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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去冲个凉

“笔记本的意义在于上面盖了公司的章,签了老总的名,要让进货的数量和品种登记在案,在销售记录中根据品种数量或金额大小采取不同的奖励政策。在这里强调,所有的客户不管销量多大都得一视同仁,要与他们长期合作。送他们相中的礼品,再谈订单,反其道而行之。”大家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礼品都先收下了,订单自然会写,写多写少没关系,初次合作就可以给他们积分。”木强掏出利群香烟放在桌上让他们自己拿着抽,给自己也点上一根。

“当我们拿出一沓这样的客户订单,他们就会觉得,我们的产品一定有优势。只要他们关注,就能静下心来听你解释,成功的概率就已经有50%了。这一沓订单里面,一定有他认可的同行。”今天赚了一点钱的王大刚,显然听得最为认真,也悟出了其中的一些道理。

“先进的销售模式不需死缠烂打,收益就会明显。至于采取什么样的销售方案你们也多拿出自己的意见。”木强说完,大家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看着陌沫欲言又止的样子,木强知道这妞心里又开始不高兴了。

“我在想如果他们送电视,我们紧跟着赠送DVD,会不会有点用?乡下还没安装有线电视的客户一定有兴趣。”岁数最大的老肖叼着烟建议。

“不错的想法,具体的情况具体对待,要根据各自市场的特点,同时了解对手的销售方案与政策学会总结分析,才会立于不败之地。总之市场肯定是有很多问题的,只要我们坚持走自己的风格,相信我们会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木强最后总结。在业务员热烈的掌声中,他觉得自己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这种自信不光是来自自己,更来自他所带领的这个团队越来越成熟和团结。他们走后,木强睡了整整七小时,没有理会陌沫为何不满他把一堆人叫到家里。

当木强把要调至省城的消息告诉叶子时,她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仿佛早知一切。轻盈而优雅地用泛着刺眼亮光的小勺搅拌着蓝山咖啡。

这段时间她的那所电脑学校已经没什么学员,她丢给了合伙人,自己到了一家品牌电脑公司做了主管。

“虚情假意。”她依旧玩着小勺并不看着他。

他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滑过一丝不快,但很快消失。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她突然问。

“担心?我担心什么?”他装糊涂。

“没什么。”

她把剩下的咖啡喝完。

“真是要讲,恐怕又不知要讲什么,担心是多余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一头雾水。

“算了。”

空气中飘来煲仔饭的味道。

“很抱歉,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我们在一起仅仅是相互取悦,只是两个寂寞的男女在最需要对方的时候,做了成人该做的事。不该有约束,只有自由的身体和灵魂。”她玩世不恭的态度让他目瞪口呆。

“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呢?”她幽深的目光越过木强看着远处像在问自己,“朋友?有这样的朋友吗?知己?恐怕更不是。那应该算是情人吧?”她的目光转回他的脸上,“我们的关系超出了我的理解,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会喜欢上你。”她拿起木强的烟给自己点上,“也许是你的出现,让我在最孤单的时候感到了一丝温暖。说到底是我自己内心深处一种东西的缺失。我们都很脆弱,需要一种不恭敬的方式来解决我们内心的孤独和饥渴的身体,不是吗?”

她说得很彻底,一种让人绝望的彻底。

“也许吧,女人的心思很难猜透,说到底还是善变。”木强努力对她所表述的观点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善变?你说我?”她生气地加重语气,“你同你好哥们章起跃不就是一路货色,你喜欢过我吗?”她尽量压低自己悲愤的声音。她的话和目光像刀子一样砍过来。

一抹凉丝丝的东西滑过他的脊梁,他努力想要问什么,但在这样困顿而疲乏的心境里,什么也说不出。又如在刺骨的冬天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经络,都结冰麻木。

他竟然是“货色”。也许他就是货色,在陌沫不能给他解决性问题时,他就是这样一个满世界找暧昧的货色。他们不过就是在寂寞的时刻想找个人抱一抱,而又恰好遇上。他觉得胸口有点堵。

