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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天使·十年前的情书

白鸥和江枫是星期一早上回到江城的。肖老师和她的女儿也一起来了,就住在白鸥家里。一回到家,白鸥就让江枫联系给肖老师治病的事。江枫陪着肖老师先后跑了三家大医院,找了熟悉的医生。三家医院都做了认真检查,但前两家医院都说把握不大,只有省中医院眼科的一位老专家提出,在外科手术的同时,采用针灸和兼服中草药的办法,至少可以使原有的视力恢复百分之四十。肖老师和她女儿听到这个好消息,都高兴得跳起来。更使她俩激动不已的是,这位老专家是不久前才新增补的中科院院士,他告诉江枫说,如果治疗顺利,不消个把月就能康复,患者说不定还能赶上看国庆60周年天安门广场阅兵式的电视呢!

安排好肖老师看病的事,江枫终于舒了口气。一旦沉静下来,他的心仿佛又飞回了银杏村。那是个多么让他留恋的地方啊。那儿的山美,那儿的海美,那儿的人更美。白鸥的爸,白鸥的妈,还有白鸥的远房小叔白小龙,白鸥的同学熊站长,都是那么可亲、可敬又可爱!特别是班长张波,自始至终默默地为白鸥效劳,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尽管身边还带着个孩子,但是他从不言苦,从不说累;白鸥已是名花有主,他却仍然如此倾心尽力!在重利轻义、诚信缺失的今天,这是何等的难能可贵!最让他忘不了的是,在白鸥的一再要求之下,张波终于把那封在高中二年级写的、一直未能送给白鸥的“情书”,连同他画的一幅白鸥的肖像画,一并复印好了,就在他们上火车之前交给了白鸥。上了火车,在卧铺包厢里,白鸥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信,与江枫一起,在车上摇晃的灯光下朗读起来——

“白鸥你好!这些天来,有一件事一直藏在我的心里。现在,我鼓起勇气,要向你‘坦白交代’。那是今年三月九日,傍晚放学后,班主任王老师让我到他办公室去,交给我两大摞学生证,一摞是新的,一摞是旧的,他说:‘马上要换学生证了。你是班长,字也写得不错,你照着老证,把新证都给填写一下吧。’他有事走了,我就一张一张很认真地填写起来。大约填写了十几张,当我翻开一张新的时,我一下子呆住了。我昼思夜想的一双最美丽的眼睛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双眼睛在朝着我笑,它们好像从照片上下来了,在跟我说话。我的心跳得厉害,我激动得差一点透不过气来了。这双眼睛,我平时曾经偷偷地看过多少次啊!上课时,我在她背后偷偷地看她,看她扭头时长长的睫毛一跳一跳地眨动;下了课,我在她对面偷偷地看她,看她跟同学讲话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转动。有时放学回家,我会偷偷地跟在她的身后,梦想着有一天她会突然回过头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对我甜甜地一笑。大家都说她的眼睛会说话,我觉得她的眼神真有千变万化!我怎么看都看不够!想不到现在,这双美丽的眼睛就摆在我的面前了。我想,我为什么不把她画下来,放在身边看个够呢?于是,我找来好多张白纸,下决心要把照片上的她画下来。我用钢笔画啊,画啊,画了一张又一张,开始画得不怎么像,到后来越画越像了。尽管后来我把学生证全部填写好了,但是我像做了一次小偷,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回家后,我把画得最好的一张夹在日记本里,天天看,每天都要跟她说说心里话。我对她说,从今以后,我要为你好好读书,我要为你好好做人,我还要为你当个称职的好班长;将来我要为你当个画家,专门画你,把你最美的眼睛画出来,像达芬奇画的蒙娜丽莎一样,让全世界的人都赞美你!……”

这哪里是一封情书,这分明是一个十六七岁花季少年的一颗赤诚的心!两个人读着读着,都感动得泪花闪闪。再看他画的肖像,白鸥的眼睛果然画得逼真而传神,少女的天真和纯情跃然纸上!最使人感动的是,这封信和这幅画,张波竟然默默地一直保存到今天!

比起张波,江枫不免感到惭愧。“我对你感情不如他纯真,也不如他赤诚。”他坦率地向白鸥承认。“可是,上帝却把这最高的奖赏给了我,我实在有点受宠若惊!”

“是的,你不如他纯真,你心里还有个林荫!”白鸥揶揄他说,“不过,我还是相信缘分。谁叫我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你,一颗死了的心硬是被你救活了呢!”

