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若云溪没有躲闪，任他拿着手帕的一角，轻柔地为她擦拭。
如果说从前在面对慕雨轩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感激和愧疚的话，她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若若，下周就是元旦，我们的婚礼，就定在元旦这一天。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养身体。”
“是。”
“婚纱和戒指已经选好，明天你试穿一下。”
“是。”
“对于这次婚礼，你没有意见？”看着她如此顺从，慕雨轩皱了皱眉头。
“没有。”
他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欣喜，也没有看到忧伤，好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表情。
“结婚证我已经办好。”
“身份证？”若云溪疑惑地问了一下。
“这个你不用操心。”
她苦笑了。现在，还有他做不成的事情吗？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既然是结婚，就要开开心心的，毕竟，你这一生，也只有一次。”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重。若云溪的心，好像久置的琴弦，骤然被拨动，差一点被崩断。
“婚纱很漂亮，专门从巴黎买来的。只在时装周展示过一次。你要是穿上，肯定好看。”
“谢谢。”
两个人都呆了一下。这口气，好像公事公办的工作人员。
慕雨轩握住若云溪的手，把它放在自己下巴下面来回厮磨，声音低缓而又生硬：“若若，我说过，你要是乖巧的话，我会和从前一样疼爱你。”
“你觉得，我还不够乖巧吗？”若云溪抬起眼眸，脸上拂过淡淡的笑容，“你觉得，我还应该怎样乖巧？”
“我是你最亲密的爱人，对待爱人应该怎样，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我能见见我妈妈吗？”若云溪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反问。
他说他们是亲密的爱人，她马上用这个来提醒他。慕雨轩看着那清澈的眼眸中坚毅的神色，叹了一口气：“若若，你能不能见到阿姨，得看你的表现啊。”
慕雨轩把鼻际凑到她的发际，轻轻地吻了一下：“你可真香。不过，没有小时候闻起来纯净。”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下午，婚纱送了过来。
她被巴拉带到客厅的时候，当时就愣住了。
沙发上，层层叠叠地堆放着一团白纱，足足有半人之高，好像一大摞的白云堆积在那里，白的让人心颤。领口处闪烁的钻石，映着水晶灯，折射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这是一款豪华的古典婚纱，蕾丝立领婚纱上，有着美轮美奂的珍珠刺绣。婚纱后面，是长长的椭圆形拖尾，上面刺绣着美丽的玫瑰和星星花。
和婚纱配套的，是装饰着上千万颗小珍珠的头饰，还有光芒耀眼的水晶鞋。
看到这婚纱，蓝妮的脸色，在一瞬间僵了一下。但她马上说：“若小姐，这款婚纱，可是慕先生请法国皇室婚纱设计师设计的。”
再次回来，她不再叫她姐姐。
若云溪笑了一下说：“确实很漂亮。”
工作人员走过来，帮她试穿婚纱。
若云溪木然地任他们将着一大堆云彩堆砌在她的身上，然后又将那缀满珍珠的头箍带在头上。头纱长长地披下来，一半在前面，一半在后面。
她在对面的镜子里看到自己那苍白的容颜，好像一个幽灵一样，藏在这款奢华到极致的婚纱里。
头箍太紧了，她用手推了推，试图减轻它给头部带来的压力。
等她穿上水晶鞋，几个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赞叹：“如果再换上甜美一点的妆容，那可真是仙女下凡。”
“只要是女人，穿上这款婚纱，肯定都很漂亮。”蓝妮在一边不动声色地说。
“不过，很适合若小姐。她的气质很独特，属于幽静清纯的那种，驾驭得了这样奢华的婚纱。寻常的女人，反而会显得俗气。”另一个工作人员说。
“我适合吗？”蓝妮头一歪，假装无意地问。
“像你这样的身材和气质，如果穿那种下摆完全膨胀的婚纱，效果会很好。”
“如果是穿这一款呢？”她继续追问。
每个女孩子，对婚纱都一个朦胧的梦。工作人员知道这一点，所以耐心地说：“如果是这一款，应该配上那种皇冠头饰。”
蓝妮没有再追问下去。
若云溪被头箍箍的难受，忍不住说：“这头饰，太紧了。”
“我看着很合适啊。这不是慕先生按照您头部的尺寸定做的吗？”
若云溪明白了，淡淡一笑：“可能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的缘故。”
“头饰应该略微紧一点，毕竟，那天要举办很多仪式，如果因为松懈脱落下来，那可就不太好看了。”
这解释，太勉强了。
新娘头上的饰品，不还需要用发夹固定吗？在教堂的那次婚礼，她带的花环，就是用发夹固定的。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水晶鞋的鞋跟足足有八公分之多，她悬在上面，只感觉摇摇欲坠。
“可以了吗？”她忍不住问。
“若小姐，您不要着急，我们今天过来，不单单是帮您试穿婚纱，还要帮你设计妆容和发式。
她只得咬着牙坚持，但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她必须笑，否则笑成习惯，否则的话，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终于试穿完毕，若云溪回到房间的时候，累的差点虚脱。巴拉看着她的脸色，担忧地说：“若小姐，你不舒服吗？”
“没事的。”