几个喝茶的人直直地盯着这边。他觉得都他妈的不怀好意,他们是这个城市里最庸俗的男女,他恨恨地想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再解释什么,不再告诉她,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喜欢着她,并一直感激着她,感谢她让自己在这样一座不大的城市里面找到了一种单纯的快乐,并因为她喜欢上了这座城市。

这也许就是他自己一直自以为是的修养,无人欣赏,却只能被自己同情。

她的头深深埋在两腿之间,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木强有种想流泪的酸涩欲望,忍了忍,最后将憋着的泪在她抬起头的瞬间化作尴尬别扭的微笑。

服务员撤去果盘,点上忽忽暗暗的蜡烛。他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角落处,什么都没有,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还喝点别的什么吗?”他虚弱地招呼了一声。

没有回音。

那个穿一袭白色套裙的女孩此时在钢琴前坐直身体,开始弹奏《十年》。

谁说爱是做出来的?

离开后谁又能先想起谁?

十年之后,谁又会记得谁呢?

从西餐厅里出来,室外的温度骤然降低,呼出的气体凝聚在视线里,许多人开始戴起了口罩。一些店门口悬挂着的灯笼在夜幕里显得娇艳欲滴,让人想到离春节不远了。

她没有说话,眼神有点迷茫。

“可以去你那吗?”他突然站住回过脸凝视着她。

“好啊。”她呓语般地答道。

车子很快到达她的家。她从冰箱里拿出两只玻璃杯,还有昨天刚开的红酒,给他倒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并未说话。

电视里,那个帅气的主持人,正说着明星的绯闻,跟老太太一样唠叨个没完。她悠闲而平静地品着红酒,老练而成熟。他盯着电视却不知上面在干什么,身体里却涌动着一股奇妙征服的欲望。他已经混乱得完全无法思考。

放下杯子,坐到她的身边。拿开杯子,将她搂入怀里,她的体香撩拨着他,痒痒的,让他落魄但不失魂。

“我去冲个凉。”她说话的时候,紧紧贴着他的脸颊,香槟味道环绕在他的嗅觉里,柔软的嘴唇轻轻滑过他的脖颈,他颤动了一下。

需要才是本性。

她进入浴室之后,他坐在沙发上,关掉电视,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仿佛等待体内发出某种声音,可以让他从一种厚实的坚硬中解脱出来。

他的内心此时荒凉般的失落。

她带着一种沐浴露香味,惆怅地紧紧抱住他,伏在他的胸前。

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融化了所有痛苦,没有任何语言和别的方式可代替,生疏变得狂热,冷静幻化为激情,未知的语言此时弱不禁风。只剩深夜里惊心的脉脉声调。

除了做爱,他们别无选择。

她抱着他时,悲伤得不行。

他的目光穿过她的肌肤看到天花板上因雨水而残存的印迹。仿佛这一切不曾来过,仿佛这一生用尽了全力完成了彼此的旅程。

泪,从她的眼角滚滚而下。

醒来时,陌沫盘着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啦,老婆,一大早的跟见到观世音菩萨似的。”

她没有说话,眼光漫无目的地在他身上游荡。然后眯起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好像有人从几公里之外注视着自己。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没心没肺的昨晚,心里开始慌张。

“买套了吗,我要跟你做爱。”她掐住他的脖子。

“你这是干吗?”他怯怯地问。

“没听明白吗?我要跟你做爱!”她昂起头,噘起嘴,瞪大眼睛,像高傲的女皇。

“姑娘,你别吓唬我,我又不认识你。”他试图调整自己的恐慌。

她俯下身体,用鼻子试探地闻着他的身体,然后说:“你身上有偷情的味。”

