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对于中国女人是很大的挑战，年轻时期灵活机动的能力已经蒸发了不少，除非没人依靠，被逼上梁山，一般都由老公开车，自己坐享其成。我就是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了很多年。直到一次次受到朋友和亲戚的批评，才硬着头皮自己开。老公表扬我说：“你不是开得很好吗？”我就飘飘然起来。
那一年夏天，我们在北面度假以后，儿子要回加州上学，老公说：“你已经能开车了，你们先回去，我多住几天。”他总是把我们北面的家称为“上帝的花园”，来了就不想回去。加州的家在半月湾，我和儿子回来时是邻居到机场来接我们的。老公回来时，我自己去接。这是我第一次亲自开车去旧金山机场。老公以为，我们一起接送朋友，跑旧金山机场就像跑娘家一样勤快。我也觉得那就像是小菜一碟（a piece of cake）。车从家里出来，上了公路，翻山越岭，一个弯接着一个弯，我开得不慌不忙。儿子坐在旁边，说妈妈车开得好。没想到上了高速公路以后，机场的出口错过了，下一个出口就是San Mateo Bridge。这座桥长十多公里，是旧金山海湾上最长的一座桥。开啊开啊，两边的海水碧波荡漾，好像在看我的笑话。终于开到了海湾对面，我完全迷路了，不知道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如何再上高速。那个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卫星地图。我只好开到住宅区去向人讨教。下午四点钟左右，烈日高照，照得马路像镜子一样闪闪发光。条条空巷，毫无人迹。怎么办呢？兜了几个圈，寻找加油站。到了加油站，帮忙的人很多，七嘴八舌的，越说越复杂，结果还是找不到上桥的路。
话分两头。老公在旧金山机场出来以后，直往大门走去。他没有托运的行李，跟我说好了在楼上的门口碰头。机场有空调，他穿一件T恤，外面还加了一件夹克衫。一手拉着旅行箱，肩上扛着二十多磅华盛顿的大苹果。苹果是朋友从果园里摘下来送给我们的。他站在大门口，等啊，等啊，等了半个多小时，等得满头是汗，把夹克衫脱了扎在腰上。这时，他开始怀疑，我是否误解了他，把车停到楼下的行李房门口去了？于是，背着苹果，去了楼下。楼下有很多接客的车，来来往往，就是不见老婆。十五分钟以后，他又跑到楼上。就在他楼上楼下跑来跑去的时候，我们在海湾那边，还没有找到去机场的路呢！
我和儿子望着渐渐西落的太阳，心里也着急起来。我怕老公等不及，叫了出租车回家。这个人虽然脾气好，却非常没有耐心。即便我们找到机场，恐怕也是一场空。我和儿子讨论，到底找回家的路还是去机场，说来说去，就当他今天的耐心特别好，我们还是去机场吧！正在这时，迎面开来了一辆UPS的送货车。我马上停下来，向司机招手。当时心里想，最好他送完货回去的路要经过飞机场，那么，我们只要跟在他后面开就行了，免得再丢掉。一问，果然他要回旧金山。
就这样，我们终于开到了飞机场，远远地看见老公全身湿透，双目无神，像根木头那样站在那里，不觉热泪盈眶。打开车门，只见他扔掉了行李和苹果，跑过来拥抱我们。我说：“你怎么没坐出租车回去呢？”他说：“我在等警察呢！”原来，他以为我们出了车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