“晚上，慕先生要陪你吃饭。”
“知道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可以。”
晚上七点半，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不一会儿，巴拉走进来说：“慕先生回来了，让你去餐厅吃饭。”
若云溪穿着睡衣，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外套。几天来，她一直都是在床上度过，习惯了这样的穿着。
一进餐厅，她就看到了已经换成米色羊毛衫的慕雨轩。
看着她的穿着，他略微皱了皱眉，对巴拉说：“怎么穿这样的衣服来就餐？我不是让人已经整理出衣帽间了吗？”
“若小姐有点不舒服……”
可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被慕雨轩的眼神吓住了。
若云溪站定说：“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换衣服。”
巴拉走上前，带着她去了衣帽间。
打开柜子，里面全部都是最新款的衣服。单单大衣，就整整一排。
她挑了一件浅米色的V领毛衣，然后换上一件大衣，下面配上同色的裤子，这才回到餐厅。
慕雨轩一看到她，略微愣了一下。这套略微职业一点的衣服，将她的皮肤衬得格外白皙，看起来几乎透明一样。那双清澈的水眸，在灯光下波光潋滟，有着说不出的明净和动人。
他伸出手，递到她面前。
若云溪顿了一下，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是凉的，没有了先前的温热。已经下雪了，外面是真的冷下来了。可记忆里，他的手掌，永远都是温热的。
她摇了一下脑袋，摆脱了大脑里涌进来的东西。
“我特地让巴拉做了扇贝，是你喜欢的口味，尝尝试试？”
若云溪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嚼，点点头说：“味道很好吃。”
“若若，你以后就是慕太太了，可能要出现在不同的场合，所以要注意自己的穿着。”
“我知道。”
“婚纱漂亮吗？”
“很美。”她微笑着说。
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异样的神色。
“若若，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慕雨轩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受伤，“我要你回到从前的样子。”
“从前的样子？”
“只有你回到从前的样子，我才会回到从前的状态，我们才能回到从前的相处。”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若云溪在心里冷笑了。母亲被拘禁，鲍鱼儿被注射病毒，冷苍野被暴打，她被他亲手修补******。中间隔了这么多事情，他居然还让她回到从前？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去吗？”
“若若，你已经好久没有叫我雨轩哥哥了。我喜欢这个称呼。”
“接下来，你就不是我的哥哥了。”
“可我还是想听这个称呼。”慕雨轩那曾经明亮的眼眸，此时变的黯淡无光。
“如果你想听，我就答应。雨轩哥哥。”
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冲口而出的这个称呼，没有半点的温度。
“我们回不去了吗？”他喃喃地说。
若云溪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走过的光阴，又怎么可能回去呢？这个世界，没有谁能挽留时间的。
饭桌上，是长久的安静。
若云溪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慕雨轩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饭菜，眼神里没有了近日的冰冷和漠然，有的只是沧桑和落寞。此时此刻的慕雨轩，让若云溪的心，无端地疼了一下。
她回不去了，他也回不去了。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呢？
那个沉浸在书海身上弥漫着书香和儒雅的男人，哪里去了？
可等他再次抬起眼眸的时候，她在他的眼里，又看到了坚硬和冰冷。他没有再吃饭，转身走了出去，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他丢下了一句话：“婚礼在金鹏大厦的金悦大酒店举行，你要尽快养好身体。”
婚礼在没有任何知觉中到来。
若云溪不知道会见到什么人，也不知道要应酬什么，只是静静地呆在家里。直到元旦即将到来的凌晨三点，专门负责她衣着的工作团出现在大厅里，为她化妆盘头。
负责给她盘头的，是一个面容看起来很凶悍的女人。尽管别人对若云溪毕恭毕敬，但从盘头开始，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她说话。但她看到若云溪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赞叹。要知道，即将嫁给那些有钱人的女孩子，哪个不是百般挑剔？最后将头饰别在她盘好的头发上，她转了一圈，对若云溪说：“在广厦，恐怕挑不出第二个这样美的新娘。”
若云溪淡淡一笑：“麻烦你了。”
她很是惊讶。她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即将为人新娘的欣喜神色，哪怕是这队在国际都享有盛誉的化妆师为她亲自妆容，她也没有流露出任何高兴的表情。她在笑着，可眼神分明带着慵懒。