“姐姐,你就别闹了,我还想睡会儿。”他翻过身,有心肌梗塞的感觉。

“昨晚去哪儿了?”她扳回他的身体。

“哎呀,你不知道,昨晚本来同他们吃了晚饭就想回,可是这帮小子,说吃完了去唱歌,唱歌完了又去吃夜宵,差点没被折腾死。”他说得流利至极,不露痕迹。

“好吧,我相信你一本正经的谎言。”她一甩马尾,到卫生间开始洗衣服。

有一天,木强无意间看到她空间的说说:女人要独立,要自强。

章起跃发来短信说自己已经在北京,同妻子离婚了。

木强回复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这边还有他这么一个兄弟,要是觉得累了,就回来,只要自己有一碗粥吃就不会让他喝水。尽管他发出这条信息时,自己都觉得虚伪。

再次想到叶子,他开始相信她那句话的真实性。是章起跃在游戏人生,还是和叶子在游戏着自己,又或许是叶子在游戏他们俩。蹩脚的人性让他在感情的世界里不断地颓废,又意气风发。

木强看着日子一天天逼近春节,而承诺给公司的几个单品销售任务尚未完成,心里也非常着急。目前为止,总体的销量虽然还是排名公司的前列,但就一个治疗风湿病的产品和一个口服的抗生素销售不好。

已经到了销售感冒药的旺季,木强进行反复的思考,决定以捆绑式销售为主。把在这个市场很稳定客户群的一个商品名为“同德一盛”感冒药作为突破口。购买上述两种产品送“同德一盛”。

下午把所有的业务员召集回来给他们看了这个方案,大家都比较赞成。王大刚提出:“这样会不会影响下个月的销售任务?”

“从整体的情况来看,全年总任务已基本完成,所以不必担心,倒是这种单品销售数量没有达到,核算时会扣除奖励,所以是当前要解决的事。”

业务员们走后,木强来到网吧,很久没来了,觉得有点陌生。陌生,可能是没有章起跃在身边的原因。他的女儿已送到老家父母身边,老人们以为孩子都结婚生子了,可以安享晚年,未承想还要受此连累,中国的老人,哪辈子是个头呢?

他想忘掉这个人,从此。

留言里有好几条上次在火车上认识女孩的信息,不着边际地和她聊了几句,也没再联系。

缘分这两个字挂在嘴上的确有点矫情,甚至没有一点新意。但他有时还是很固执地认为,虚拟的网络真还有,虽然有时来得让人有点措手不及,但正因为虚拟,才会毫无顾忌地释放真实。谁能说这不是缘分呢?

记得有一次与叶子聊到凌晨两点时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下线,还觉得意犹未尽。又起床在空间里写了一篇日志《网络情缘》表达了自己对网络的情有独钟。当时,他觉得自己就像心地单纯的初中生一样对网络那边的女子时而颤抖时而感伤。

每个人上网的目的不完全相同,多数人是想在网络的世界里找出自己内心的真正需求,这种所求不仅是人的情缘,还有自己在网络里表述的情绪。游戏也好,聊天也罢,不都是为了缓解内心世界里的空洞无趣?

如果我来就是我来

如果我去就是我去

我在此刻

我在永远

他在空间扉页里留下几句。

在浏览公司的群时,没看到同事在线,觉得有点郁闷。坐在那里努力搜寻着现实中的好友,想来那几个人,像缺了口的碗,似乎总不完整,都没有能和他推心置腹之人。也许是封闭了自己,也许是还有那么一点自以为是的清高。

同行的那些哥们,除了做业务之外,没日没夜地打牌、麻将、喝酒、K歌,活得风风火火。他偶尔也和他们去但总不会太晚回家,总觉还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放不下。

一种不是高度的高度,让他活得无比尴尬。

在公司的业务不断拓展时,木强在小城的业绩也是节节攀升,他逐渐把这个只有一百八十万人口的城市打造成了全省的样板市场。三月份木强和陌沫搬至省城,来到了一个叫莫涓的女孩就读的城市。

公司破格把他从区域经理提为销售总监,他深感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首先面临的问题是:很多地区连销售主管都没有。人员配置是摆在面前的首要任务,政策再好,品种再有特色,无人运作也是枉然。

