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我想象力丰富,葵苍他做事有量度,也未见我想的到东莱会向蚩晏提我的亲,葵苍亦能有那个度量去应了东莱提的亲。
真是黎川后浪推前浪,前浪怎么被拍死在河岸上都不知道。
也确然天界司命他是闭着眼睛谱了我的这一生。
葵苍他那句东莱向鬼宗提了亲,瓷瓷实实教我下巴磕出了两道碍眼的青淤。南下归来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甚好,倒没想除了我自个儿以为大家不知道,大家其实都知道。
彼时我还未办完苏戚的事,东莱已亲登了离兮山赴鬼宗,据说什么都没带,只见了蚩晏十分淡然的提了提要娶我为妻的事,然蚩晏不晓得是病糊涂了还是觉得自己打不过东莱便以退为进,应了。
虽是婚期未定,但在几个为数不多的知**人眼中,东莱虚要与鬼宗结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几个为数不多的知**,乃是东莱、葵苍、蚩晏、阮菱,以及鬼宗的几位长老。
我一连两日没有睡好觉。
而我已然被排除在不可抗拒的因素之外,没有人来问问我的意见。
大约人人都以为,我嫁给东莱,也是桩好的不能再好的亲事,历来大宣的正邪交谊中,从没哪次像今时这般和睦,但我以为再和睦,将我嫁给东莱,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假使旁人慑于东莱的威严,葵苍却是不可能的,然葵苍亦应了,我就觉着不妥,但哪里不妥,我倒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就算这一切皆可忽略不计,东莱即将飞升,飞升前娶个老婆,是几个意思?
我倒希望血珀将我的精魂吸食的更加勤快些,若我死了,总不用再跟谁成一成亲什么的。
却不是,葵苍晓得血珀在反噬我的身体,便想依靠东莱去救一救我?可东莱,他晓得自己要娶个没剩多少小命的老婆,还会提这个亲么?
睡不着觉固然是件折腾人的事,但总算教我想通了这一点。
我闭门不出的那两日,没闻说东莱虚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出在阮菱同魔少二位身上。
搞得我想同东莱摊牌这档子事,只能押后。
传闻传到我耳朵里,是这么个版本,说这阮菱姑娘为了不日后玄法赛事上的输赢,有些急功近利,在东莱山中的长净潭里修炼时险些走火入魔。原本走火入魔之事不值一提,但因阮菱修的水系仙术,长净潭又以灵气颇盛称著,惯常在内修习的东莱弟子需得褪去衣物,以至在修炼术法时聚集更多灵气,是以阮菱虽乱了一时章法,自己迅速调整内息倒也能及时摆脱困境,只可惜在,她还没来得及处理什么困境,一身**便被近日来一直做她尾巴的魔少给窥个深透,尽管阮菱后来脱离险境多半因着魔少,然则世人讨论世事皆最关心桃色,此番一事,大家的着重点自然也就落在了桃色二字之上。
据当日两位路过目睹此事的道姑言之凿凿,魔少一身墨灰长袍立于长净潭中,怀中一缕灰烟里裹的是气息奄奄的阮菱。阮菱湿漉的黑色长发和白色长腿于那烟雾的两头垂下来,似两截不同色泽但质地上乘的良玉,彼时魔少缚着阮菱的左手,好巧不巧,不偏不倚的扣着阮菱姑娘的前胸。
那两位远自而来的道姑却是好眼力,对东莱虚的地理构造也相当的熟稔,更不用提长净潭这样只有个把道法高深的东莱弟子才能利用一二,她二位碰巧来此倒真是很碰巧。
传闻既是传闻,与那事实其实偏差万里,我自知魔少不是趁人之危者流,然传的人多了,假的也能成真。魔少倒好,**之名早就在外,难的是阮菱,我不知她可渡过,这靡靡众者的猜疑与嗤嘲。
两日前,我在房里辗转反侧,睡不着,但魔少在外唤我出去透透风,我并未应了,他便寻思找上三两个住在同院的客者杀六博。可他那时忘了能住在骞林院的贵客,皆是高冷病患者,哪里看得上那些市井流行的游戏,是以均回了他的请,全在情理之中。
