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终究我能在这个浪漫的国度里重生,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林小红。
“妈妈,我想吃冰激凌。“我再准备资料的时候,突然有双肉呼呼的小手抱住我的腿,是我的儿子布丁,他刚刚画完画出来休息吧。
“不准吃,你前天还拉肚子来着。“我抬手,将孩子抱起来,果然手没洗,像个脏脏的小花猫一样。
这是我在法国的第五个年头了,除了生活在完全不同的语言还有文化环境之外,我生活的另外一个改变,就是多了这个小家伙,我的小布丁。时间一晃已经五年了,我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当年一来法国我就晕倒在机场,然后就是长达几个月的心理治疗,等我心智清明的时候我就发现肚子高高的突起,那时的我我已经怀孕半年多了,这是赵硕恩的孩子,无论我生活过的地方人们怎么说我,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品行,我从来没有红杏出墙,勾搭过其他男人,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赵硕恩的,我就不想留住这个孩子。
但是那个时候我刚刚恢复,身体太差,而且怀孕的时间也已经六个月了,根本不适合做引流。
雅涵说,这个孩子很坚强,也很健康,在我那段治疗的时间内,精神状态十分不好的情况下,孩子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不良反应,在我的身体里十分健康的跳动着。雅涵说,那个不只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是我经过千辛万苦带来这个世界的孩子,单亲妈妈在这里是很常见的事情,孩子只要我们不说,孩子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也不会在意有没有父亲。而且孩子会有妈妈还有奶奶。
没错,是奶奶,雅涵竟然不是说想当我孩子的干娘,而是孩子的奶奶,她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站在和我爸一起的位置上。
我说好,那就生下来吧。那个时候我是存了坏心眼的,赵硕恩那么对我,我也要让他的孩子不好过。
可是孩子出生之后我才发现我真是大大的错了,有一种天性叫做母爱,这是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孩子,任谁都不能够抢走的孩子。虽然孩子很健康,但是因为在怀他的时候吃过不少的药,所以布丁的免疫力有点弱,对很多食物过敏,比如海鲜。
但是和他一起成长的日子却是无比的快乐和知足,孩子的奇思妙想总是让我惊讶,我自认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脑袋,可是他总能说出很惊人的话让我了解到自己是多么神奇的一个存在。
赵硕恩应该死也不会想到我会有一个他的孩子吧。
当初我们因为不想要孩子,所以每次的避孕措施都会很充足。那个时候医院给我爸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他醉的躺在床上,口齿不清的叫着我的名字,那是唯一的一次他的酒后乱性,结果就留下了这个孩子。
“布丁,你忘了,妈妈跟你说过,以后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冰激凌,待会吃个苹果,然后早点睡觉好不好。”
“可是今天是节日啊,可以吃的。”布丁不依不饶的挥舞着小手说道。
今天是节日吗?我思考。
“妈妈,今天是总统生日。”
“我们是中国人,法国总统生日关我们什么事情。”我否决了布丁的想法,冰激凌是绝对不能吃的。
在法国已经五年了,虽然开头很不好,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就渐渐地进入正轨了,我们过的算是丰衣足食无忧无虑吧,先不说我们有在雅涵名下的这套房子,还有将那些钻石变卖了我们三个人也算是富裕人家。
法国是个福利很高的国家,当年我爸动用了很多人脉就才拿到了我们在法国的居住证,现在快要满五年了,马上我们就可以是法国的国籍,加上布丁是在法国出生的,生来就是法国的具有法国的永久居住权,法国的高福利,也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十分安逸,所以他长到这么大,我们几乎没有在他身上花过钱,医疗,保险,教育几乎全是政府出资。
我现在是一家中文报纸的编辑,报社就在我家附近,我不需要出去采访或是摄影的,我是美术编辑,负责排版的工作,报社比较小,也只是销售在这一个地区而已,所以经营状况也是每况愈下。
因为手不能在画画了,总得改另外一条路谋生吧,林小明为我考虑的再精细,也没有料想到我会有个儿子,而且为了孩子的身心发展,我也得有一份正经的工作。
巴黎的华人区生活了很多的中国人,我可以不必学习法语也能够很好的生活,但是布丁就不同了,他所生活的圈子里面充斥着法语,电视打开是法语节目,街上的人也是说法语,幼儿园里老师讲的也是法语,所以法语也算他的母语,只是在家里,他会考虑到我,全部都是用的中文。
我的儿子真厉害,这么小就会两种语言,是谁生出这么厉害的孩子的呢,当然是我这个伟大的妈妈。
