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闻言却扬唇笑了,忍不住用手牵了她狠狠一抓,才道:“罗修公子也这般黏人?想留我你可以直说的。”
高高的野芦苇在风的吹动下一丛一丛的倒下,又起来。
一如罗孤的心,忽上忽下的荡漾,她咬了下舌尖,警告自己别沉醉在他的笑容里。
“咳,留了你能做什么?”罗孤仰首望天,挣脱他冷热舒适的手,语气淡淡,“我的武艺不比你低,身边的影卫也个个是一等一的范儿。古步王子你出局了……早些上路吧。”
罗孤说罢,也不管身边倒来倒去的野蒿,更加不想管静立在野蒿丛中的某人,抬脚迈步向前。
一步,两步……十一,十二……
负手向前的人影停了下来,片刻,还是扭头向后望向静默在那里的一袭青衫。
“喂,杵在那干嘛?走不走啊?”
那静默的青衫人影又扬起了微笑,清润低声:“孤儿终究还是舍不下卿风的。”
一阵微风将这话原原本本送入到前边人的耳际,那人负在背后的手指轻颤,继而僵硬的埋头朝青衫人影走去,蛮横的抓了他的手继续折回大步向前。
罗孤边扯着楚卿风,便暗自嘀咕,“怎么就没忍住呢?怎么就狠不下心一走了之呢?不就是一个……楚卿风嘛!”
两人就这般一个冷着脸在前边走,却负气似的抓着后边那个的手,后边那个虽然脚步被带的有些凌乱,但眉眼间的‘我情愿’还是很舒展,嘴角偶尔轻泛的笑意带着浓浓的宠溺,让人想扑之欲绝(抓瞎,虾米形容!偶迷乱ing……)。
远远可以看见几方草庐,想是到了人烟之地。
跟在后边的卿风忽然将手用力一拉,全身紧绷的将前边的人圈入怀中,带着几许小心的搂住。
“孤儿,留了我在你身边,可……可以做很多事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罗孤头埋在他怀中,看不到他脸上是不是羞涩。
“明年我就二十了,在古步也算得上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有些事情你懂的,我也懂……”声音更加颤抖,罗孤却咬牙在他怀中默声傻笑,且继续听他说。
“下山后,就二十二了。你也十九了……等我……我一定说服母后,便……便……”
罗孤听到这里猛的退开他的怀抱,抬起头来望向他,追问道:“便什么?”
卿风红着张脸,嘴巴微张有些错愕的望着如猛虎下山要吃掉人的罗孤,不做声了。
“便什么?卿风怎么不说了?”眼睛锃亮的罗孤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有些急切的意味。
卿风垂了眼睑,像是在盯着自己的嘴唇在默默倾诉,“我知道,孤儿你一定在暗骂我是不是男人……孤儿,现在我却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女人了。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好奇怪,好像在和自己的兄弟在……谈婚论嫁。”
“什么!”罗孤傻眼的瞬间大吼一声,气愤的叉出双手准备将某人肆虐一番。却发现目标早已经凭借轻功滑出五六米开外,罗孤咬了牙冲了过去……
跟罗孤相处了近十年,卿风都没怎么怀疑罗孤是女人。而且,即便有时候有怀疑,也在罗孤一次次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中消失无踪了。
可卿风依旧那么的执着的,隐忍着对孤儿的感情。
罗孤有时候有些悲天悯人、甚至有些恶意的猜想当年师母说自己有男女通吃的本事并非无的放矢。
于是乎,她得出了一个足以惊翻自己的结论:楚卿风那厮,或许正如他表白时所说的,并非因为自己是女人才对自己起意,难不成他……
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不分男女,这或许就是……爱情?
这样一想来,罗孤停止了狂追的脚步,不管男女,卿风心里只有她一个,自己何必又纠结自己没女人味呢?
“楚卿风!谈婚论嫁是吧!且不管兄弟还是兄妹,咱们先谈着吧!”一傻帽朝着大风大喊,“不管咋地,肯定答应你!别羞愤得跑路啊!”
不远处,正绕树飞行的某青衫青年似是中了魂咒,一个闪神不慎撞入了一棵大树的茂密树冠里,稍后晃晃荡荡的树冠里垂直落下一个人影,被早已侯在树下喷笑的人伸手接在怀中。
三天后,众人齐聚在越风谷口送别。
怜雁冷着脸用南明封霜剑赶着卿风向前走,被剑赶着的人一步三回头,全然没了昔日的冷清。
被顾的人,狠狠瞪了眼身后的三个跟屁虫。撒开脚丫子绕过娘亲,抱了卿风的手臂。“我送送娘亲!”
怜雁黑着脸冷笑一声,南明封霜剑直打上磨磨唧唧的两人,“走!”
罗孤和卿风相视一眼,步子轻快相携着的往前走。
“当年娘亲送我们去寒山,而今我送你和娘亲回寒山。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呀。”
“该说的昨天夜里我们不是都说了吗?”
