忍不住哽咽起来。
“小玄子,对不起啊,你胳膊还疼吗?”郝听心怀歉意,对于刘玄,自己真没有给予什么,除了每年的两双鞋,而刘玄给予自己多少关心和快乐啊。
刘玄擦擦眼泪,“现在不疼了,可是你咬得真狠,一块肉差点就下来了。”
“呵呵。”郝听不好意思地笑。
席羽络放下手,“没有大碍,好好将养着吧。”将药箱里包好的药递给桃枝,“姑娘,麻烦你好好照顾郝司药。”
桃枝红着脸接过,蚊呐般道:“奴婢知道。”
史云姣返过神来,又扑到席羽络这边,抓着席羽络衣服,“皇上,你是来接臣妾出去的对不对?臣妾终于盼到了。臣妾的儿子呢?”
席羽络怜悯地注视着史云姣,声音低沉柔和,似乎带着某种镇定人心的魔力,“臣不是皇上,臣是太医署太医席羽络。皇上在大德殿,安亲王很好。皇上特意派臣来给月娘娘诊脉,等月娘娘病好了,皇上就来接娘娘。”
史云姣安静了,愣愣地看着席羽络,“你不是皇上吗?”
“臣不是。臣席羽络给月娘娘请脉。”
桃枝将史云姣手腕递出去,史云姣也很顺从,没有乱动,席羽络想一下,从袖中取出帕子,展开,盖在史云姣腕上。
郝听对席羽络简直要佩服得五体投地,哇,这样的好男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淡定,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从容!
好一会工夫,席羽络抬手,收回帕子,道:“耽误久了。”又对郝听道:“我将药开在给你的药里,只能是调理了,慢慢开解。”略顿一顿,“这样也未尝不好!”
桃枝千恩万谢扶着史云姣回去休息,史云姣一边走一边回头喊道:“你一定要提醒皇上,不要忘了来接臣妾。”
刘玄瞧着师徒两人有知心话要说,也远远地走开了。
席羽络在黑暗里看不清楚郝听脸,但是看身形,瘦了一圈,这回遭罪了,心里心疼怜惜,想要伸手摸摸郝听头,郝听往后一闪,席羽络微愕,手停在半空,郝听讪讪笑着:“那个,这个,我好多天没洗头了。”
郝听不能想象师傅修长漂亮的手摸在自己油腻腻的头发是什么情景,想一想都是对师傅的玷污,席羽络扑哧一乐,“你呀。”手顺势一伸在郝听头上揉一揉,道:“是油乎乎的。”
郝听羞愧的要吐血,师傅也是闷骚一族的。
“郝听,你不要太倔强了。”
“嗯,我再努力这一回,不行,我就认命。”黑暗中,郝听的眼睛闪闪发亮,照得周围的黑暗都淡了。
“师傅,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吃人的地方?”郝听低低问,就是因为玉贵嫔王衍吗?
席羽络沉默,一会儿才道:“我不离开,是因为事情羁绊。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一件事。”
席羽络说的是张弛和张猛,因为诊出太皇太后杨祥芷,当然当年还是太后是喜脉,寡居的太后居然是喜脉,老太医席劈经回家以后左思右想,为了不连累家人,自杀了。
而杨祥芷随后就去了洛阳的行宫,在那里整整呆了一年,产下的孩子就是张猛,恰逢张弛的二儿子张画生子,于是张弛就掉包了。张猛名为张弛的孙子,实际上是张弛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