雅涵现在是一家画廊的合约画家,她一边跟着学习,一边还在画画,这几年在巴黎的生活让她技艺突发猛进的,她说过巴黎是个浪漫的城市,哪里都能闻到花的气息,大大的激发了他的创作激情,她的画里有很多很多的思想,加上东方人的一些独特的文化,让她的作品得到了大众的认可,直接导致我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这是一个浪漫的城市,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在她第一幅画被卖出的时候,她还收获了一段爱情,是和那位买主。
说来奇怪,那个人是一个法国人,在巴黎的日子让我习惯了不去探索别人的隐私,雅涵没说他是干什么的,但是这些都无所谓,重点是那个人竟然比雅涵大了二十岁。
“你完了,我看你就是喜欢老家伙,口味挺重的。”那个时候我刚从超市回来,看见那个男人送她回来,临别还深情一吻。她现在就像个十足的法国女郎,美丽,高雅,有内涵,还有很多人喜欢,笑的时候风情万种,工作起来又神采奕奕,很难让人不喜欢。
“那你呢,什么时候再找一个,和我一样享受二人生活。“雅涵笑着问我。
“我每天都在享受二人生活。“我提了提篮子里的布丁,表示我现在的生活很充足。
“以后小妈咪会注意的,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接过我手中的婴儿篮她说道,我闻到了酒的香味。
每年的这个日子,她总是会喝醉,然后自称是我的小妈咪,胡天喊地的和我一顿胡扯,第二天醒来之后有完全否认自己的撒过酒疯,原来即使我爸死了那么多年,她的生活里还是会有林小明的存在,那样深的爱恋,讳莫如深。
那么我呢,在那样痛得伤害之后,为什么连赵硕恩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每次我回想过去,却只能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那些令人心伤的故事,在我的心里,他成了一个模糊而又可怕的存在。
“布丁,奶奶回来了吗?”我将神思收了回来,问我怀里的小家伙。
明天又该是林小明的祭日了,我到现在还没睡就是在等雅涵的回来。
“妈妈,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我想听圣诞老人的故事。”布丁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撒娇,迟迟不肯睡觉。
“明天再讲,今天已经讲过一个了,妈妈怎么跟你说的,一天一个,你早点睡,明天我们还要做大飞机,会很累的。”
“好吧,妈妈。“布丁嘟了一下小嘴,然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明天是我父亲的祭日,按照每年的习惯,我和雅涵都会回去拜祭他,顺便看一下爷爷。而每年那一天的前一晚,雅涵都会很晚回家,然后第二天就风尘仆仆的回去。
今天有些奇怪,已经是十二点了,雅涵不会那么晚还没回来的。我在书房里面,翻看着布丁的小作品,慢慢的等待雅涵的回来。
应该算遗传吧,布丁很喜欢画画,而且画的也不错,当然这是因为他是我儿子的缘故我才会觉得不错的,他会用画来记录下每天发生的事情,有的时候只是一朵小小的花,有的时候是很多幅画组成起来的故事,从他开始上幼儿园他就开始画画了。
雅涵说过早的开发孩子的智力不好,所以我们两个专业学画的大人从来没有教过他该怎么画,就算他的很多手法全是错的,我看到那些画的时候也会欣喜若狂。
今天只画了一幅画,画中有三个人,是我,雅涵还有他坐在飞机里面,天上的云是白白的,天是蓝蓝的,只是我和他的中间空了一个座位。
人生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旅程,五年前我从来不会想到,将来和我相依为命的人会是那个从来都看我不顺眼的刘雅涵。五年前,是她带我来到了法国,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带我离开了那个悲伤的世界,而且从来没有问过我五年前她找不到我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我一个人带孩子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会帮着我一起收拾。
不过我刚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闹过一次乌龙,我以为刘雅涵和我处久了成了同性恋,喜欢上我了,虽然我长得天生丽质,在加上后天的培养,而且我善良贤惠,可是想到若是她真的喜欢上我了,我还是会觉得怕怕的。
事实证明,我真的想多了,雅涵只是母爱泛滥了,纯粹想要帮我而已。
汽车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路,我推窗望去,是刘雅涵回来了,同时车里还出来了一个中年的男人。
“早点睡,明天来接你们。”那个中年男人将雅涵送进了家里,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又离开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喝酒了吗?”我问道。
“没有,正想喝呢,一起吧。“雅涵对着我笑了,的确不像喝过酒的样子。
“好。“我答应她,然后去冰箱拿了啤酒去阳台。
我到阳台的时候看见雅涵对着楼下的人挥手,同时还带了几个飞吻,接着灯光的反射,我看清了她手上那个明晃晃的东西,是个钻石戒指,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的钻石戒指。
她坐了下来,开了一瓶酒递给我。
“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吗?”
