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中,亦寻瘫软在床,盯着房顶,回想起今日的遭遇,心有余悸,这江林城卧虎藏龙,凤老头口中一个小小的地山帮,都能将自己打成重伤,哎,自己是有多差啊。
想到这,他从衣中掏出伤文古纪,注视良久,内心是复杂的,好几次都想翻开看看,但手移到一半又停下来了,反反复复几次,亦寻坐了起来,拍了自己一巴掌,怒道,“想什么呢!”一气之下,将古籍塞回衣里。盘起腿,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练起名山诀。
经过一个月的练习,亦寻已能凝练息流,但这点息流,只够保护心脉,至于聚气发力,为时尚早。不过,如今进入心海内界,只需调息一刻,便可神往。
这里是属于他的世界,宽广的湖面上,只有他一人,每天夜里,亦寻都会来到这里,坐在湖面上,仰望这个世界的天空,让心沉静。
亦寻在湖面上走着,突然脑袋中闪过一个想法,湖底下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停下脚步,蹲了下来,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湖面,一阵波浪荡漾开来,就和现实中的水面一样,他试着把手再往下深入一段,将整个手掌就浸入湖中,湖下空空荡荡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亦寻闭上眼睛一使劲,整个人掉进湖里,入水的瞬间,耳边一下子多了些嘈杂的声响,虽然在里面没有知觉,呼吸也没有压力,但其他都和在水中一样,他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透亮,水中悬着许多晶莹的小球,像呼吸一般闪动,亦寻滑动双臂,挑选了一颗最近的小球,耳边的声响渐渐变大,仔细一听,竟是人声,“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这声音是?店小二的?!亦寻向前游了一段,又靠近一颗小球,“我这冰糖葫芦,乃江林城一绝……”
这声音是?中午的冰糖大叔?!难道这些小球代表着这些人位置所在?为了证明猜想,亦寻游回小二所在的客栈位置,按照中午的路线走了一遍,没想到小球发出的声音和下午遇见的店家竟能一一对上,亦寻一惊,这心流还能搜寻声音感应人的所在?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难怪流觞能找到自己,原来是用了这方法!这活生生就是一张江林城的地图啊,亦寻如获至宝,在音球的湖水里肆意游荡。游着游着,前方一颗明亮的音球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它方圆几尺内,没有其他音球的存在,在蔚蓝的湖水里,它就像天空中一颗遗世独立的星星,安静,美丽。
亦寻游上前去,轻轻托起音球,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你……还好吗?”亦寻全身一震,这温柔的声音,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声音继续说道,“自从上次七云峰一别,不知怎么的,脑袋里都是你的身影,你这人明明没什么特别的,我怎么就一直忘不了呢?那次遇袭以后,我好几次想偷溜上山看看你,但每次都被爹爹抓拦住了,你……你在哪里。”他猛然睁开眼,将汇聚的精神散去,湖水顿时躁动起来,伴随着激烈的晃动,湖底一股暗流疯狂地拉扯着他,亦寻放松身体,任凭暗流将他淹没,短暂失去意识之后,他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坐在床上,从心海内界出来了。他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已是亥时。
他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下了楼。厅堂内,没有客人,小二趴在木桌上睡觉,账台上空空荡荡的。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出去,亦寻缓缓挪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响惊醒小二,好不容易走出客栈来到街上,道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少,也是,这个时辰,常人早已在塌上安眠。
亦寻一边跑着一边回忆方才音球的路线,转过来华客栈,再向前走一段就到了!别走!千万别走!他的心在风中咆哮,终日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要见着了!奔跑间,脚上的力道又添了几分,前面便是玉华客栈,周围店都打烊了,唯独还有一家店的灯火亮着,前方站立着一个人,手持着一根木棍,由于跑得太快,上面是什么东西没看清楚,“哎,这位小弟,这么晚了还在街上逛啊?要不要来串冰糖葫芦啊!”耳边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此时的亦寻可没空搭理,头也不回,“没空!”“什么人啊这是,不吃就不吃,凶什么啊,大晚上跑那么快,有病吧!”说话之人正是李冰糖。
眼前的石桥便是音球的所在地,一路的奔袭,让亦寻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他大口喘着粗气,腿脚也开始渐渐不听使唤,脑海中,她的身影一闪而过,亦寻咬咬牙,强忍着酸痛,又冲了起来,心里一股声音在呼喊,不能停!不能停!好不容易到了石桥下,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他双手顶着膝盖,俯下身,气喘不止。左右张望,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或许在另一头呢?亦寻想着,怀着期待的心情走上石桥,希望能站在桥的另一头看见她,可当登上桥顶一看,什么都没有,亦寻不死心,转身环看四周,眼前除了树影、月光和冷清的街道,什么都没有,他独自一人站在桥上,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地望着远方,一颗心像被人扔进了万丈深渊,再也找不回来。当期望被现实践踏,那种强烈的失落感在脑中挥之不去,惫感也随之而来,他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嘿,傻瓜,躺在那想什么呢!”亦寻一听,猛然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没人。回头一望,一位女子站在桥的另一头。女子看他一脸惊讶,呆站在桥上,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哈哈,真是的,有那么惊讶吗?”她一点都没有变,依旧是一袭白衣。
在月光的照映下,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柔美。纤纤小手上两支白玉镯透过轻纱发出淡淡的青光,仿佛夜幕中的一对起舞萤火虫。“看够了没有啊?!”被她这么一说,亦寻这才缓过神来,喉咙微动,道,“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刚才在桥上赏月,突然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道法气息朝我奔来,便藏了起来,没想到是你这傻小子!”话音刚落,女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盯着他,说话声也轻了许多,“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亦寻被她这么一看,心一滞,脸滚烫得像被烈火燃烧一般,所幸是在夜里,看不出脸色,若是在白天,还不得尴尬死了。
他头慌忙一转,道,“我……我心感应到的。”墨心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哈哈,为什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好笑,真不害臊!才几日不见,都学会对女孩子讲甜言蜜语啦!哼!我才不信!”虽然她嘴上嫌弃,但喜悦之色早已跃然于脸上。
“……是真的,真的是心感应到的。”亦寻一脸尴尬,心想这年头说实话都没有人信了么?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等一下啊,站着别动啊,千万别走开啊!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拔腿就跑,墨心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亦寻就没了踪影,墨心离站在桥上,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回想起刚才说的话,害羞地捂住了脸,娇嗔道,“我都说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