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彰轻哼一声,心中一阵得意:你罗家的子孙竟还有这样的废物,哈哈哈……果然是不被罗闻看重的怂包。罗修的江山更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上,当年本相果真的目光如炬啊!哈哈哈~~~
曹彰一甩袍子转背倨傲地往明德殿走去。
罗孤看着他的背影嘴边也是一抹冷笑:曹彰,你今日不跪我,他日…我必叫你一辈子都匍匐我脚边。
“爱卿平身吧。”不看地上的人一眼,罗孤弱弱地说上一句,地上一直僵跪着的大臣这才慢慢站起身。
罗孤‘强撑着’身子一步三晃,在卿风的搀扶下走向明德殿。心中却一阵苦笑:这仇人相见本应分外眼红,无奈——在她的长远筹谋中却变得有些太过‘温情’了。
明德殿中一派明亮堂皇,墨黑可鉴人的地板上有罗孤苦笑自嘲的神情。楚卿风抚剑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向象征着罗修国最高贵人的宝座。
而曹彰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殿中负手而立,神情自傲而阴狠自是不必说的。
可是,曹彰……你甚至都不完全知晓孤王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就摆出这幅副唯我独尊的神态。可不可以说你自信得有些可笑呢?就你这样的角色,父王当年怎么会如此忌惮你、被你斗败呢?
还是……五年的尊崇已经使得你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了?甚至连当年的罗闻,你也没放在眼里了吗?
那么,你现在是以何种心态来看待你以为的傀儡的呢?
心中思量着,罗孤在转身坐下宝座时已经恢复了孱弱的‘本色’。“咳咳——”咳嗽声永远在恰当的时间和地点响起。
曹彰稍稍将表情放缓和些,再一次注视着宝座上的人:少年,还如方才所见的孱弱,那一声声的咳嗽如压抑在冰石上的哑铃。让曹彰好一阵欣然,面上虽然自认为在掩饰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罗孤接过卿风手中的洁白的帕子,嘴角也是微微轻扬。却是在一次次的咳嗽中掩饰了去。
当年认下的义兄还如当年的冷然,话不多、对待萍水相逢的人永远一副欠扁的冷冰冰。当初还担心他跟了天道子那个大冰块学艺会让他性情冰冷更甚,而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至少他还如当年一样的细心。
“曹丞相日理万机,今日到王宫来访可有何要事?”罗孤望着殿中不善的望着自己出神的仇人,思忖再三还是开了口。
曹彰瞳孔微缩,望着宝座上的那人。
宝座上的人一身华贵的黑色龙纹锦服,头戴嵌了和田暖玉石的金发冠,面如刀削却神情坚毅。那人瞳孔里的黑如同一汪冰冷的湖水,好似随时都可以把他湮没在刺骨的寒冷里……
他曾似笑非笑却步步紧逼开口问道:“曹相,数以万计逢难的罗修子民可等着国库储备的粮棉度灾呢。……卿不赞同?莫不是有更好的法子让罗修子民安然过冬?还是……曹相你认为在朝堂里步步青云即可,下层百姓无关紧要?”
那人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让他心里发颤。那人的样貌还刻骨的刻在记忆里,让他每晚都睡不安宁。
五年前,你在这殿中对我声声呵斥;五年后,你最无用的儿子在我面前战战兢兢。这是不是风水轮流、因果报应呢?
百姓,哼。罗闻,你若不是一心一意只迂腐地想着那群蝼蚁你又何须早早丧失了活在这青天白云下的资格呢?!
这世界,永远是行事狠厉者为王。你那么一意孤行、那么自负仁慈活该由更适合罗修之主的人来接替你罗家的江山!
“曹丞相日理万机,今日到王宫来访可有何要事?”
这是现在坐在王位上的人在问他,短短的一句话却充斥着谦弱和畏惧。这使得曹彰极度狂乱的心一阵畅快。
“只是听说王上身染恶疾,特带府上几名能人来瞧上一瞧。”曹彰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浓浓的审视,对着殿外候着的几名大夫高喝一声:“你们还不进来给王上瞧瞧!哼,我罗修之主若久病孱弱如何能镇得住朝堂、镇得住四方诸侯!要是诊不出个子丑寅卯就斩了你们的脑袋!”
在这一声高喝下,几名粗布大夫颤颤巍巍躬身进来不敢抬头看曹彰一眼,只是扑通通的跪在曹彰的脚边。
广袖里的手死死的掐紧,一股无可遏制的怒火从罗孤的心底升腾而起!她敢肯定她一定是罗修历代君王里最窝囊的王。
好!逆贼,孤王还没死呢,此时此刻你竟张狂至此!
死死掐紧袖中的手直到它变得红紫,全身紧绷着的神经更因为接下来的探察而警戒着。
忽然,一双清凉纤瘦而略带薄茧的手不经意覆上她的手,轻轻拍着示意她镇定。
罗孤用余光瞥见到卿风略微垂着的眼睑显得格外顺从,就像一个寻常的侍卫。可罗孤能很明显感受到他心中和她一样生起了怒火,这种习武人的怒火总是伴随着杀气而生的。她毫不怀疑:只要她一声令下,卿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毫不迟疑的将对方斩杀!
