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天佑在大江南北流浪的那几年,王大成也开始了在奢渡河边,乌蒙大地上的流浪。王大成的流浪不是为生活,是为学业。
与天佑相比,大成的生活是幸福的。他有着一个美满的家庭,母亲贤惠,父亲正直。兄弟姐妹和睦,很多人都羡慕王家。
然而,大概是追求不同,不同的家庭也有不同的烦恼。王大成家一共有兄弟姐妹四个,随着四兄妹长大上学,家庭负担就开始加重。大成读书的那个年代,国家还没有搞义务教育,三四个孩子的读书开销,对于一个没有稳定经济收入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成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大成大哥初中毕业,原本可以继续上技校,混一个工作的,但考虑到家庭的情况,大成哥毅然辍学回家,出门打工去了。
大成哥是要帮忙父亲抚养几个弟妹上学。后来,大成的二哥,姐姐去城里读师范学校。大成哥在外打工赚来的钱,除开生活开销,就全部寄回家,供两兄妹的生活费。
那时候,为了找大成二哥和姐姐的学费,大成爸就去煤矿下井。大成妈则在家里操持庄稼,饲养牲畜。大成家常年养有一头牛,喂四五头猪。这些牲畜的吃喝,大成妈一时照顾不下来,大成就毅然接过了给牲畜割草打猪草的任务。大成每天早上起来,先去割一背篓牛草回家,胡乱扒些饭,冷热也罢,全不顾,就抓起书包,上学去了。放学回来,就又匆忙吃了饭,操起镰刀,就又上山打猪草去了。打猪草回来,伺候猪牛吃完东西,大成又开始奋战了。他得在煤油灯下,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大成读书时奢渡河畔已经通了电的。电站建在一个叫加开营的峡谷里,但奢渡河水量有限,发出来的电也是有限的很。奢渡河两岸的人们都在用加开营水电站的电,用户多,电力不足,电灯就不亮。每家的电灯仿佛是蒙着一层纸似的,影影绰绰,要想在灯下读书写字,实在艰难得很。于是读书人都习惯点煤油灯看书作业。这煤油灯现在还可以在奢渡河的一些村子看到,用一个墨水瓶做盛放煤油的容器,用一根小竹管或者圆珠笔筒做灯管,然后找来报纸或者宣纸之类的东西做成灯芯,火源一点上,就“滋滋滋”的燃起来。煤油灯光虽然不是很强,但却是足以让一间屋子从黑魆魆的境地变得亮堂堂的。
不过,说来神奇,大成每天过着这样紧张的生活,但学习成绩却是从来没有落下过。从小学到初中,大成的成绩一直是班上甚至是全校的前几名。老师们都是本地人,了解大成家的生活。就以大成为活教材,教育那些不听话的学生。某个学生不爱学习,老师就说:
“你看人家王大成,你跟他一样也是有鼻子有眼睛,有手有脚,怎么人家年年能考全年级第一,你看你,次次考试都是垫底的。”
学生听了,却不气。王大成交友是来者不拒,这些不爱学习的反而都是他的死党。被批评的同学就说:
“人家王大成那是文曲星下凡,你没有看到他的眼睛比我的大,眉毛比我的浓,手比我的还长,走路比我还快?人家长了一对好手好脚,成绩当然比我的好。”说完嬉皮笑脸的。
老师听了也觉得好玩,就恨铁不成钢的道:
“那你这大头不就白长了?不是说头大当官嘛,当官得首先要成绩好,王大成的头可没有你的大。”
学生就笑:
“我当啄木官呗。”啄木官是奢渡河畔对啄木鸟的俗称,这话就带着自嘲的意思了。
每当学校大扫除,某个学生偷懒,被老师发现,老师也是拿王大成来做典型。就指着王大成道:
“你看人家王大成,不关成绩好,干起活来多卖力!哪像你,偷奸耍滑的。”
偷懒的学生不因为被批评感觉不好意思,反而向老师爆料:
“老师呀,你有所不知,王大成有时候为了节约时间,还一边割草一边打猪草呢。那才叫神呢。”
老师不信,半信半疑的道:
“我不信,一心还可二用不成?”
学生就再三举证:“真的,我亲自见过呢。他有时候还边割草边背诗呢。”
老师觉得奇怪,就追问原委。然后就了解到原来大成家人手不够,大成要帮忙照顾家务。老师心疼学生,就来家访,对大成爸说,孩子还小,不要太苦了,主要任务是学习呢。大成爸妈细细一想,觉得孩子确实太苦,又要学习,又要操持家务,就有意识的给大成减负。大成孝顺,知道父母的难处,照常家务,学习两不误。现在大成妈教育大成的侄儿侄女们,就经常说起大成当年的事迹。说到动情处,会掉泪。大成侄儿侄女们生活在物质高度发达的社会,无法体会那种一边割草一边打猪草的生活,不知道那是如何的辛苦。这样的生活大约持续了两年之久,有一天,大成突然发觉自己不用在放学回家后割草打猪草了。那时候他已经上了高中,进了市里读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