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告诉贾无命,不需要跟着。
贾无命抱着刀,低头称是。
然后玉玲珑转身回头时,贾无命依旧站在一丈之外抱着刀、低着头。
于是,她又命道,“我要一个人出去,不需要跟着。”
“是。”
一炷香之后,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玉玲珑还是能看到一丈之外的贾无命。玉玲珑头痛的无可奈何。
正当准备走过去下最后通牒时,闹哄哄的大街中女子的哭泣声尤为尖锐,玉玲珑一眼看去,不过又是富家子弟强抢民女的勾当。照例,转身而去……
“啊!”
突然间,这女声近近的在耳边尖叫,又是回头。
贾无命正在身后接住女子,女子抬起头,红彤彤的脸蛋上镶嵌着墨鱼般的泪眼,感激的望着面无表情的贾无命,一时间,被人掴掌的脸更红了。
玉玲珑低头轻笑,又细细瞧了瞧女子……
“他奶奶的,你个贱婢,真是不识好歹,大爷我愿意出埋你娘,你就该给大爷我做小……”
似乎觉得有不妥,贾无命无视女子求救的眼神,径自的放开女子,准备转身离开。然而,女子似乎赖上了他,凄凄切切的轻呼,“公子救我。”
“还敢找人救你?我今天就看谁能救你。”说完,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冲了上来将女子又拖了回去。“大爷我今天是给了银两的,管你做奴做婢,总之大爷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穷丫头还想要什么名节,真是天大的笑话!”
贾无命果然是贾无命,不多事不多话就是他做人的原则,除了主人的命令除外。
“无命。”玉玲珑仅仅唤了声他的名,他便飞身踢飞了那群人,重新将女子护在了羽翼之下。
富家子见手下被打飞,不甘的走了出来叫嚣。
“如何?”玉玲珑问。
富家子看了看玉玲珑,又看了看贾无命,瞧出所谓的主子是谁,不禁轻蔑的笑出声来。“我倒是是谁想跟本大爷抢女人?不过是个娘娘腔,大爷倒想问问,你毛齐了吗?哈哈哈”说完,周围的人亦跟着起哄。
“嗨。”玉玲珑无比同情的叹了叹气,便闭上了双眸。果然,贾无命以顺耳不及掩耳之势把富家子撂倒在地,并且降明晃晃的刀尖指着对方的脖子。面对生命的时候,人总是懦弱,刚才的叫嚣一下子变成了讨饶……
玉玲珑无意听那些滔滔不绝夸张乃至不实的赞美之词,走到女子跟前,执起对方的手来,拨弄了几下女子的手镯,淡淡的笑问,“家里还有人吗?”
“没……没了。”女子似有羞涩,眼中更多的是防范的警惕。
“那是你娘亲?”玉玲珑指了指一旁用草席裹卷的尸体。得到女子诺诺的点头,便走了过去,慢慢的蹲下去,手附在草席上,竟是微微颤抖,玉玲珑沉了沉心,拉开草席来,细细的看了看已经不知死了多久的老者……
“你叫什么名字?”玉玲珑重新站到女子面前问道。
女子回身望了望依旧拿剑指着富家子,并且一动不动的贾无命,然后咬了咬牙,回到,“民女姓柳闺名东苏。”
“柳东苏?”反复咀嚼了下这个名字,“那这个人给你银两了吗?”玉玲珑指了指受惊不小的富家子。
自称柳东苏的女子摇了摇头,说到,“民女卖身葬母,本想做奴婢就是。不想这位公子说要娶了我做小去,我虽穷,但也知道……”剩下的话柳东苏没有说出口,玉玲珑自她的眼中也能看出些什么来。
于是,走到贾无命面前,命令道“你带着柳东苏到府衙一趟,立个字据,说我买了她做丫鬟。至于……”玉玲珑看了看富家子,俯身蹲了下去,“至于这位公子吗?要是想与在下抢这奴婢,就看是否懂得珍惜自己的脑袋?”
贾无命放开富家子,对方立马蹭了起来大退了好几步,朝底下的人招了招手,又仔细的打量了玉玲珑一番后,静悄悄的迅速逃离。
“民女谢公子。”
柳东苏上前,侧身一扶,大家礼数。玉玲珑不答,只轻轻点头,转身对贾无命说,带他去府衙,回去好好安顿下。
“公……,是。”
说完,玉玲珑看着贾无命领着柳东苏挤进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不禁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摆脱了这个死命的跟班,想想当初真是给他取错了名字,叫八爪鱼才是。
醉香坊
各国总有那么几间有名望的青楼,想当初赤魏的怡红院,而楚熵便是醉香坊。光是玉玲珑抬头看招牌的半晌,热情的老鸨就拽着她往里拉。
“看公子是生客,怕是知道今日我醉香坊的喜事特地捧场的。不知公子要几个姑娘相伴啊,以后公子当多多捧场,奴家定帮公子安排尚好的姑娘伺候你。”说完老鸨还盛情的赏了几声笑声,激得玉玲珑寒毛直立。
“啊。不是如何称呼你?”