这样一想,罗孤心里好受多了。这一种安全感,罗孤在过去的五年都不敢奢求、都不曾生出过一丝想法。
看来,天玄师父终究的善于揣测孤儿的想法。这一份大礼的贵重恩情……孤儿这辈子恐怕都还不上了。
将心思重新放回殿下的逆贼身上,罗孤心中凌冽丛生。
……久病孱弱的王如何能震住朝堂、震住四方诸侯?——我罗修一脉相承的血统不能,难道你谋朝篡位的乱丞贼子就可以吗!
……诊不出个所以然就要当众斩杀——现在这明德殿、这罗修之主可都还是我罗孤的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当着孤的面就要斩杀孤的子民?
曹彰,你果真胆胆大得很啊!
而此时的曹彰正兴味不已地打量着宝座上少年的脸色,当见少年的脸色如他所愿变得极为恐惧,他在心中暗暗冷哼。
面色久病绯红的罗孤怯怯地伸出手去,几名大夫马上恭谨地轮番问诊。罗孤一脸担忧又暗暗瞟一眼此时曹彰的神情:如她所料的那般郑重。
要不是深知道此人的飞扬跋扈,旁人见了还当真以为他在担忧着自家王上的病情呢。
曹彰,你现在很想知道孤是不是假意装病想欺瞒过海吧。
“曹曹丞相……”罗孤害怕的开口道,“你还是不要杀这几名御医吧,我的病没人治得好……”
几名大夫闻言身子一抖,看诊的手都有些不利索了。
曹彰看着那孱弱的少年心中一阵冷笑:这草包倒是和罗闻那厮有着一样无用的仁慈,这点倒是甚合我意!
他毫不正视宝座上人的哀求,只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王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称为御医的,他们只是臣家中的奴才。”
几名大夫颤颤巍巍退下宝座,跪在大殿的中。
“怎么样了?我们的王上身染何疾,竟治了五年都没治好?”曹彰声如洪钟的恫吓声声回荡在这大殿中。吓得几名大夫身如抖筛。
“回回丞相话,王…他染病并非是五年……”一名稍显年迈的大夫朝曹彰作揖说道。
罗孤听到这话,广袖中的手一紧,竟生生渗出汗来……卿风低垂着头的脸上目光一凝,杀机陡然显现。
曹彰心中也是一惊:患病不是五年!那为何五年前打探到的消息是孤王子染疾,送之一隐蔽地方养病才不能归朝?
他凌厉的目光直射向宝座上现在仍是孱弱的少年:竟然在欺骗他!竟然想着瞒天过海!难道已经怀疑当年是我逼宫而不是魏武的杀手?那么,就的提前动手了,虽然这样会留下许多祸患……
大殿内气氛肃杀,隐隐形成了对峙的交锋。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那位稍显年迈的大夫又颤颤巍巍的继续道:“王上的恶疾是从娘胎肚子里带出来的……因…因此无药可根治……只能好好静养……”
宝座上的罗孤闻言一愣,心中一松随后露出痛苦的神情。旁边一直蓄势待发的楚卿风也自觉地将气场收了收。
“什么?”曹彰愕然,不可置信眼前这个说话不全的老混蛋竟将他吓了一大跳。“天生而来的?你说我们的王上无药可根治?”
“回丞相,是…是这样的。”老大夫谨慎的弱声道。
曹彰皱眉思忖:当年的夕照王后怀有龙种的时候就是急赴温暖之地待产,产后传出虽是王子可闻王却没表现出像前面两位王子一样带去祭天祭祖,也没像前两位王子那样殿前昭示群臣……难道都是因为这位孤王先天体弱、怕命不久矣,因此才……
神思辗转只在闪电之间,曹彰一见后顾之忧解除就懒得多待,“王上好好保重身体,臣这就告退。”
言罢,也不理会座上之人迟钝的反应,径自离去。一干大夫自是战战兢兢跟随着。
罗孤注视着大殿下的人傲然离去,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怒火,就着宝座上的扶手狠狠一拍!
“唉哟!”直到手上传来痛彻心扉的疼痛,这才发觉到自己的武艺早就被寒山上的那位封住了的事实。
一旁的卿风好笑的看着她痛的蹦蹦跳跳,上前一步松开握剑的手,执起她的手放在掌心。看着她手心的红肿不由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罢将脸凑过去吹了吹红肿的地方。
掌心的疼痛和手背的凉意,再加上伤口上的清风…罗孤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也不由加速……
“孤儿,孤儿……”
不知过了多久,罗孤恍惚听到身边有人叫她,下意识回答:“什么?”
眼前清明过来才发现眼前那张俊颜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极力压制住要脸红的冲动,转过身去,呐呐答道:“在想些明日早朝的事,不要紧的……”
罗孤背过身后,卿风也静默地站在她身后。半晌的沉寂之后,罗孤轻吐了口气:这是怎么了?
转过身来,终是攀上卿风的肩携他向天阁走去。低下头来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神色,犹豫了良久,才闷声道:“卿风…”
“嗯……”
“你这样留在我身边,会不会耽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