在这次公司高层会议上,董事长洪启千强调了一点:“如何走一条属于自己的第三终端特色道路?在产品的选择上基本继续以新特药为主体,结合医院正在销售的口服类产品和妇科栓剂等为销售导向,给第三终端客户灌输临床产品的概念。”

几天后,木强安顿好家里,安排好副总、销售部长交代的事情,自己开着车直奔本公司在本省销售最大的区域,他与创丰医药公司的大区经理李泛约好在酒店开会,李经理会带着他的业务员去,最后,十八个地县的人员来了十四个。会议开始前,木强把名片发给每个人。根据安排,由部长主持会议,介绍公司的运营状况与销售方针政策,由木强介绍主打产品的卖点,以及结合产品的卖点制定销售新模式和销售方案。最后副总总结发言并阐述公司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展历程。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这种销售模式,让公司的每个销售人员得到了利益的最大化。这种独特的优势体现的价值就是你们在市场的利益上,真正体现了名利双收。这就是我们的产品给你们带来最大的优势条件,即人的社会属性——劳动创造的价值。大到企业也是,小到产品也是,所处环境不同,都能培养做的产品与人品的等同。……”副总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激情四射。

回公司后,洪启千要求趁热打铁,立即召开全省十一个地市的区域经理会议。木强要求除了区域经理之外,一些地级县的优秀代表也应该上省城来。

“为的是让他们感受新形势下新模式的运作。”木强很诚恳地对他说,洪启千表示赞成。

开会之前,木强花了两天把会议发言理了一个纲要。仔细看了看,似乎基本上所要表达的条条框框都已涉及,就等明天开会。

下午三点多,开会的人员陆陆续续到达省城,通知公司所在地就由部长统一安排。他的任务是带上一名内勤订酒店,晚上十一点,木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

陌沫买了几瓶红牛,给他开了一瓶,说可以补充能量。他趴在床上叫陌沫帮他揉颈脖。

“老公很累吧?”

“还好,宝贝。”

“跟你说个事,我想出去工作,行不?”

“怎么啦,怎么突然想起要工作?”

“没什么,就是闲着得慌。”

“找不找也没关系,老公又不嫌弃你闲着。”

“哦。”她靠在墙上,灯光打在她有点瘦弱的脸上,眼光迷离,有点闷闷不乐。

“快去洗洗睡吧!”她拍着他的背。

“先让我抱抱。”

“洗了就让你抱抱。”

“没天理!”木强嘟囔着去冲了个澡,回到床上,陌沫躺在他身边,手支撑着脑袋看着他。

“我们结婚吧!”

“什么?结婚?”

“我是认真的。”

“哪能在这破地方结婚,怎么着也得给你凑足20辆宝马、40辆奔驰、60辆保时捷。”

“我跟你说正经的。”

“你就别逗我玩了,来,小妞,让大爷抱抱。”

“哼,就知道你不想。”她迅速转过身,对木强不理不睬,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他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不知是太累还是考虑太多发言的事情,直到深夜才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早上八点木强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业务员们下榻的酒店,前台的服务生说他们太闹了,很多人至少凌晨三四点才睡,木强对此表示了歉意。

他深知这帮人在下面市场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除了做些业务,就是躲在宾馆打麻将。这次上来这么多人,他们更有机会放纵自己。木强照着昨天安排的房间在前台逐一给他们打电话,提醒他们起床。内勤小李也已来到酒店安排好的会议室,位置上都放好了矿泉水、笔、记事本和简易的文件夹,还有一些主要产品的彩页。

部长嘴里叼了一根烟,但还是不停地打着哈欠,好像昨晚也没睡好。抱怨木强昨晚那么早就跑回去了,也不到每个房间走一走,同他们沟通沟通。木强没说什么,只是开玩笑地问他昨晚沟通的如何。

部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帮人啊,没办法。”

“怎么呢?”