“公子真是有才气的人,大家都称我徐姑姑,如若公子不嫌弃,叫声姑姑,奴家感激不尽。”
“……”玉玲珑心下想,幸好自己没姑姑,否则要是被自己姑姑知道自己跟一个老鸨平起平坐,不得气死过去又复活才怪。
“徐姑姑,可否给在下一间厢房,在下今日只为一支香秀而来,定重金显诚意,其他姑娘比起她来,姑姑今日就饶了在下。”说着,玉玲珑送上大大金锭,徐姑姑精明的眼珠在框子里转了又转,将玉玲珑瞧了又瞧,掐媚的笑了起来。
“明白,明白,奴家明白。这就为公子安排!”
任何世道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徐姑姑就为玉玲珑安排了赏景极好的厢房,目光所及之处,将整个醉香坊的大厅一览无余,桌上更是好酒好菜的招呼,自然没有莺莺燕燕的环绕,玉玲珑更是享受。之前就是怕,贾无命那张千年不变的木头脸置于这般声色之乡,总是格格不入的,再者,只怕招来的目光不知多少,自己也不好行事。
想今日多少达官显贵聚于座,不过是为见云隋修烟之美貌。
玉玲珑也好奇,当日宴会上明明修烟是慕岩白的家客,怎此时又出现在醉香坊挂牌。
早间,一封不落款的信件上只写有“修烟初登醉香坊”七字,照理说没有人知道她与修烟的关系,那么这封信只有可能是修烟本人写的,如此这般修烟必定找她有事,同时,玉玲珑也想从修烟身上弄清楚更多的事情,所以,她来了。
几杯茶下肚,整个醉香坊塞满了各色各样的男人们,下等的就在大厅站着,有点打赏的,就能靠着桌子坐着,然后就是有权或者有势的,便能找个厢房不与一般人见识,更能独享一片春guang。
虽说都是冲着修烟而来,但是大多数的男人们可没有放弃其他的陪衬姑娘,左拥右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不在少数。
环顾四下,玉玲珑只有不耻的无奈,到底是看惯了世间的恶俗,自己也免不了麻木之感。
一阵吵吵嚷嚷,大门处似乎涌来了好大一群人,这边徐姑姑又站上了特地为今日打造的大台,所以众人的目光从那一大群人身上转到徐姑姑脸上了。
“各位大爷,今日醉香坊谢谢众位的捧场。醉香坊有幸请到天上的仙子人间的牡丹,举世无双的大美人修烟姑娘挂牌。修烟姑娘之美……啧啧啧,徐姑姑我这一生都是没瞧过的,莫说各位大爷见上一面不虚此生,就算是女子见了也只有称赞的份,半点嫉妒之心都不敢有,那个水灵啊……”
“哎!快快快,让修烟姑娘出来!”
“就是,快点!”
“好了好了,快点快点……”
……
徐姑姑一大串的开场,已经让不少人烦躁不堪,来,只为见云烟南影的绝世之美当真属实,对于他人长篇烂调的词汇早已不新鲜,再说,哪个姑娘挂牌当日徐姑姑不这么说?
对于众人的催促,徐姑姑不怒反笑,拿着过于艳俗的丝娟压了压大家的激动。“好好好,今日修烟姑娘说了,初到咱们楚熵,今日特地为大家献上一支舞。我醉香坊为了不怠慢姑娘,也专程请来了这天下响当当的乐师沈先生。”
说完,徐姑姑退场,琴弦被拨动,浑厚的琴调扬起,纱幔渐渐放下,红衣女子从人们目光无法所及的地方缓缓走进纱幔之中,就那么站定,杨柳之姿,引人遐想连篇,纱蔓随琴而动,女子的容貌若隐若现,台下的人争前恐后的伸长了脖子想要从其中缝隙探得究竟。
琴音从浑厚之感,渐渐转若流水之声,修烟在帐中,柔柔的抬起了手臂,抛长了水袖飘逸如漫天轻盈的血红色的花瓣,如梦似幻。
伴随着琴音的疾走,修烟足尖点地,快速的旋转在台子中央,身形慢慢的压低,压低,再压低……
琴音陡然而止,修烟仰面妖娆得躺在原地,纱蔓微微而动,不似方才的肆虐。众人不知是陷在琴音之中还是舞姿里,尚久没有谁缓过神来。
玉玲珑轻笑,一舞一琴,竟可以配合得这般天衣无缝,若是熟稔之人未必做得到如此,更何况,世人皆知这沈初问沈先生,人人称赞的乐师却是个怪人,一个人住在森山老林就算了,南照王欧阳极如此风雅之人数次遣人邀其出山为官,只可以总是无功而返。
说他不好权势也罢了,可有些政客邀他做客,他亦则其前往,只是次数屈指可数而已,只是这次不知为何原来这烟花之地为风尘女子,不吝琴艺。
只怕是,云烟南影的美貌,连这怪人也免不了才是。
但见,曲停舞毕,沈初问久久的望着纱蔓中的人影移不开目光去。
“高山流去?伯牙遇知音?”玉玲珑整观满场,不禁微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