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孤有些头疼了,“众位还是坐着吧,站久了会腿疼!”笑话,一夜站下来,明儿一早得好几副棺材抬出去。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大臣冒这个险。
众人落座后,绾碧亲自将大份的茶点奉上。
见状,李重文和慕容越相视一眼,“看来要长谈。”
礼部尚书梁老见罗孤精神饱满,露出了殷殷笑意,“王上今日精神不错,实乃罗修之福。”
宁天酬望了眼埋头端盏的秦良,再望了眼梁老,清咳了声。腹诽:‘他不止今日精神好,从今儿个起天天精神都会好。’
众人听到梁老的话都望向主座上的王,欣慰的连连点头。
“王上的身体就是我罗修国的躯体,王上万要保重。”
“龙颜焕发,是百姓之福。”
李重文见圣上端坐在龙椅上,一派的沉稳持重,根本不像之前的孩童形象,心里暗暗惊讶。又隐隐觉得以前的猜测没有错,孤王可能并不是无知孩童,而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环顾四周见已有不少大臣都仿效他掏出素帕,脑门上的汗变得豆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孤王这大半夜的把朝堂的重臣,和世家的家主都聚在了一起,且露出他本来的面目,这太不正常了。
曹相和赫连家、公孙家的家主并不在应邀之列,就连手握重兵的膺城将军都不在……
……难不成?!
李重文虽是承袭祖上的爵位入的朝堂,可他并不傻。这么明显的变故,是瞎子也看出来了。
话还没说几句,场内的气氛已经跌至冰点。
浓重的肃穆气息,让本身习武的绾碧也不由一抖。她看了眼罗孤,福下身笑盈盈的开口,“众位大人,热茶还得趁热喝,糕点也是刚刚出炉的。不够的话,御膳房还备了很多,大人们可不要跟我们王客气。”
“对对对,”罗孤乐得缓和气氛,率先拿了块莲蓉糕在嘴里咬了口,才慢吞吞开口,“刚从风里来,喝口热茶暖胃。这夜还长着,吃些糕点垫垫肚。等下要是饿得没力气想睡,本王可要不高兴了!”
众人难以接受孤王这么顺溜的言谈,放在扶手上的手犹犹豫豫,都愣在那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秦良见众人都在那傻呆着,也畅然一笑,“早就想尝尝宫里的糕点了,看着这样子精致,我就卖丑先拿下一块。”
话毕,他拿了块红枣糕放进嘴中,赞赏的开口,“嗯~这宫里的东西就是比外面的要精细,梁大人啊,”
他扭过头跟一旁的梁老大人寒暄,“我夫人爱这口,我也是跑遍了膺北城为她一一品尝过,可味道还真比不上王宫里的,要不您老也尝尝?”
梁大人白胡子一翘,哈哈笑开了,“我尝尝,我尝尝。”
他瘪了瘪嘴,看着这一小块热糕点,吃了口,又笑对四周人的邀请,“好吃!秦大人品味不错。”
“哈哈~”众人纷纷这才把手伸向身边的桌子。吃过后,连连点头道谢。
宁天酬趁着大伙儿吃吃笑笑的时候,伸过头小声的问一旁的秦良,“我说,子房。大晚上的聚一起不会就是请我们来吃糕点吧?”
秦良闻言一笑,看了眼正吃着糕点、不动神色打量众臣的孤王。
“说不定就是专门来吃吃糕点的,小孩子家家都爱炫耀自家的东西。没什么稀奇!”
“去你的,你当我傻子啊?”
宁天酬大白眼一翻,口气满是不信,“那曹老货怎么没被请来?还有他那两条狗也没来。你不要跟我说这事你牵的线,你请不动那老货。”
“嘿呀,”秦良嚼着糕点朝宁天酬瞪大了眼睛,“这你都猜到啦!我是真请不动他!”我要是今儿晚上请了他来,上面那位还不把我送‘进’去啊。
宁天酬伸着手指在空气中点秦良,“你~诶呀,信你,我是那花子街的傻二。”“哼个白面狐狸,嘴里没一句真话。”
“哈哈哈,宁守黎,你从二十年前的国子监骂到现在,就不能换换?我都想换个更难听的安自己头上。”
宁天酬被这话气得不轻,伸手摸了块糕点往口里嚼着解气。
但吃的太急一下被噎着了,呛得直咳。
秦良笑哈哈,赶忙给他端茶拍背。
宁天酬更气了,不料主人孤王在上面又交待了句,
“宁大人慢点吃,别噎着。”“绾碧,去包两斤各式糕点给宁大人和秦大人带回去。秦夫人喜欢枣泥糕和桂花糕,再多包两斤。”
宁天酬出了个丑,急的面皮发紫,直在那呛着说不出话来。
秦良倒是拱手谢道:“微臣代夫人和宁大人谢过王上厚待。”
众大臣见状面上微笑,心中却暗惊,‘这王上怎么跟秦子房这么亲近?连她夫人喜欢什么糕点都知道!”
