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下来有些头晕,可能是低血压吧,你呢?下来吃早饭吗?”谢双梧如是的说着,似乎没有他恐惧的一样看到了裙子,那一刻,慕容瞭踪只觉得心喜悦的几乎停止。
他不需要这一刻,因为谢羽飞看到,然后不得不将裙子交出去。
当慕容瞭踪意识到李妈还在自己身后的时候,悚然一惊,他想他痴痴的凝望的神情必然会落入李妈的眼中。
也许李妈不会想到自己喜欢谢双梧,也许就算想要了也不会告诉谢双梧,也许……也许,还有很多的可能。
可是慕容瞭踪不敢赌,他怕当谢双梧知道后,当谢双梧将我爱你出口的时候,他就会不顾一切自私的将谢双梧拥入怀中再不放手,直到现实裸露出糖衣掩藏下的致命毒药。
“李妈,我。”搜刮肚肠,慕容瞭踪期期艾艾的希望能找到借口骗过李妈,直到转身看到空荡荡的身后才吐出了口气,踉跄了几步有些无力站稳。庆幸着无需再继续在别人面前装作不爱谢双梧,那样的欺骗太累。
但同时,心口也泛着无止尽的失落。
玫瑰花房沿袭着别墅的风格,白色框架架起透明的玻璃,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就像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爱情,纵然他们都已经不在,但是这份爱情的痕迹依旧在沧月岛上处处闪现。
可惜的是母亲已经死去,否则自己也许就能问母亲自己该怎么办了,这条爱情的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不知何去何从。
还未进屋便有丰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谢双梧看向玻璃中盛开的白玫瑰,一朵朵沁着露珠,点点折射出七彩的光辉。
“这几天花房里的白玫瑰开的美不胜收,希望能让谢双梧小姐喜欢。”慕容瞭踪的话语在此刻响起在耳边。
谢双梧不由有些怅惘的遥望厨房所在的方向。
他也来过这里只是未在今日,所以便错过了相遇,交错了赏花的时间,就无法一起花前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的声响打碎了玫瑰花房的静逸,让谢双梧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还真是要谢谢羽飞大哥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玫瑰花丛,居然还全部都是白色的,身处其中的时候我差点都分不清自己是在云端还是在梦里了。”
娇俏软语莺莺,茅琦谁眼波流转,眼中尽是谢羽飞的容颜,而非盛开的白玫瑰。
“说笑了,这些玫瑰其实是我父亲为母亲而栽植的,我母亲喜欢白色,我父亲就在选花的时候挑了白玫瑰,我记得那时候母亲还笑话父亲一点品味也没有。”
记忆中,当父亲一副神秘兮兮的将母亲带到花房之前时,母亲在睁开双眼的霎那泪盈于睫,薄嗔间皆是笑意。
环顾玻璃花房,谢羽飞却想不起来自己那时候在哪里。年少的记忆零落杂乱,但隐隐觉得在这花房中应该有重要的记忆才是。
“怎么会呢?纵有万紫千红纷呈,白色总是鲜明夺目的。”
“夺目?”谢羽飞诧异的看了眼茅琦谁。“我母亲喜欢白色只是因为它的纯粹。”
“是吗。”虽然谢羽飞没有表现出什么,茅琦谁仍是感到有些怏怏,再不言语。
生硬的高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的笃笃声成了静默中唯一的声响,看着谢羽飞低头深思的模样,让茅琦谁更觉尴尬,有些恼恨不该穿这双鞋出来。
透明的鞋跟和鞋面,无色水晶组成各种奢靡的花纹繁杂的镶嵌着,就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让人一眼既为之心动,坚信它能带来爱情,可是现在它竟不合场所的令人隐隐不安。
抬头见到站在谢双梧简直如蒙大赦,茅琦谁稍显急促的走到谢双梧的跟前,热情的问道:“双梧妹妹也这么早来赏花吗?”
