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回到城里，扒拉扒拉了师傅的遗物，居然给翻出一本符咒大全来。我瞧着上面几张画和师傅生前在黄纸上画的差不多，便猜到师傅的半吊子本领是从这本书上学的了。
既然师傅能靠着这本书打妖怪，我一有天眼的还怕什么？于是仔细钻研了两个月，我就上街摆摊了。不是因为看懂了书，而是因为再不挣钱，我就得和野狗抢吃的了。
我有天眼的事，其实还是有许多人知道的。但是我师傅死了，他们瞧着我也不像能捉妖的，所以摆了两天的摊位，竟是没人光顾。
我已经饿得没力气吆喝了，想着，要是再没人来，就还是做回乞丐吧。正想着，就有人坐了下来。
终于有主顾了！我正准备开口说个天花乱坠，就见那人摆了摆手。我这才仔细看向那人，穿着富贵，容颜俊朗也无晦气。
“公子，有何贵干？家中有事还是……”
“听说你有天眼？帮我看个人。一百两。”
一百两……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有这么多钱，没想到只要看个人就行，整个人都乐了。
看个妖怪什么的很正常，但是等我看到那位秦公子让我看的人时，这感觉就略怪了。
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红叶妖。她躺在地上，身下是奇怪的符文。我见过，那本符咒大全里有，是用来压妖的。
这符咒挺狠，一年前师傅用它压过妖，那妖想挣脱，结果却把自己的内丹给碎了。妖的内丹没了，比人还脆弱。
“苏澈，她是不是妖？是什么妖？”
我走近了几步，本来闭着眼睛的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望向这边。想起之前我说我要抓她的话，不禁觉得好笑。
她确实被抓了，只是抓她的不是我。
“红叶。”
我还没开口，背后已经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转头，那位秦公子身后已经围上了一大群人。
明晃晃的火把照的我有些不舒服。
7
我想，老树的话其实挺对，人间可怕，人心难测。
我去找秦诀，他坐在屋顶吹笛子。他似乎很喜欢一个人在屋顶吹笛子，但是我总觉得那笛声有些哀伤。
屋顶有他自己酿的酒。我喝酒向来是千杯不醉，但那晚，不知是月光太暧昧，还是秦诀的笑容太温柔，喝着喝着我竟是睡了过去。
那晚他本是给我讲他的故事的，他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我睡过去的时候，手里还残留着他的手温，我记得我迷迷糊糊问了他一句。
你不是说要娶我，怎么给我讲你的青梅竹马，我生气了，可是会杀人的。
可没等到我杀人，就要被人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压制在特殊的符咒里，身上的法力也都无法使用。我这才反应过来，那酒，有问题。
凡间的酒再美，也不会让妖醉过去。除非，是加了符水。
我转头，看见了秦诀。他还是一如既往笑得人畜无害，当然如果他背后没站着那么多凶神恶煞的百姓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妖。”
“那又如何？”
“我告诉过你，我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她死了，因为一个妖挖了她的心。”
“可那不是我。”
“但你也可能变成那样的妖。”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动人，我却忽然很难受，眼睛酸酸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你替我擦脸，替我付银子，陪我看风景，吹笛子。”
“如果不是那样，你怎么会放下戒心？”
我抬头，火把很亮，亮的我望不见天空的星辰。
“那，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秦诀没有回答我，百姓们朝我泼酒，那酒里也加了符水，浇到我身上的时候，皮肤都被灼烧了。
“苏澈！你有天眼，说，她是什么妖！”
我抬头，透过燃烧的火光，望见那个穿着破旧的小道士和他身旁，芝兰玉树的秦诀。
许仙负了白素贞，但至少许仙动过心。秦诀负了我，我却连他半分真心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