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怎么了?”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侍卫就不是人吗?或许你说的对,我根本不该为他而跪。否则,他也不会死。”
他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道:“我第一次犹豫,第一次不自信了,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你。为什么呢,听着你吟唱,心里会像刀割一样。慕儿,你如何能这样轻易地唱出只愿这一辈无人牵绊,只愿这一世风轻云淡?”
那一声“慕儿”,那一句话,竟使我泪如雨下。
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一天,他一直都在。
离殇,你若真是心如刀割,又如何能见我被掌掴却无动于衷?是否你帝君的尊严,不能承认自己的过失?
可若是如此,你如今又为何要和我说这一番话呢……
他忽然搂得我很紧,下颚靠在我肩上,竟有丝丝的颤抖。
“我不许。”他说得那样霸道,“我不许你无人牵绊,不许你风轻云淡,你是我的……”
我有些怔住,他到底怎么了?“你……”
“前世未了的眷恋,谁能知觉。今生的迷蒙,谁懂离别。花未落,曲已幻灭。月未斜,人已消绝。只愿这一辈无人牵绊,只愿这一世风轻云淡……慕儿,我们是否也有前世?”他不让我开口,自言自语着,“无人牵绊。我知道你做的到,可是我不许。你若了却了牵绊,那我算什么?”
他竟然记得一字不差。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是形同陌路,我以为……
“我输了。三月之期还未到我便输了。从不想你从我生命中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已没有赢的希望。”
他……为何变得这么异常?定了定心,压抑住心中莫名的浮动,道:“皇上,您该不会可笑地告诉臣妾,你爱上臣妾了吧?”
谁先爱上,谁便输了。他输了,所以他先爱了吗?那个残忍冷酷,曾经被我冠以无心之名的离殇,他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他突然勒马,粗鲁地掰过我的脸庞,吻了下来,霸道不容拒绝。
我先是本能地反抗,费力地去推他。几番挣扎无用,便也放弃,由着他越加过火。
忽然,他放开了我,火热急促的鼻息呼在我脸上。
睁开眼,见他双颊已是通红,额上冒出一丝汗迹。
余光瞄见,方才还离我们几步之遥的士兵们,这时竟已有几丈远,似在刻意避讳,不觉好些好笑。
他又重新枕在我肩上,呼出的气带着滚热的气息。声音有些嘶哑,带着磁性:“慕儿,以后不许以贱称自居,也不许喊我皇上。”
不许……不许……这是硬邦邦的命令。
我不去看他,为自己因他忽然停下而失落的想法感到羞耻。带着丝丝颤抖道:“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赌局,你输,便放我自由。”
他搂得越加紧,锢得我透不过气来。
“绝不。”
我震惊:“你金口一开……”
此时,他竟耍起无赖:“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便是。”
“那你说,可有人证物证,一纸契约?”
“你……你是一国之君!不可言而无信!”当时就我们二人,何来人证?物证就更不用说了,谁又会想到他竟……
“一国之君如何?言而无信又如何?你也说了,我是一国之君,谁敢说我一句不是?”
我气急之下挥手而出,却被他轻易抓住:“你是想让我再咬一口吗?”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无赖的人!愤怒地抽回手。
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你还记得,当初我问你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你怎么回答的?”
我自然记得,答道:“我的心。”
“下一句。”
望着天思了思,终于想起,不觉边笑边道:“当然,如果皇上拔出腰间的剑剖开我的身体,拿走我的心,那颜慕就无话可说了,皇上,您确实能得到任何东西。”
他冲我呼了一口气,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你知不知道,当初如果我一冲动,你便成为亡魂了。你说的话,还真是能活活把人气死。”
“说笑了,您不是好好地活着么。”
他继续搂着我的腰道:“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这辈子我再也不放手了。你不要牵绊,我便偏要成为你的牵绊。慕儿,这一辈子,我要将你禁锢在身边,永远不放你走。”
我不知道为何在听到他这番话后又泪如雨下,想了想,许是再次听到“永远”这个词,触动了心弦罢。
永远究竟有多远呢,咫尺?亦或是天涯?
身边的人似乎很喜欢在话前加“永远”二字,总是“慕儿,我会永远”的句式,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谁人?
脸上的温热唤醒了我,回过神却见是他在吻去我的泪。
“怎么哭了?”
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戏谑揶揄,忽然柔如温水,怎教我心中不泛起朵朵涟漪?那泪更是止不住地倾泻而下。
他便慌了:“你……以前我怎么从未觉得女人的泪水是这般强势?你的骄傲呢,坚定呢?恨我便反抗啊……好了慕儿,别哭了好么,你一哭,我心里就堵得满满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样委屈求全的离殇我也是头一次见,似乎这一刻,什么帝君之尊都是无物。
无情最是帝王家,我当真能信他?
可是我累了,我不想再算计,不想再过每天都要防着别人的生活。他的怀其实真的很暖,我只需卸下装备,便可以不用再冷。
仇,或恨,在这一刻不知被抛去了何方。
“我能信你吗?你真的会永远待我好?”我没有回头,像是在问天。
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相扣:“会。我从未对谁做过承诺。”
从未?我想问,你不是早便向我做过承诺了吗?想到这,我又有些反悔了,正想说话的时候,又被封口,瞬间淹没了理智。
没多久,他又放开了我,既是安慰又是威胁地道:“不许再哭了。再哭,我就在这山间野路吃了你。”
我回头望了一眼长长的军队,慌忙抹干了脸。
他似乎很喜欢枕着我的肩,手一搂,语间透着丝丝暧昧:“叫我殇。”
不自觉地努了努嘴,轻唤:“殇……”
他忽然颤了一下,搂得更紧了:“再喊一次。”
“殇。”
他就像得了糖的孩子般,开心无措,不停地“再一次,再一次。”
我竟也没发火,只如中了邪般,一次又一次地唤着他的名字,越来越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