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接到王程皓的电话,说是让我陪他去办点事,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鬼使神差的跟着他去了。最初还以为是公司要加班,到了才知道原来是他想让我陪他去4s店买车。
去年就一直听他说想买车,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我也给他提供了不少意见。他当时还很诧异我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那么懂车。其实他不知道我爸爸是做汽车改装出身的,小时候,我的玩具就是各种各样的汽车,才3、4岁,还没有车轮子高的我就能准确在大马路上指出拉达蓝鸟波罗乃兹。
陪着他跑了一天,最终还是在亚运村的车市选定了一辆。晚上他请我吃了饭,然后约定提车那天带着我去兜风。
他取了车的当天下午果真就开着车在研究所门口等我,毒舌大姐看到我上了他的车,表现的相当亢奋,就好像是中了500万的双色球一样,热情的跟我挥手道别。
我在车里长出了口气抱怨他:“你就不能打个电话给我,咱们约个别的地方见吗?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到单位来,还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呢。”
他兴奋的开着车,毫不在意的说:“管他呢,你还怕这个吗,都什么年代了,再说,男未婚女未嫁的,他们就算是说,又能怎么样,别想了。对了,你听听这发动机的声音,还有你以前给我提过的什么胎噪,怎么样?”
我不想打扰他正在兴头上的心情,于是换了话题:“看来是真喜欢这车,早上去上牌照还挺顺利的吧?”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发现有工人忙进忙出的,莫名其妙的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我办公桌的对面加了一张桌子,还没等我开口问,所长就笑眯眯的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雪啊,我又给你找了个帮手,来来来,小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翻译兼行政主管,你以后就归她领导,要虚心哦。”我这才发现所长的身后跟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松松地挎着一件三宅一生的白衬衫,低调的张扬着,“所长,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不是有小乔了吗?
所长摆了摆手,示意我跟他进办公室,一边对那个女孩说:“小徐,你先跟孙姐去熟悉一下所里的业务。”
这里不得不插播一下,孙姐其实就是著名的毒舌大姐,浑身散发着一种优质狗仔队的气质,擅长各种指桑骂槐指鹿为马,拥有要将传播八卦制造花边新闻进行到底的大无畏精神。过了这么多年,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脑子里只剩下我跟小乔私下里给她起的外号了。所以,你看,人的主观性到底有多大,选择性遗忘和选择性记忆全都一样,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一种超能力,大脑会根据你的喜好帮助你去粗取精。比如,我就忘记了孙姐的名字;再比如,我就记住了她的外号。
小徐,大名徐睿,中科院某位领导的女儿,刚从著名的海跑毕业,学了一个连自己也说不清的专业,据她自己后来解释,她的专业是万金油,做什么都可以。
在办公室,所长山路十八弯的给我讲了小徐的身份,然后意味深长的叮嘱我:“一视同仁,一定要一视同仁啊!”
毒舌大姐坚决彻底的贯彻执行了所长的这句话,手段灵活的惨绝人寰。我第一次对所谓人脉有了深刻的认识,也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东西,叫做“关系”。
因为小徐家住的太远,而清华西门附近不是贵的吓人的大饭店就是卫生条件可疑的小餐馆,像我们一样带饭又太麻烦,所以午饭成了小徐开始上班后第一个要面对的问题。于是,我们大家都跟着沾光了:每天中午我们吃上了从清华的食堂里定的工作餐。
自从小徐来了之后,浇花、保管办公用品这样艰巨而繁杂的重担就落到了她的身上,于是,每个例会上,都能听见毒舌大姐和蔼可亲的表扬小徐同志的工作:认真负责细致热心……
因为小徐身体“虚弱”,所以不用坐班可以来去自由。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常常跟小乔坐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小徐满脸红光的早退去看病,然后揉揉眼睛,心照不宣的埋头钻进资料堆里继续翻译。
那一段时间,小乔一有空跟我抱怨:“小雪姐,凭什么啊,该出力的时候就让我们冲锋陷阵,不发奖金就算了,怎么连句口头表扬都没有,更可恶的是孙姐还整天催催催,动不动就嫌我们做的慢,什么事儿啊!”
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安慰她,因为我也同样想不通。上学的时候,我们对社会的认识就是书里电视上的一片繁花似锦,老师们总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平等,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们深信不疑并为之废寝忘食,那时候就算是听到别人讲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因为体会不到,所以一直半信半疑,甚至一度怀疑抱怨不平等的人肯定是因为自己没本事。可当自己真正面对这个现实的时候,我发现除了叹一口气说声:“这世界真不公平”以外,还真的是无能为力。别人可以默默无闻得惊天动地,而自己就只能任劳任怨的悄无声息。所以,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对小乔说:“算了,改变不了的事情就别想了,为这样的事情生气,损己伤身不伤人。何必呢。好好的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吧。”
后来,我才发现这件事对我们是有好处的,比如:活色生香的给我们上了一堂在任何教科书上都学不到的现实。更重要的,就是让我跟小乔在同仇敌忾的和谐气氛下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并且最终转变成了亲人。
其实,徐睿并不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她的优越正是源自于她的单纯。人生头一件不能自己选择的事情就是出身。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拥有一对可以呼风唤雨的父母,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理所应当的,尽管会有许多人因此而心生嫉恨,可是她并没有错。就像是出生在一个贫穷且残缺不全的家庭,拥有或甚至压根就没有的病入膏肓的父母,这些也都是天经地义的,尽管也肯定会有人因此而心生怜悯,可是谁都没有错一样。只是,我们面对的问题不同。
比如:当我们对着一堆习题焦头烂额悬梁刺股的背负着父母的期望和出人头地的理想的时候,她想的是耐克的新款什么时候上市或者怎么才能搞到谁谁演唱会的门票。
当我们为了工作四处奔波碰壁,体会从信心满满到失望到绝望到自卑再到忍辱负重的酸甜苦辣的时候,她在家发脾气挑三拣四的嫌父母找回来的工作机会不是自己喜欢的。
当我们被房租生活费电话费各种费压得透不过气的时候,她在头疼怎么才能凑足时间去欧洲旅行。
其实,让人心生怨妒的并不是徐睿,而是纵容甚至教唆徐睿们的父母孙姐王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