部长说:“吃完饭之后,没看到你,就同财务付了餐饮的钱准备去每个房间走一走,想简单地沟通一下,却不知这帮人早已选好了娱乐项目,斗地主的斗地主,打二七王的打二七王,还有几个地区的骨干,一吃完饭就不知溜到哪去混了,只有三个标间里的几个女业务还在。”

部长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做销售这是失败的啊!”木强笑着摇了摇了头,继续忙手头上的事,他明白部长的无奈。他了解这些基层的男性业务员,在医药销售这个大染缸里,糜烂成了常态,糜烂成为他们为家庭和事业的责任放纵自己的借口。

会议推迟到九点四十开始。由部长通知他们把所有的手机调为静音。虽然昨晚大家都已认识,作为会议安排的程序,每个人还是起身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当每个人带着浓厚的乡音介绍自己时,木强感叹中国的语言真是丰富。

在部长简短介绍会议日程后,大家鼓掌欢迎木强发言。在所有期待的目光里,他清了清嗓音,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在这里承蒙几位领导给予我信任,首先我就把这段时间样板市场的操作模式简单同大家分享一下。”

刚说完一句。部长伸长脖子在木强耳边说:“声音大点。”木强脸色掠过一丝尴尬,迅速地抖了抖声音,把声音提高了半个分贝。

“……目前他们收我们的票面金额为两个点,税票高开九个点,销售方案是由县级负责人结合当地的市场环境与特点自己制订的……”

讲话持续着……

“……上述即是我们在摸索过程中得到的一些启示,或者叫经验,通过这些做法,我们占领了清江市的大部分市场。几位领导对目前这种销售模式还是持比较赞同的态度的,但是我觉得把这个市场真正当作一个样板,还是受之有愧,希望每个人只是把它作为一个参考,回去之后结合各自市场的特点,能做出更好的销售方案。”

部长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清了清因为抽烟过多而嘶哑的嗓子:“鉴于清江市在市场推广方式上的显著成绩,希望大家在开完会之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木总监。”他低头看了看会议安排日程,抬头说,“……同时要求公司的每个部门经理,包括我,能够担当起承上启下的作用。我们应该营造这样一种管理公式:压力+动力+空间=好的业绩。”木强在白板上重重地写下了这个公式。“最后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的工作,谢谢!”

众人再次鼓掌,表现出很受益的样子。

“好的,暂时休息十五分钟。”部长站起身挪开自己的座位,走出会议室。

刚宣布完,许多人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一些人开始大口抽着烟,一些人开始嘻嘻哈哈……

四十平方米的会议室一片狼藉。

公司老板洪启千走进来时,微微皱了皱眉头,很快笑容可掬地同每个人善意点头,打着招呼。

“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董事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对我们第三终端部做指导。”跟在董事长后面的部长骄傲地宣布道。

木强看看时间,刚过十分钟。

等大家激情四射的掌声落下,洪老板,一如既往地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清晰地传递着他的经验。部长配合着他在黑板上写上第一条,药品营销人的基本素质:

“就像王婆熟知自己的瓜一样,销售员必须对自己的产品烂熟于心,专业化的介绍才能说服别人……”老总为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一吸,“至于具体的销售模式木总监刚才已经做了说明,在此不再重复。”他回头看了一眼木强,“还是那句话,样板市场作为参考,各自发挥自己做市场的想象力,只要产品能够被客户认可,哪种运作方式不重要。总之,在不断变化的医药环境下,要有足够的能力与信心迎接市场的变化,做到思路清晰,知己知彼。”

一阵电话铃声想起,打断了他的话,他起身出门,到了门口回头对部长说:“你把具体的思路给他们分析一下,我去接个人。”

部长拿起一根洪启千丢在桌上的软包中华烟,给自己点上,意味深长地吸着烟说:“第三终端市场不仅是拼价格,客情关系也会起到很大作用,因此做好第三终端的客情维护是销售良性循环的关键。”

副总看着快要掉落的烟灰示意他把烟灰弹落。

部长掐灭烟,坐直身子说:“在广阔的第三终端市场,先弄清谁是第三终端的客户,才能有针对性地制订拜访计划……”半小时之后,部长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和副总低头商量了一下,然后宣布上午的会议结束。