昨天夜里……罗孤懊恼,虽然亲亲热热,但还是铩羽而归。
“此一时,彼一时。你得说点什么。”
“好吧,”卿风有些无奈,紧了紧她的手,“我再重申一遍,我立即去信古步,叫母后歇了和南宫家结姻的心思。两年后下山,我会先去古步摆平母后,再来罗修陪你。”
“嗯!”罗孤眼睛亮了亮,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
“别吞吞吐吐啊,有什么要我做的,我一定答应着。”
“我不想听到罗修王新添了王后、王妃、宠姬……之类的谣言云云。”
“嘿,你真是多虑了。谣言嘛,哈!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罗孤摇头晃脑的不屑一顾。
“也不希望罗修王夜召大臣、夜访肱骨之类的美谈传出。”
罗孤讶然抬头,“嚯,卿风你有大男子主义倾向诶!”
“对你,我一直都有,你不知道吗?”卿风微微一笑望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直接杠上了。
“可我行军在外,夜夜召集将领座谈很寻常呐!”
“……”卿风思忖了一番,手指轻轻蹭了一下鼻尖,复道:“那就仅限于座谈吧。”
“龌龊!”罗孤咧咧嘴笑骂,“刀光血影的拼命,偏你能想到风花雪月!古步王子风骨堪存?”
“我信你,可我更相信你招蜂引蝶的本事……我为王子尚且……何况你是当今大陆上大权在握的王……”卿风像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罗孤挑了挑眉,从话中听出了点意思。“古步王子尚且什么?老实交代了!”
卿风微微蹙眉,再一次为自己轻弱了孤儿的敏锐而暗恼。还是照实说,“尚且有很多女人投怀送抱……不过,我没接招。”
罗孤吭的一声,暗道自己半年来无聊时猜想到的东西果真有发生,也相信卿风在自己的良好影响下不会有那种恶习,冷声道:“为什么不接?又不用负很多责。”
“没心思!”
“哦,心思放南宫小姐身上了?”
“心思放罗修宫廷里边了。”卿风再一次无奈的坦诚,瞥了眼跟在不远处的雁姨,险些呛着了。
罗孤见状赶紧笑吟吟的往回跑,拉了怜雁的袖摆,“娘亲,孤儿舍不得……”
怜雁冷了脸,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舍不得谁?”
“自然是娘亲!”罗孤弯了弯眼睛,“娘亲一路平安,孤儿以后必定去拂影宫拜访。”
怜雁敲了下罗孤的脑袋,缓了脸色,话语中有些怜惜,“好好照顾你王兄们,对身边的阴谋诡计多留些神,别光想着……劝你也没用,只是有一条,娘亲不希望你和卿风的路太坎坷。与其日后难过,不如。算了,算准了你这丫头的性子,说了也白说。好好顾着自己,有什么需要就通知娘亲。”
“嗯!”罗孤重重的点头,还是加上了一句,“我对我们两有信心。”
本想请娘亲在南宫家多劝劝,但南宫郁水毕竟是娘亲的亲侄女,这种过分的要求,罗孤提不出来。
拉着卿风的衣摆,两个人低着头站了好半晌都不愿挪动脚步。静静感受着只属于对方的气息,有一种叫做贪恋的情绪在蔓延。
直到卿风在娘亲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登上了乌篷船,罗孤看着那个笔直的青衫人影屹立在船头慢慢消失,才感觉到周遭空气慢慢变得冷冽。
她凝望着波澜不兴的河面,有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的错觉。
“人都走了还杵在这当望夫石作甚?”
罗孤从失神中抽离出来,看着左方静静飘浮的龙临渊,忽然有些怏怏的,很想投入一个怀抱中,可是龙临渊是没形的。
“好想借个肩头小憩一下,可惜啊某妖孽道行不够凝形。”罗孤凉凉的发泄着心中的恶劣情绪,抱了手枕在脑后就往回走。
龙临渊眼中闪过一丝的受伤,马上又被紫瞳中的美丽所遮盖。
没有了卿风的日子,还是照样要过,只不过每天生活的内容变得不同。
罗孤在越风谷又呆了半月,这半月里除了和大哥文夕嘻嘻闹闹,就是操起青干莫离剑上下翻飞了。
青干莫离剑是罗孤随身带的,平日里只当摆设,以后总算可以用到它了。师父的丹药果真有奇效,这大半个月休养身体和恢复武艺都见效明显。
借了大哥文夕的白玉箫,罗孤吹奏着曲子招来那几只黑色的鹞子,写上一封信直接送给师父,让他拜托天矶师父估算一下大哥重见光明的几率。
一切打理妥当,罗孤辞别大哥和天问道长,带着三位影卫离开越风谷,重返左陵。
离开将近一个月,姑墨大陆的局势变得异常复杂。
罗孤静静的坐在营帐中听打理大后方的凌正云(凌正翼的二弟)汇报着姑墨的局势,龙临渊也静静的飘浮在罗孤的左边。
凌正云是个精瘦的老将,双鬓和小胡须已经斑白,但炯炯有神的双眼彰显着他的干练和精神。
“而今,护国将军(凌正翼)已经开赴侬帕尔与炎军对峙,炎军占领侬帕尔东南和魏武的西南,我军慕容部自古罗海峡潜入魏武,占领魏武的西北部荒漠和中部草原侬帕尔的西北,埋伏在雁矩峰里的凌明城部也投入了魏武,驱赶炎军向南撤离。护国将军领军自赤维谷长驱直入,迅速占领侬帕尔北部,与炎军形成北南对垒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