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自从下定了决心以后,日日苦练,一天都不曾缺席。
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势必会坚持到底。
而这一点,也让她院子的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特别是清高如晚晴者,更是夸张,就差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海潮有五位老师,本来是想遣走两个的,奈何别君说有其它安排,于是就还住在小院里。
她们的名字,倒是非常的好记,因为每个人的名字里都带着她们的拿手绝技。
诗者,月诗也。舞者,弄舞也。乐者,晚琴也。书者,初画也。
至于为什么教厨艺的叫虞嫂,那是因为这些人里面,只有她最年长,且已经嫁为人妇。当日那个个性执拗的教习,因为花魁大赛的事情异常忙碌,作为凤瑶的得意手下,被传唤帮忙去了。
海潮巴不得她赶紧滚蛋,每天就跟一个蚊子一样嗡嗡嗡,吵死人了。
不过海潮心里却觉得奇怪,既然她们那么忙,为什么让她们把她不要的月诗和初画弄走,却又推卸呢?
肯定又是有什么阴谋,海潮这样想。不过,她才不会担心,筹码在手,何惧兮?
海潮每日定在午后练琴,一个爱睡懒觉的人,是不会为任何是早起的。
这也是海潮的原则。吃罢午饭,又到了该上阵的时候了。
晚晴第一时间就抱着琴出现在海潮门外,以至于海潮一拉开门,就被吓了一大跳。
海潮猛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抱怨道:“你知道不知道,人下人是会吓死人的!”
“啊?对不起啊,海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晚晴迫不及待地道。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又不会跑了!”海潮嘟囔道。
海潮的古琴是有一定基础没错,但这只能让晚琴觉得她在这方面有一点天赋而已,这在这个时代是不稀奇的。那么让一个自诩甚高的人出现火急火燎的样子,是为什么呢?
万变不离其宗,那当然是中华五千年博大精深的文化导致的。海潮从小就喜欢纯音乐,古筝,琵琶,瑶琴,笛子,竹萧等等来着不拒。钢琴,手风琴,小提琴日日聆听,对于那些流芳百世的作品,她可是任何版本都有。
现在,不过是把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回放出来,对记忆力一向好的她,有何难?
故而,晚琴就是被她那些经典的乐曲给迷住了,不能自拔。
“海潮,昨天那首《梁山伯与祝英台》我已经学会了,今天再教给我什么?”晚琴边走便问。
海吩咐她们不要再姑娘长姑娘短,但是……这到底是谁教谁啊?
海潮脚步一顿,说:“你可不能只顾着学习新曲子,我还有很多地方弹得不熟,你要多教教的高音低音转换的手法,要不然……”海潮哼哼两声。
晚琴赶紧道:“不会,不会……我们互相探讨。”
晚琴这般自谦,实在是因为《梁山伯与祝英台》这首曲子,太过美妙,时而欢喜,时而忧愁,情绪高档迭起,悲伤之中蕴含愉悦,怨恨之中又有快意,使人沉醉其中。而不是因为她的身份……
不过,话说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穷苦人民,怎么会为凤瑶所用?
其实,大多数曲子都是有故事的,海潮除了用她那不纯熟的琴技弹奏出来之外,不太会的就哼唱给晚琴听,顺带着讲讲那些经典的爱情故事。
晚琴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是发出,“怪不得……怪不得……”这样的感叹。
故事很快被传开来。所以,只要是海潮练习的时候,其他的人也务必会准时出现。
为什么今日没出现,那是因为海潮下令,“你们想听故事请晚一点来,要不然我都没法一心一意练琴。”
晚琴的悟性不是一般的好,一首曲子无论用什么乐器表现出来,一遍之后她就能记住。
这个,在海潮请她谱曲的时候就领教过了。不过那个时候她们不熟,晚琴被海潮几次冷脸对待以后,也就放弃讨好她了。
其次也是因为,海潮那时候谱的曲子,不过是一些流行音乐,尽管吸引了晚琴,但哪能比得上真正的琴曲让她痴狂。
两个人都坐下了,海潮才道:“今日就来一曲《湘妃泪》好了。”
晚琴那期待的样子毫不掩饰,海潮一笑,手指轻勾,音符跳动,一首空灵幽怨的乐声响起。每一个手指的浮动,都好像是一滴清泉滴落在脑海之中,回响悠长。
晚琴轻合眼睑,表情随着曲子的感情而变化,那么陶醉,那么沉溺。
海潮也是合着眼眸的,一心一意地谱写着手下的绝唱,表情认真而迷蒙,仿佛进身道那个世界之中。
谁都没有看见,屋顶上,一个绝尘的身姿屹立着,神情迷醉,似乎还带着一丝恍然如梦的浅浅笑意。
一曲罢了,晚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海潮张口道:“该你了!说说我哪里表现得不好?”
晚琴睁眼,讪讪道:“我只顾着去感受情感了,倒是没太注意手……手法……”说道后面,看到海潮不善的面容,有些怯怯的。
“你……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海潮气恼不已,这算是什么老师!
晚琴正待解释,却有人三言两语就替他解了围。
续亦从天而降,伴随着水流一样的嗓音道:“曲子的美妙显然是美化了你的拙技。”
海潮怒了,这人怎么会出现的!来就来吧,不损人会死啊!
“你说的什么话!要不你来试试?只会说不会做,算什么好汉!”海潮朝续亦吼道。
续亦轻飘飘地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像嘲笑,海潮脸都气绿了。
他抬手示意海潮起身,海潮不服气,气冲冲地让开,心里道:看你能怎么样!
续亦无比优雅地坐落,宽大的衣袖里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海潮抬起自己干瘦发黄的手一看,更加恨恨不平。续亦的坐姿很是优美,好像天生就是那样儒雅,指节滑动,《湘妃泪》缓缓而出。
一样哀怨的曲调,一样忧愁的意境,可是在他手下,却是绕梁三日,绵延不绝意味深长,就算琴声已停,凝听的两人却还在沉醉当中,无法回神。
久久,海潮才回味过来。
这……这简直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海潮小小的心灵受到的强烈的冲击,这个人,难道是妖孽么?
长得那么妖孽,武功那么妖孽,智商那么妖孽,现在还……总之就是全身上下都很妖孽!
而且……
冰窑里的一幕冲出脑海,鲜活地浮现在眼前,海潮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离她心中妖孽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