要是换成别的新娘，早就迫不及待对着镜子观赏了，可她没有。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安静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墙壁上并没有镜子，他们都是在给新娘做好造型之后，才让她们看镜子。一方面是想给那些人灰姑娘变成公主的惊喜，另一方面，也避免那些挑剔的新娘在他们专注工作的时候，不断打扰他们的思路。
巴拉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和一块三明治。
化妆师对若云溪说：“若小姐，您先吃早餐，然后我们为你的嘴唇上妆。”
若云溪点点头，先喝掉牛奶，然后吃了三明治，又用漱口水漱了漱口。化妆师这才开始为她唇部上妆。她以为只是简单的涂口红，却没想到，连唇部上妆都这样麻烦。
之后，工作人员帮她穿上婚纱和鞋子，又小心地帮她套上蕾丝手套，这才把镜子拿过来。
“若小姐，您站起来看看。”
她想站起，可小腿处早已麻木。
“我，腿麻了。”她歉意一笑。化妆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她坐在那里，整个腰肢都僵硬了。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搀扶她起来，她的双脚差点会因为麻木站不起来。
支起的落地镜子里，她看到了一个空灵的好像天外来仙的女子。面对这张和她的气质完全吻合的妆容，她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仿佛像面对聊斋中的魔镜一样，她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魂都被吸了进去。她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女人，终于想到之前试婚纱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说，这款婚纱完全是按照她的气质设计的。
折身回来的巴拉也张大了嘴巴。
从外面进来的慕雨轩和蓝妮也惊的在门口站住了脚步。
有一种美，竟然可以如此惊心动魄。
慕雨轩看着她，坚硬的眼神一点点变的柔软。他走过来，朝她缓缓地伸出了手。若云溪把手递过去，任他握在手中。
“你先在这里等着，九点钟的时候，我过来接你。”他柔声说。
八点四十的时候，若云溪听到了门外响起的鼓乐声。
不知何时，门外已经铺上了红毯。
巴拉和蓝妮已经换好伴娘的礼服，随着外面一队人马的进入，她们俩走进来，将若云溪从床上搀扶起来。
这里并不是若云溪的娘家，所以也没有寻常迎娶的仪式。慕雨轩穿着黑色的毛呢西装，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理在后面，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儒雅和帅气。
外面停着的，是一辆用鲜花装扮的加长林肯，前后簇拥的，全部都是在广厦不多见的名车。前后望去，黑压压一片，无以计数。
通往金鹏大厦的淮安路上，若云溪看了一眼窗外，整个人傻掉了。
只要是目光触及的广告牌上，电子屏幕上，全部是她和慕雨轩的婚纱照。这些粉红色的广告牌周围，是一圈嫣红色的玫瑰。温馨的颜色，为这个城市增添了浪漫和柔媚。
广告牌上的两个人，背向大海，深情拥吻。碧蓝的天空，碧蓝的大海，灿烂的太阳，金黄的沙滩，洁白的婚纱，美轮美奂。
若云溪心下诧异，她和慕雨轩从来没有拍过婚纱照，这是哪里来的？
只是愣了一下，她马上想到，连结婚证都造的来，PS一张婚纱照，又有什么难事？
等到了金鹏大厦，看到整个广场被布置的极致奢华，若云溪又是一震。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呆在房间里，根本不知道她和慕雨轩的婚礼是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她以为，他给她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婚礼。就好像在法国乡村那样。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足不出户的时候，他们的婚礼早已被宣扬的沸沸扬扬。全国的各大媒体，都在那里等候。整个金鹏大厦，都笼罩在一片奢华的金碧辉煌里，好像直插云霄的宫殿。
当慕雨轩拉着若云溪的手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全国各大媒体的记者蜂拥而至。无数的镁光灯在若云溪的眼前闪烁，她什么也看不清楚，下意识往慕雨轩的身边靠了靠。
慕雨轩脸上带着笑，淡定而又从容。他回过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不要紧张，精神放松下来，要做一个高端大气的新娘。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怯懦。不要在这样的场合丢人。”
最后两个字，还是无情地伤到了若云溪。
她鼻子酸了一下，强忍住心头涌上来的屈辱情绪。一瞬间，她的身上充满了力气。刚才，她还担心水晶鞋的鞋跟，到现在，她已经飞快调整自己的状态，仪态万方地走在他的身边。在今天，她要完成的唯一任务，就是不能给他丢人。她不仅不要丢人，还要有最美的姿态，最动人的笑容，最高贵的神态，最典雅的表情。这些她都很少接触，但在婚纱的衬托下，所有的一切，瞬间促成。
八个花童跟在她的身后，为她托起那长长的婚纱拖尾。行走在崭新的红地毯上，从容地接过慕雨轩的母亲许因递过来的瀑布型花束。这不是寻常所见到的红玫瑰或者粉玫瑰，而是由百合、美洲石竹、风信子、常春藤、长春花、铃兰组成白色&绿色的花束。这花束，一直从她的腰肢垂到她的脚腕，和她的人一样，有一种空灵的曼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