谢双梧眉目摊平,但依旧难掩不悦之色,尤其是听到茅琦谁的话后。
她的话让谢双梧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可明明这沧月岛是她的家才对。更不喜欢她突如其来的亲近,这让谢双梧想起那些千方百计想要借着她而接近谢羽飞的女人。
“哥哥,你也在这里啊?”装作没有听到茅琦谁的话,谢双梧问道。
“是啊,绮谁今天头晕稍微好了一点,听仆人说这里有玫瑰花,便让我带她过来看看。我最近事忙,我想你们女孩子一起也有话题可聊,你多陪陪茅小姐。”听到谢双梧的话,谢羽飞猛然回神,拂了拂谢双梧头上的簪子后说道。
咋见站在花房边上的谢双梧,谢羽飞难掩诧异,一头黑色挽起,白色裙摆随风微展,一时间让谢羽飞有种还在小时候的错觉。
鱼有泪的容颜声音随之泛起,明知道鱼有泪现在应该正在游泳池里午睡,可是莫名的,谢羽飞突然间非常急切的想要确定鱼有泪还在。
“对不起茅小姐,我有事亟待处理,还请恕我失陪。”对着身侧的茅琦谁低头致歉了下后,谢羽飞不待茅琦谁说话便匆匆离去。
如果不是多年的自制涵养,如果不是有茅琦谁在身后,谢羽飞毫不怀疑自己会用跑回到鱼有泪的身边。
他想让鱼有泪在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他,他想看到鱼有泪清晨梦想的第一个笑容,听到她发出的第一次呼吸。
“我没关系,你去。”茅琦谁的话还未说完,却瞧见谢羽飞已经离得很远了,最后“忙吧”两字失去了飞扬的力量,苍白的成了嘴边低沉的模糊发音,消逝在浪涛声中。
修的圆润的指尖深深的陷入了柔嫩的手心,疼痛却是直直的入到了心里。被这疼痛惊醒,茅琦谁突然想起身边还有谢双梧在马上松开了紧握的手,立马装作一副没有在意的样子。
转眼一看,才发现谢双梧根本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她正注视着玻璃内一朵刚打着朵儿的蓓蕾。
告别的话没人听,是否为谢羽飞失礼的离去而生气也没人注意,于是不管是生气或是假装不生气,所有的尴尬羞怨都成了可笑的独角戏,连观众都只有自己。
不甘被忽视,更无法接受这被遗弃无人理的尴尬,这让她脑中的沉埋的记忆再次艳丽到瘆人的复苏开来,一幕幕就如在此刻在身周如火如荼的上演开来。
“不准去,知道吗?你没有父亲,你没有!”母亲抱着自己泪眼朦胧。
“你肯定是个坏孩子,所以你爸爸才不要你了,我们不要和坏孩子玩。”
“是啊!是啊!妈妈说没有爸爸的孩子是坏孩子。”
“没人要的孩子!”
“野孩子!”
“野种!”
童音琅琅清脆,却口口声声说着扎人的恶毒言语,杂乱的誓要将茅琦谁没顶。
“我不是,我有爸爸的,我有的。”
“那你爸爸呢?在哪啊?怎么不说了?”
“我,我不知道。”
“你就是个没爸爸的坏孩子,还是个会撒谎的孩子。”
“我不是,真的不是。”
“你就是。”
……
无力的辩驳,难以阻止他们信誓旦旦将她定罪。
“双梧。”伴随着胸膛起伏,茅琦谁无声的喘息了下,祈求着双梧能对自己说说话,将她拯救出过去的黑暗深渊。
“对不起茅小姐,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会儿,还请恕我失陪。”和谢羽飞相似的话从谢双梧口中吐出,谢双梧后退了步后微微躬身致歉。
礼仪齐备,却生生让茅琦谁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因为礼仪是在对着陌生人才需要的。想阻止谢双梧的离去,喉间梗塞难言,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未曾回头的人不曾知晓。
终归还是一个人没有人理会,人海茫茫,自己只是孑然的一身,转身背对着太阳,低头看着大理石上的影子。
想蹲下去触碰,却发现被禁锢在茅大小姐位置上的自己不允许这般做。名门淑女的礼仪该是挺直脊背端庄站立,至于有多么的累从不在世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小时候有你相陪,原来现在,连你也伸手难及了啊,影子!
急急的走着,谢双梧竭力的想要将茅琦谁的身影从自己记忆中抹去。
她不喜欢茅琦谁,她知道不该以貌取人,她知道茅琦谁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心平气和的面对茅琦谁。
但却是怎么也抹不去刚才所见的一幕,白色大理石所砌的小道上,茅琦谁陪伴着哥哥悠悠迈着步伐,每一步都如踏在她的心上,让心直直的沉下去。
在大陆,玻璃玫瑰花房就在下人们口中盛传已久,于是在刚踏上沧月岛的时候,谢双梧就拉着谢羽飞来看这花房。
那一天也如今天这般云淡风清,空中的玫瑰花香夹杂着海洋的咸腥。耳边有阵阵浪潮声响传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任由发丝披散在身后被海风吹扬起来,挽着谢羽飞的手臂步履悠悠。
镌刻着法式花纹的玻璃映出两个人模糊的身影轮廓,就如刚才茅琦谁和谢羽飞在玻璃上的倒影。虽然茅琦谁的白衣花纹坠饰华丽,她的发丝染成了咖啡色,她的容颜与自己截然不同,可是着玻璃上的这一抹深色西装旁的白色却是如此的相似。
茅琦谁陪着谢羽飞走的是早晨,而自己,谢双梧记得那天海天一色的彤红,那是傍晚时分的火烧云。
谢双梧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深刻到痛彻心扉的发觉,自己终究会被取代,即便是作为谢羽飞唯一血脉相连的妹妹,也同样会被被另一个人在时间的洪流中替代,或许在某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她就会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