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4日,星期五,晚上22点25分。
此刻,冷翠已然再次回到了周策的家里。周策接到了素琴的自首之后,便立刻将冷翠接到了自己的家中——他决不允许冷翠孤身一人住在那栋房子里了。
当周家二老再度见到二老的时候,表现出的热情更胜于从前——看上去,他们已经正式将她看作是自家的儿媳妇儿了。只是,这样一来,只会令冷翠感到更加的惶恐与不安——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腹中的那个孽障。她曾经试图让这个还未成型的家伙从自己的身上彻底除去,只是,出于最原始的母性,她最终没有那么做。
只是,她将永远背负对于周策一家的愧疚。
这一晚,两个人如同干柴遇到烈火一般,既燃烧了对方,又燃烧了自己——在周策看来,既然打算让冷翠继续住在自己的家里,那么,她怀孕的事情自然是纸里包不住火。自己的父母虽然很是开明,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父母会开明到可以接受一个以这种令人难堪的方式生下来的孩子作为自己的孙字或是孙女的。所以,他打算和冷翠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一来,一旦他们发现冷翠怀孕,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指挥使这孩子就是他们周家的种。
冷翠不禁再次落泪,泪水淹没了她想要说的所有的话语。
完事之后,冷翠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周策坚实的肩膀上
“我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冷翠的声音细如蚊蝇——他害怕,或许只要自己的声音再大一些,泪水便也会禁不住再次夺眶而出。
“那当然!你是我所见到的女孩子之中最出色的一个啦。你说,我能轻易将你放跑吗?”周策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我总算将你收编了啊……你可得答应我,今后不能再当逃兵了啊!”
“嗯,再也不逃了……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毕竟,现在……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冷翠说道。
“怎么,”周策听得出,冷翠这番话之中饱含着无限的伤感和落寞,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哥哥?”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吗?”在冷翠的心中仍然保留着一丝侥幸——她无法面对冷清秋就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还记得我从你那里拿到的那些信和那个本子吗?”尽管周策不愿打破她最后的希望,但周策最终还是打算将一切都告诉她,“那个本子,其实就是你爸爸的日记本。重要的是,那日记本里的笔迹和那些信中的笔迹完全一致。”
“啊,怎么会?”冷翠听得一头雾水。
“没有错,那确实是你爸爸的日记本。”周策说道,“你爸爸故意将日记本封上,或许就是不希望别人窥探到他那一端不堪回首的历史吧。也许你哥哥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没有打开这个本子看上一眼,否则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去模仿那些信件上的字的笔迹的。”
“你是说,那并非是胭脂写给爸爸的信,而是爸爸自己写下来的?”
“那确实是胭脂给你爸爸写的信,只不过那不是原件——那是你的爸爸重新抄过一遍的结果。”周策继续解释说道,“要知道,出身于山村的胭脂,之前竟然是不会写字的。那个时候,话剧团见她紫色出众才同意让她加入的。直到你的爸爸和胭脂相识。他经常交胭脂写字。当然,由于胭脂初学写字,较为困难,所以你的爸爸经常为胭脂代笔。这样一来,人们眼中所见到的所谓胭脂的手笔其实都是出于你的爸爸之手。所以啊,很多人才会将‘冤有头,债有主’这几个字误认为是胭脂的笔迹……在两个人分手之后,他们曾经也有过短暂的通信。你的爸爸经常通过抄写胭脂的信件来表达自己对她的思念和忏悔之情——上面所说,全都记在了那个日记本里。”
冷翠哑口无言。突然,她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说道:“那么,之前的那些恐吓信,那一条顾阿姨的舌头,还有……还有……”说到这里,冷翠再也说不下去了——这已然是她的极限了。
“你前面所说的事情确实都是你的哥哥做的——这样一来,能很大程度上减少自己被怀疑的可能,因为这无形之中会让人将他也视为受害者;另外,他这么做,或许是对你之前对素琴的诽谤的一种惩罚吧。”周策说道,“至于你后面要说的这件事,他冷清秋还不至于到那种丧尽天良的程度。”
冷翠不打算再问下去了,今晚,她只想紧紧地抱着自己深爱着的这个男人,好好地睡上一觉。
2011年3月5日星期六,早上7点30分。
冷清秋身上所带着的钱已然不多了——用不了一个星期,他将会彻底断粮。
如今,搭乘出租车对于他来说都已算是奢侈的消费了,但是,他今天必须要搭乘出租车去到和那个神秘人约好的地方——B市常青公墓。
冷清秋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约自己到这种地方来见面,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此时,坐在冷清秋身旁的出租车司机是一个留着“圆寸”的小伙子。那人很是健谈,可几次下来,听到的都是冷清秋近乎敷衍的“嗯”、“啊”、“哦”之类的回应,便也失去了与之交谈的兴趣,索性打开了车载广播,随便调换着各个频率。
突然,冷清秋的耳畔传来了一阵优美凄凉的旋律——那是令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旋律。
“等一下,就听这个好了。”冷清秋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对司机说道。
司机吓了一跳,但随即“哦”了一声,将广播调得清晰——这是中央广播电台。
不错,广播中传来的竟然是《胭脂泪》的曲调——除了胭脂和素琴之外,再没有人懂得这个旋律了——这不禁令周策感到疑惑不解且兴奋不已。
优美的曲子过后,只听新闻播音员说道:“您刚才所听到的曲子名为《胭脂泪》,曲作者是一名多年前便已去世的名为胭脂的女子。而演奏这一段曲子的便是胭脂的女儿,素琴——她便是制造了两年前轰动全国的特大凶杀案的幕后凶手之一。两年前,她逃过一劫。日前,此人已向B市警方自首……”
冷清秋瞬间崩溃了——素琴还活着,她果然还活着!可是,她为什么会选择自首呢?