“没脸没皮的,二十年了我今天才认清了你……咳咳。”宁天酬艰难的缓和面色。
“多谢守黎兄,我夫人明日有口福了。”
宁天酬一惊,连咳嗽都忘了,“你家又不缺吃穿的……咦,什么?‘明天’!你的意思我们今晚上会坐在这吹一夜冷风?”
秦良挑了挑眉,“是啊,有何不可?孤王也在上面坐着呢。”
看着宁天酬还不可置信的神情,秦良继续道:“守黎兄,今夜可有比冷风更冷的东西,你衣衫单薄得扛着点啊。”
“不是,”宁天酬急了,“你老人家不是说就吃吃糕点吗?怎么又冒出个‘更冷的东西’,秦子房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啊?”
秦良望着这个同窗,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想我知道些什么啊!我自己都不想。”
“你自己都不想?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怎么尽是些听不懂的话啊。什么叫他自己都不想啊,难道知道了,事后还要追究想不想?
秦良乐的和他悠哉,“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想在我这儿知道些什么,你叫我怎么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我知道的东西多着呢。你是想知道史典的修订,还是国子监的考题?”
“我……不是,我不就是想知道你知道些什么吗?不是……你就说你已经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也不是……诶呀,算了!”
宁天酬又摸了块糕点往口里塞,气哼哼直看天花板。觉得不解气,又愤愤的加了句,“秦子房!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跟我说了!”
秦良无奈,嚼了嚼口中的糕点。
这掉脑袋的事,能在事先乱嚷嚷么?万一要是泄了密,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追究谁的责任去?这是在护着守黎兄你呢,怎么混了这么多年官场还没混聪明些呢?我秦良避之不及的事,你倒好——砸破了脑袋往里撞。
秦良吭哧一笑,又摸了块糕点放嘴里,暗道:总算把他给绕进去了。
就在一干大臣在御书房喝茶谈天、暖意融融的时候,长河外十二队身披铠甲的禁军包围了曹丞相的两所府邸。
另有,凌国公府在膺城郊外常驻的五百精兵,骑着高头骏马、举着火把沿着长河白堤赶至曹国公府。
这一支精兵曾在长河前与进宫的二十驾马车擦肩而过,只不过众大臣被蒙着眼都没注意到。
精兵由膺城将军凌朝君领着,凌将军一声令下,精兵们马上用撞柱撞开了曹国公府。
大门一开,只有少量的人影在园子里惊声尖叫。大部分奴仆护院都软倒在地,不知生死。
宣旨太监由四名精兵护送着赶至曹府外院花厅,一扫花厅也只倒了几名丫鬟,不见一人走动。宣旨太监和驻军的小头目纷纷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软倒在地上了?竟和七年前罗修王宫宫难的场景一模一样!”
“曹彰速速前来接旨——”
“曹彰速速前来接旨——”
一名将士匆匆来报:“报——在院内水井里发现致人昏睡的药物!”
见状,驻军头目朝花厅外几百将士一声令下。
“众将士听令——速去后院,将罪臣的亲眷都押到这儿来。犯妇罪子一个都不能放过!抗拒不从者,立斩!负隅抵抗者,立斩!匿藏逃脱者,立斩!放过一个,你们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几百将士手持利刃跑进后院。
院子里不断传来威武的高喝声。
“抗拒不从者,立斩!”
“负隅抵抗者,立斩!”
“匿藏逃脱者,立斩!”
不久,一阵铠甲行进的金属质响声传来,一群只穿了中衣的男女被身披铠甲的驻军押到了外院花厅。
膺城将军凌朝君带了一队人马大步从内院走来,他们手中抬着一箱箱纸质物品,宣纸太监望向他们,凌朝君朝他点了点头。
宣旨太监神情一肃,马上冲着地上晕晕沉沉跪倒的一大片男女宣旨。
“……奉天承运,孤王诏曰:经监察司查处,丞相曹彰罔顾社稷,勾结魏武,通敌卖、国,私吞灾款,着即日起,收押至禁牢待惩。钦此!”
凌朝君站在宣旨太监的身后,目光平静无波的看着跪在地上昏昏沉沉的曹丞相一时感慨万千。
凌家和曹家恶抗了几百年,看着昔日的政敌倒在一旨明黄下,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心里对登基不久的新王,也有了一些莫名的惶恐。
‘犯事的是曹氏一党,你惶恐个什么劲儿啊?’
凌朝君暗嗤了一声自己,举起手臂,朝身后的将士下令,“罪臣曹彰落网,将士们警醒、听我号令——!”
“威!武——”身后列阵的将士立即大吼出声。
凌朝君心中激昂,紧闭的铁齿凿出一个字来,“抄——!!”
“威!武——!”众将士领命四散开来。
一时间,乒乒乓乓桌椅推倒的声音传来,到处封条飞舞,院子里燃起了十几堆篝火,如同白昼!甚至有肩起铲子、锄子跑向后院的。
凌朝君见状点头,朝身后的下属都尉压低声音下令。
“这儿就交给你了,记得一个都不能少,罪证里专门搜出了族谱和宗室关系谱,少一个咱们的下场都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