“那么,我们用什么办法去帮帮他呢?他带着个孩子,太苦了……”

“你看,把周琴介绍给他,怎么样?”白鸥说。

“我也这么想过,他们倒是挺般配的一对,就怕周琴不同意,她好像已经看破红尘了!”

“周琴的工作由俺来做。俺就不信像班长这么好的人没人爱!”

回到江城,江枫忙于帮肖老师找医生,白鸥忙于上班,这件事也就搁在一边了。倒是张波办事认真,他跟江城电视台的老同学联系后已有反馈,电视台对张波推荐的节目很感兴趣,打算过几天派人到省气象局去找白鸥,同时与气象局办公室协商,务必将这个讲座办好。

听了这个消息,白鸥又是惊又是喜,激动和紧张得晚上都睡不好觉。而江枫则更将这件事当成了头等大事。他越来越深切地感到,促成白鸥走上电视讲台,给她压重担,让她在本职工作中发挥更多的光和热,这是加速培养白鸥的最佳选择。他郑重其事地对白鸥说:“上电视讲台,这可是一口深井啊,一定要打好!”

白鸥愈加紧张,翻来覆去地说:“哎呀,这口井,够俺打一辈子了,你们真是赶着鸭子上架啦!俺总共只有这么一点颜色呀,怎么开得起染坊呢?”

“怕什么!你毕竟还有这点颜色呢!”江枫笑道,“依我看,一滴水也能掀起巨浪,只要把它放到大海里去!”

白鸥不觉眼前一亮,忙说:“把一滴水放进大海,就能掀起巨浪?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还得靠大家?”

“对啦对啦!”江枫说,“还记得那次在观音寺里求的签吗?最后两句是:‘宽心自有宽心计,得遇高人立大功。’和尚说,我是你的‘高人’。其实,这‘高人’就是‘众人’。到时候,大家都会来帮你,你只管放心!”一番话把白鸥说得跃跃欲试,信心百倍。

接着,江枫又开始为孔祥炫的事奔忙。这些天来,小孔白天忙于打工,晚上为写一本记录自己求学经历的书稿费尽了心血。书稿的标题初步定为《我的求学之路》,全书约十万字,写一名打工仔如何成为一名编外的大学生。孔祥炫没有电脑,这十万字的书稿,是他晚上收工后在灯下用钢笔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他送到江枫的家里,喝着江枫为他泡的铁观音茶,让江枫粗粗地将书稿浏览了一下。接着,他便告诉江枫一桩新鲜事:一个星期以前,他无意中看到《都市快报》有一篇征婚的新闻,说的是财富要与知识联姻,他觉得有趣,便认真地读起来。读完了,不禁心头一亮:何不给钟少春看看?没想到钟少春看了那篇新闻,竟动了心,说是为了救妹妹,他愿意去应征。当天下午,他就去了香格里拉大酒店,晚上回来时竟有说有笑,激情洋溢,像换了个人。这以后,他差不多天天都往酒店跑,这两天干脆连晚上也不回来了。昨天傍晚,他带着一位珠光宝气的女子到学校观光来了,那女子长得还挺精神,看样子对钟少春很崇拜。钟少春呢,似乎对她也非常满意。两个人手牵手来到宿舍,一见小孔,小钟便得意地笑道:“瞧,我把她给领来了!”……

“哈哈哈!”江枫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绝对没有想到,童丽娜的姻缘竟会落到钟少春身上。“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但愿钟少春从此交上了好运。这样,连他妹妹的病也好办了!”

“俺也在这么想呢!”孔祥炫说,“好人总有好报!”

送走了孔祥炫,江枫开了个夜车,将他的书稿仔仔细细地读起来。作为一名打工青年,他五年来跑了山东、江苏、广东、河北四个省,做了四年清洁工,在六个大学做过旁听生,不独自修完大学中文系的全部课程,还兼攻社会学,坚持一边读书、一边调查,先后在省级以上的报刊杂志发表文章六篇,计三万余字。这样的志气,这样的成绩,是目前在校的文科大学生难以企及的。读着书稿,心潮难平。因思目前的应试教育弊端多多,教学改革任重道远,他愈觉得出版此书很有价值。怀着激情,他打开电脑,决计为此书撰写了一篇前言。

两天后,他将书稿送到本校的出版社。出版社的总编文雅是他读中文系时的同窗好友,三十岁出头,为人精明强干,头脑相当灵活。他见书稿系江枫鼎力推荐,而且关乎教学改革的大局,二话不说,便收了下来,表示要亲自编辑,力争尽快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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