之后,新闻之中又开始讲述素琴这两年来的经历,当说道素琴化名“秦琴”以保姆的身份视人的时候,冷清秋整个人石化了。
此刻,只剩下一个问题正回荡于冷清秋的脑海之中:
那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真的是素琴吗?
对于素琴还活在人世的这个事实,冷清秋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惊讶——自从他得知两年前没有发现玉箫和素琴两个人的尸体之后,他便认定素琴一定活在这个世上——这或许是令他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可是,素琴为什么变成了那样一副模样?那样的平凡,完全失去了两年前的风采,抑或是说,她失去了两年前吸引着冷清秋的哪一种令人窒息的魅力。就连自己那一夜和她缠绵的时候,冷清秋也丝毫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气息——或许,那个时候,自己仅仅是讲眼前的这个人当做是发泄自己欲望的工具吧。
“嘿,挺有意思啊,听着和小说似的。不过,现在像这样的人也确实不多啊——要是换了我,才不去自首找罪受呢。”健谈的出租车司机发出一声不冷不热的评论。只是,许久也不见冷清秋回应,司机心中按骂了一声娘,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是啊,他为什么会选择自首呢?对于这一点,冷清秋始终无法想得通透。
就在冷清秋胡思乱想之际,出租车司机已经将车子停在了离常青公墓不远的地方。冷清秋钱包中的钱已然所剩无多,他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从中拿出几张钞票,递给了司机。随后转身下车。
这里很安静——毕竟,在这里,私人才是主角,活人也仅仅是作为过客而出现。或许是受到这里的氛围的影响,冷清秋一直阴沉着脸。冷清秋觉得,那一排排静静站立着的墓碑如同一具具僵硬的尸体一般,正在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如同在召唤着他。
终于冷清秋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这也是他目之所及的唯一一个活物。只是在他看来,这个人比鬼魂还要可怕。
那人身穿着黑色的风衣,头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冷清秋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但冷清秋可以肯定,这就是他今天需要见的那个神秘人。于是,冷清秋缓步走到那个人的身旁。
那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冷清秋的到来,但没有给予丝毫的理会。他的面前,立着三块墓碑,两块较小的墓碑立在一块较大的墓碑的两旁。三块墓碑上分别刻着三个对于冷清秋来说很是陌生的名字。那人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花,伫立良久,才将那束鲜花恭恭敬敬地摆在了较大的墓碑的旁边。随即,那人将身子转向冷清秋。冷清秋发现那人的脸上似有泪痕的模样。只是此时,那人的目光平静如水,他向冷清秋微微点头,说道:“来了?”
“嗯。”冷清秋也点头回应——在没有得知神秘人把自己找来的目的之前,冷清秋不打算多说话。
“你决定了?”那人问。
“是。”冷清秋坚决地点头。他随即问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玉箫,我这不是在帮你。“那人淡淡地说道。
玉箫这般流畅的回答令冷清秋初时没有反应过来。五秒钟之后,“玉箫”这两个字才如同原子弹一般在冷清秋的脑海中爆破!
“你……你竟然是……”
“我是!”玉箫说道,“现在,重新告诉我你的决定。”
“素琴……素琴她去自首了……”
“这个我也是刚才知道的。”玉箫叹了口气,说道,“知道她还活着,我就很高兴了。至于她做出怎样的选择,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尊重她的任何的选择。现在的关键,是你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不明白,你应该比我更加憎恨这些人才是,为什么……”
“我现在只想听到你的选择。”玉箫的语气显得咄咄逼人。
20111年3月5日,星期六,上午10点55分。
我的身子依然不见好转,脑袋里如同灌了铅一般,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实在是令人难以承受。可是我已然选择来上课——我依稀记得昨天玉箫亲自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个名叫冷清秋的人随时都可能做出对肖婴不利的事情。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多少做一些事情,为了肖婴,也是为了自己能偶安心。
此时正值课间,我默默地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李素伟,出来一下可以吗?”
也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又会有哪个女生肯来招惹我。我勉强抬头,发现站在身旁的是齐学苹。
“什么事?”不知道她此时为何来找我,但我还是站起身,准备跟她出去。
“你还好吧?”我脸上的憔悴神色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她或许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一点吧。
“还好。”我用了最为敷衍的一种回答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