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遇见她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她穿着一身鲜红衣裙，高傲美丽地像是天上的月亮。
许是我看呆了，她有些不高兴，用力地敲了敲我的脑袋，我这才发现，她原来是个红叶妖。陪师傅走南闯北那么久，红叶化妖倒是头一回见，想来是个极为稀罕的妖，不知道她道行厉害不厉害。
我刚想完，她就生气了。冷着脸问我怕不怕，说要杀了我。说实话，我是真怕。没有那半吊子师傅在，我估摸着我大概跑都来不及。
既然跑不掉，我也不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装回英雄，我说，我是道士，道士捉妖，所以该你怕我才对。
本以为她被我给唬住了，她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她笑得真好看，放肆而妩媚。
脸忽然被狠狠捏住，一张美丽逼人的脸就这样欺了上来。她的睫毛很长，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一下一下地扫着，痒痒的。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我从小到大也没和一个女人靠这么近，更别提她还这么好看，瞬间觉得脸烧了起来，尴尬地恨不得跳进师傅的棺材里。
她走了，很潇洒地消失在了飞扬的尘土里。我在原地站了好久，只想着一件事，她不杀我吗？
等到那个红色的背影完全消失，我却忽然听到从前面传来的声音。
“我叫红叶。”
我回头，葬着师傅的西山正是红叶飘飞的时节。
5
原来人间这么热闹，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被各种各样的摊位和杂耍表演弄得眼花缭乱。
随着风中香味进了一家酒楼，学着那些凡人的样子，点了满满一桌的酒菜。
小二来收钱，我瞧着那些银子，随手就用袖子里的红叶变出了银两。见小二欢天喜地接了银子，我才确信，凡人确实看不出我是妖。
才刚出门，就撞上了人。那人一袭青衫，眉宇之间有淡淡的书卷气，我恍惚以为见到了西山温润的玉石。
我听老树讲过许多人妖恋的故事，不外乎，美貌的女妖撞见了好看的书生，然后便一见倾心。如那白素贞和许仙断桥相遇便是最经典的一个。只是可惜，那些故事的结局都是挺惨的。
我虽然不觉得我自己会那么悲惨，但到底感觉妖遇上书生都不是好事，所以只瞧了他一眼便走了。
但是，背后目光灼灼，料是那书生无疑。心里有些恼火，不都说读书人最知礼数吗，怎么这人一点也不忌讳？
次日，我正在街上走着，就被一群人给拦住了，领头的便是昨天那酒楼的小二。
等看到那几片红叶的时候，我忍不住抚额，槽糕，铁定是时间到了，那假银子现了形！
因为在大街上，那些路人听到小二卖力地演说，便对我又指又点，骂我是妖怪。
虽然我真的是妖，但为什么这些人不怕我？我顿时觉得，我作为一个妖，太失败了。
于是我很平静地说“对，我是妖。”
然后周围得人非但不安静，反而吵闹地更加厉害了，问题是他们现在不骂我是妖，转而骂我是疯女人。
忽然被什么砸中，我感到脸上有什么黏滑的东西在往下淌，伸手去擦，竟是被人砸了臭鸡蛋。又不知从哪冒出几个满脸黑胡子的大汉，冲上来七手八脚抓我，一路抓还一路动手动脚。
我有些生气了，不就是几锭银子吗，竟敢对我动手动脚。就在我生气想打人的时候，抓着我的大汉却被人推开了。
我看到一袭绣着墨竹的白色锦袍和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用帕子仔细地擦去了我脸上的脏东西后，转而握住了我的手。
“别怕。”嗓音沉沉，似是春夜雨声。我抬眼，赫然发现，竟是昨天遇见的那个男子。墨竹白袍，瞬间便想起了四个字，芝兰玉树。
我不是白素贞，没在断桥遇上许仙，却遇上了一个叫秦诀的男子。
他来此游玩，出门的第一天遇见了我，第二天就救下了我。当然他什么也没问，就替我付了银子。我问他，你不觉得我是妖吗？我给小二的银子都变成了叶子。
他眸色淡然地笑了笑，说，也许你是仙女。
不知当年许仙遇见白素贞是不是说了这样的话，白素贞是否又因为这句话动了凡心。但我知道，秦诀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忽然就乱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长河的竹筏上，梦里，那个叫秦诀的人，笑得温润如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