魔少无所事事,冷不防瞧见阮菱背着苍灵剑一幅势在必行的模样从旁出去,自然兴致盎然,以至于跟了上去,也在情理之中。
传闻说阮菱是为赛事孤注一掷,我不以为然,魔少也觉得并不尽然,是说他原本跟过去,多半以为阮菱接了什么隐秘的差使,因那时她去他魔界斩他的哥哥,端的便是这样的神情,他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魔少一路将阮菱跟至长净潭,潭水清澈,却深不见底,水面上飘飘渺渺绕了些浅碧色烟雾,是为灵气,于道法低微的人来说,也是毒瘴,因说非得道法高深的东莱弟子才能到这里修习,便是这个理。魔少瞧着阮菱在岸边站了许久,也没有动作,十分不解。
但他不解归不解,只能隐在一旁的箭媚中窥看。箭媚长的皮厚节长,枝叶上又有早前的积雪未落,层层叠叠生的十分繁密,挡他一个魔少,倒是挡的很利落。他在距她三丈有余的地方站着,也不觉累,只觉她这样背对着他,散开的青丝配着一袭素衣,饶是个美人。
他眼中的这个美人,在他没甚准备的情形下,忽然划出一道白光,直指潭中深处,而她自个儿身形一旋,也随着那道白光没入潭底,没了踪影。
魔少凛了一凛,他虽隐约晓得这池潭水是做什么用,但阮菱方才那般,分明与修习法术搭不上任何干系,他速疾前去水边探了又探,除了那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映了他一张俊美风华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
魔少并不是个多疑的主儿,此番也觉得似为不妥,原本意欲没入潭中寻人,只因他三两术法,皆被潭水阻退,若是强来,大概也能进得去,但少不得要惊动旁人他生身为魔的身份。他自己倒是无谓,恐的是因他的身份给我和葵苍带来诸多不便,彼时他却也是个思虑周到的公子哥儿,但其实,我猜他大概多半,还是以为那时阮菱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在长净潭旁侧候了又侯,从坐处左旁第一根箭媚开始数起,数到他需要用术法开眼环视周边到第九十八圈的第一百九十六根箭媚,潭水忽然起了异样,自中央向四围蔓延出淡色血雾,血雾与原本的碧色烟雾绕在一起时,阮菱衣衫褴褛的从水中现了出来。
她素色的衣裙已被染至淡红,几缕湿透的长发缠在脖颈与苍白面上,仿佛印痂,只唇角溢出一缕深褐色血水顺着发尾滑至她的胸前,如同涂开一抹诡异胭脂;眼神迷蒙,见着他的时候,已是无声亦无知。
那时她被撕开的裙裾烂成细碎布条,他将她揽至怀中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已无一处完好,背上有大片大片被尖利器物刺伤的寸深伤口,虽她用自个儿的灵力护着,不至血水流干,但伤口又多又深,如同繁星一般在她背上铺开。她基本上是在逞强弩之末的功用,只不过即便如斯,那手中的苍灵剑,握的仍十足紧切。
魔少拢着她,不及潭中灵气对自身的侵蚀,念了个决将阮菱平托在半空中,又招来块薄雾将她拢做一团,方施法替她褪去衣衫,而后唤出魔灵修复她身上一处又一处的重伤,待她有了一丝生气,才将她和着那团薄雾一起小心翼翼的揽入怀里,却恰巧被那两个断章取义的小道姑给偷瞧了去。
但这本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即便丢人,放在魔少之人的身上,大概也会做得坦坦荡荡,何况他那时原就顾不得其他,只瞧着阮菱嘴里浅浅淡淡溢出两个字——师父,便想也没想将她抱去东莱的住处了。
后来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东莱潜心医治阮菱,不大见人,魔少虽有意探视,但苦于无门,只得静静候着,顺便打压打压些背后里说阮菱是非的个别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