“嗯,“女子笑靥如花,在这样的夜空中也能大方光彩。”小红,我答应罗伯特德求婚了,你看,这是他送我的,今天晚上真的是太意外了,我感动得一直在哭,和漂亮吧。“说着,她将手伸到我的面前,那颗钻戒真的很漂亮。
“真漂亮,可是你决定了吗,罗伯特离过婚,还有一个孩子,而且还比你大了近二十岁。”我知道雅涵不像我,最终会结婚的,可是我一直希望她可以嫁给一个白马王子一般的人物,而不是罗伯特这匹老马。
年龄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爸可以归结为雅涵青春年少不懂事,可是这位罗伯特呢,虽然他对雅涵还有我们都很好,可是毕竟是大了,少年夫妻老来伴,雅涵也许刚刚进入中年的时候,事业正视顶峰的时候,伴偶竟然是个风烛残年的老爷子,总觉得怪怪的。
“我准备回中国了。”刘雅涵答非所问的说道。
“为什么?”
“罗伯特准备将事业放到国内,我当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那我怎么办?”
“一起回国吧,说实话,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你,一起回国也好有个照应,而且你可以把爷爷接过来和你一起住,你不是一直都想和爷爷一起住吗?”
“是,我当然想和爷爷一起住,可是回国了我工作怎么办,”我着急的站了起来,刚刚喝下去的啤酒还在嘴里没有咽下去,“还有这边的房子怎么办,而且我这样的学历,回国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就算找到了又要怎么办,我有密闭症的,我不能呆在小间里的,而且,而且;”我话在喉咙口打转,却不能完整的表达出来。
“而且你前夫也在中国对不对。”雅涵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小红,已经过去五年了,也许他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也许他早就忘了你了,而且你也已经康复了,我们和他早就没有了任何的交集,即使回去了,即使在一座城里,更加夸张一点,就算你们擦肩而过,你觉得他还会认得你吗,四年前那次车祸之后你整了容,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事情。”雅涵看着有些失控的我,立刻将我拉回了座位,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
是啊,我在害怕什么,我都差点忘了我四年前还出过车祸,但是对于那场车祸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印象了,只是记得那一天我开着车去超市买东西,路过红灯的时候突然不能呼吸了,等我醒来的我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雅涵告诉当时有一辆车闯红灯,撞上了我的车,结果那场车祸让我的脸部出现了伤痕,后来做了植皮手术还有面部修复,样貌和原来的我有不小的改变。
也是那次车祸,我被检查出患上了密闭症,在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里我会呼吸不促,若是没有及时脱离,我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雅涵说肇事者逃逸了,可是在法国根本不可能出现交通事故肇事者逃逸事件,总觉得她有事瞒我,不和我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开过车了。
“小红,放松一点,不要怕,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爸在天上也会保佑我们的,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幸福的。“我平静下来,雅涵在我身旁说道。
“雅涵,我早就想问你,当初为什么你会喜欢我爸的?”我抬头望天,问道同样在那边喝着酒的雅涵。
“呵呵,”她的笑声不似平常的那种完美,而是像个幸福的小女孩,时隔多年,回忆到我爸,雅涵还是无法忘怀。“你知道吗,他是第一个看懂我画的人,“雅涵的声音淡淡的的,很好听,”那天他来学校找老师,帮你收拾画具的时候,他说我的画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