中午,老总从机场赶回,带着一个瘦弱无比的年轻男子加入了大家的午餐。桌上,洪启千向大家介绍:“这是准备加盟我们公司的张晗张总,从深圳过来的。”能让老总亲自到机场去接,而且还这么年轻,每个人都很疑惑。尤其是部长使出浑身的解数,满脸通红地说:“为您的年轻有为、胆识过人再干一杯。”

而张总坐在那里如一个超度的法师,微笑着看着他的众“弟子”,似乎在他的眼里万物皆为虚无,只有他能容得下天下凡夫俗子的杂乱无章。他真能喝,对所有的敬酒照杯全收。有即是无,无即是有。酒,在此刻如水一样化为无形。

部长因为在酒桌上的良好表现,洪启千安排他去宾馆休息了。他的位置坐着年轻的张总,下午主要由年轻的张总发言。

“市场如战场,没有硝烟却充满了杀机,来自对手的杀戮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我的心里投降,只要在这个战场,就必须咬住这个信念——老大就是我自己。也就是说要有强有力的自信。包括业务员,不自信的举止和含糊不清的声音,紧张不安的动作,往往不能给客户足够的信心,对他的产品自然就没有了信心,所以不能过于紧张,怯于发问。其次我们要学会个性化营销。所谓‘个性化营销’就是建立消费者个人数据库和信息档案,与消费者建立更为个人化的联系,及时了解市场动向和顾客需求,向顾客提供一种个性化的销售和服务,也就是说先推销自己再营销产品,自己是消费者心目中的品牌,你所销售的产品自然就是品牌,以诚待人、以信取胜。我的一位同学,远宏医药公司老总聂子刚曾经跟我这样说,现代文盲,不是不识字的人,而是不会学习的人。”洪启千带头鼓起掌。

张晗双手抱拳表示感谢。对着所有投注过来的欣赏目光温文尔雅。

最后他给在座的人微微鞠了一躬,并意味深长地说了最后一句:“拜托各位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最后由内勤给每个人发了一份由部长从网上整理下载的文件,是关于销售的一百个技巧,让大家回去从中体会销售的价值。

今天的确有点累了,开完会之后,大多数人都已赶回各自的市场,还有离省城较近几个区域的负责人,要求木强晚上请他们去玩玩。

虽然有点累,但这帮小子的意图很明确,说是总监把他们招入了公司,无论如何也得叫木强请他们今晚潇洒一下。至于潇洒是什么东东,他们心里很明白。他从财务那里给每人先预支了100元的费用。

木强叫司机开了一辆商务车过来,上车之前,他小声地嘱咐司机小王,只有一百的费用,要他看着办,不要超支,否则自己埋单,小王狠命地点了点头。

小王除了驾驶技术好点,似乎在他身上就找不到什么优点,因为是董事长的亲侄子,所以同事们多少给他点面子,这样的事情交给他去办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么大个省城,哪些地方有正规的泡脚按摩,哪些地方是那种暧昧的地方,没有他不知道的。

木强用手习惯地打了一个响指,暗示小王他们赶紧走人。然后自己拖着疲倦的身体坐上的士回到家,倒头便睡,连简单的洗漱都免了。

陌沫匆匆忙忙回了娘家,说她弟弟在工厂加班时一只手被转动的机器绞了。不知为何,这次陌沫回去没多久,木强就开始想她。

睡得有点冷,昨晚太疲倦,他忘记了关窗,鼻子好像被冻得不行了。打开抽屉他准备找点药,无意间看到一张西餐厅的优惠券。木强靠在床头,怔怔地盯着手里的50元优惠券。

这是一个充满无聊与背叛的季节。树叶卷了,太阳累了,想象在空气里也是那样昏暗。

木强觉得自己每天都很困惑,睡觉、抽烟、上网。看黑暗不知何时降临在窗前十米远的路灯上,孤零零地发出微弱的光;看小区那个谢了顶的保安总是不守纪律地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看那些清洁工在那重复着枯燥的打扫动作。

木强最近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听一些歌,反复地听,却是为了每晚想写一点感性的文字。

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照镜子,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他看到自己的烦恼与下巴的胡子一样疯长。

没有陌沫的日子,他开始独自来去,越来越喜欢发呆。像找不到出路的那只玻璃前的苍蝇,乱了阵脚,没有了晨昏。

晚上他去了一家名为“缘来”的西餐厅,还没进入就远远地在玻璃外看到一个穿着一袭黑色礼服的女孩安静地坐在钢琴前。他在她的左侧稍作了几秒的停留,整台钢琴与她,在稍稍突起的地面被水帘包围着,却不影响客人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一切。他被她身上隐隐透着的安静气质所吸引。

他直直地看着她,她似乎有点默契地转头了。眼神里透露着一点点忧郁,一点点灵动,一点点散漫。但是,女孩的目光始终都未落在木强的身上。目光游移到那块玻璃上,然后转回头,继续安静地看着前面的琴谱。柔和的灯光下,她裸露的白皙脖子和肩膀在音符的跳动下微微地颤动着。

他看着她,不自觉地微笑。

一个与他无任何瓜葛的似一块冰的女孩,却激发了他内心的暖意,唤起了他的某种意识。

她安静地弹着肖邦的《秋日的私语》,梦一样的颜色出现在他的眼前。

木强要了一份火焰牛排套餐,近距离地看着她。她依然没有看见他,依然安静弹着她自己世界里的故事,像在坚守着内心世界里的某种落寞。

木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他现在每隔两天就把晚餐定在这里。

餐厅的生意很好,木强一直很安静,每次也总是默默地吃完他喜欢的“火焰牛排”。木强从来没听过她的声音,他有几次真想冲过去和她说上一句:“你好!”哪怕她只是一声“嗯”他也会很满足。可是他不敢,她是那么圣洁,木强生怕自己的唐突会惊吓到她。

月初木强出差了一段时间,当天晚上便迫不及待地来到这家餐厅,重要的是想看到她。

快十一点了,此时餐厅已没有一开始的喧嚣,三五个客人静静地喝着咖啡,低声聊着天。十二点,女孩站了起来,用纤细的手指整理了一下有些皱褶的礼服,然后走到木强的面前说:“走吧。”

木强有点蒙,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他挤出三个字:“你,你好。”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对他说话。他有点魂不守舍地跟她走出门。

他送她回家,在一高级住宅区,她静静地靠在一棵树上。午夜的空气里有种难以名状的躁动,他看到她眼里充盈着像一潭井水,落寞而动人。

像在自言自语:“知道你一直在注意我,不知道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缘来’消费的,后来总是在一个固定的位置看到你,那么安静地吃着东西,那么安静地听我弹曲子,谢谢你,谢谢你的尊重,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摆设的道具。”她顿了顿,还想说什么,但无声的泪水滑落,顷刻间又被她迅速地擦去。

“谢谢你送我回来。”

自始至终木强都不曾说话,但他觉得,那夜,他是快乐的。

高校开始放假了,“缘来”餐厅附近的这所大学,学生们也已陆陆续续地放假回家了。下午时刻,他走在这所大学校园的林荫小道上,少了许多喧嚣,多了几分宁静。晚上他就要到外省去培训一个月,他心神不宁地在这所大学里游荡着。

出去整整一个月,他却感觉过了很多年。他想念他的陌沫。在长长的一个月里,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端庄的倩影和细细的声音,只是看不到她的样子。

在那个笑容可掬的4号服务员的引领下,他又一次来到“缘来”餐厅。坐到了一个拐角的位置。原先的位置坐着一对热恋的男女,正彼此含情脉脉地互敬着红酒。

琴声响起却不是熟悉的《秋日的私语》,他放眼望去,哪里还有他内心里温习过多遍的身影。他急急地叫来4号服务员,小声地问那个一直弹奏《秋日的私语》的女孩哪去了?

“她已经不在这儿了,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哦,没有了,谢谢。”

木强看着刚刚端上来的火焰牛排,却没有了吃的欲望。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找到4号服务员编出一个实在不太高明的理由要到了女孩的电话。他想知道那个女孩的事,并且急切地想知道她在哪儿。十二点,餐厅下班了,他给4号服务员发了条短信,约4号服务员在对面的老树咖啡店见面,在4号服务员毫无逻辑的诉说里,他大概知道了一些。他呆呆地看着刚刚泡好的茶,似乎看到女孩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滴在水杯里,水面有小小的豁口。

有一天,木强在网上无意中听见一个叫黄灿的女人幽怨地唱着《黄玫瑰》,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奇怪的悲伤。

她无比痴情地深爱着一个大她二十岁的既是她的导师又是她老板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却始终对她若即若离。

感情这东西一直这样不守妇道。

木强沉默地生活着,不再去“缘来”餐厅。

陌沫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十月。在拥挤的车厢里坐了二十四个小时,她依旧显得很精致,只是瘦弱的脸庞更加清瘦。

她站在他的面前,露出一丝微笑,木强张开双臂,她知趣地靠近入怀。他确定这就是他想念了几个月的女人。

去接陌沫的路上,他绕道溜进一个成人用品商店买了一盒安全套,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今晚可能用得着。

木强紧紧攥着她的手,生怕她丢失。这段时间他过得有点暗无天日,房间很久都没有女人味了,而现在他的女人真的回来了。躺在床上,木强把她紧紧地抱着。她像一个刚喝完奶的孩子,头乖巧地贴着他的胸口,他一直不断抚摸着她的背,像是给她安慰。

“还没抱够?”

“还没有。”

“有完没完?”

“没完。”他顺势解开她的衣领,手指游移属于他的每一寸领土。她也开始咬他,从他的嘴唇到小腹。他以为她已完全融化,忘乎所以,他适宜地拿出安全套。却被她果断地用手夺下。

“万能的主啊!”木强在内心呐喊。

过程依旧销魂撩人,结局一样。她给他擦去后背的汗,很严肃地问:“你怨恨过吗?”

“不敢!不,不会!你早晚是我的人。”他喘着气虚伪地说。

“那你会到外面找女人吗?”

“不会,我想睡的只有老婆。”

“那明天在QQ说说中就这么写。”

“好吧,我答应。”

“真的?”她两眼放着光芒。

“假的。”

“哼,欺负老婆的人下辈子会投胎成卫生巾。说爱我。”她揪着他的耳朵。

“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咬了他的耳朵一下。

自上次的会议结束后,区域经理在各自的地区又招了一些业务人员,木强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当地,给他们讲产品知识,阐述新的销售模式与方案,给他们勇气与信心。在时间允许范围内也会亲自到客户那里帮他们现场谈业务。在毛滩县,业务员开着面包车带着他去了一个乡镇,二十家客户中有十九家被他拿下了订单,一天就让这个业务员净挣800元,业务员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说晚上一定请总监去唱歌。木强也不知自己怎么状态就这么好,都有点飘飘然了。心想果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这次木强来到了本省潜力最大的市场,一个拥有千年历史的古城。他游走在这个城市里。有着千年历史沧桑变故沉淀下来的这座老城,是在两江汇合处,独特的秀丽风景,壮观的古城墙,让他浓浓地感受到了一丝历史的气息。新旧历史的交替、贫富生活的糅合,落寞与快乐在这个靠近南方的城市多少与众不同。虽有冷意,却远比在省城时那种寒冷里夹杂着无遮无拦的风多点冬日的清新,多些季节里鲜活的人性。有点让他着迷。走到大桥的另一头,正赶上这个城市脐橙节的开幕。据说这个地区的脐橙不仅全国知名,而且已出口到欧美。来这之前,一位朋友告诉他:“真正爽口到极致的脐橙需要等到下半年才可采摘,色泽金黄,通体均匀,肉质甜而不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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