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离的一席话,犹如一柄大锤,重重地抡在他心头。
自己竟然在这里向一位魔教中人吐露心声,这让名山师兄们知道了,让师父知道了,怎么办?亦寻激动得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害怕了吗?”墨心离微微抬起眼,看着他,淡淡道。“你以前有见过魔教的人吗?”
“没有。”亦寻答道。
“那你紧张什么。”
“都说魔教中人生性残暴,杀人如麻,唯恐天下不乱……你们……”
“哈哈,笑话!”墨心离突然笑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些都是你们正道在自说自话吧!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这世间不是所有的恶都是我们魔教所为,也不是所有的善都是你们正道所为!你认为的那些,只不过是世俗的偏见!”
“说我们杀人,难道你们名山杀的人不多吗?!魔教的人不是人吗?!”墨心离大声质问道。
亦寻沉默不语,她说得没有错。这世间,人人生而平等,确实不应该存在偏见。
见他没有反驳,墨心离降低了声调,道,“魔教中有些人确实罪不可恕,但并不能代表全部。”
“我是魔教中人,你有见过我乱杀人吗?”墨心离道。
“没有。”亦寻摇摇头。
“那我有加害于你吗?”
“没有。”
“除去我们之间的身份,难道我们不能正常的交流吗?”
“可以。”
“那你还愣着干嘛!坐过来!”说着,招手示意他过来。亦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默默地坐回到她身边。
“这次江林城聚集了魔教各派,大家都是为了来降服上古凶兽梼。”墨心离道。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亦寻问道。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呆瓜一样啊,我爹可是离宗教主耶。”
“你和我并非同道中人,告诉我这些真的好吗?不怕我告密?”亦寻一笑。
“哼!有什么好怕的!我堂堂离宗教怎么会怕你们!不过……”
“不过什么?”亦寻问道。
“我倒是没料到,你道行浅薄,居然会被派遣于此。”说着,她的眼神有些黯淡下来,“这样的话,我们有可能会在天帝山相遇,到时候……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以我这道行,我能干什么呀,哈哈,不添乱就好。”亦寻笑道,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的实力,不给师兄们添乱就好了。
“不,我觉得你很特别,有朝一日,定能成就大事。”墨心离柔声道。
亦寻听了这话,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第一次被女孩子赞美,内心翻江倒海。
“那……我们今后还能相见吗?”墨心离看着亦寻,眼神中带着少许期望,她害怕正邪不立,他会有所顾忌。亦寻微微一笑,道,“如果此次天帝山之行大难不死,你随时都可以来七云花海找我。”话一出口,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门派之别,只把她当做普通女子来看待。虽然他知道二人身份有别,但不知怎么的,在她的面前,心中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身心放松。
“你不介意我这个魔教妖女的身份?”她反问道。
亦寻摇了摇头,道,“你都不介意我名山弟子的身份了,我哪敢介意你啊。”
墨心离摆摆手,道,“这不一样,你们正道最看重声誉,要是让你师父师兄们知道你跟魔教有纠葛,肯定是要受罚了。”
“那我就把你刚才说的话跟他们说一遍!我这么笨的人都能认同,他们肯定也会认为是有道理的!”亦寻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这傻小子!”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拉勾为证!”说着伸出手,亮出小拇指,亦寻也伸出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等着,这次过后,我一定去七云花海找你!”
“好!”亦寻答应道。
墨心离抬头望了望天空,道,“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被你师兄们发现你半夜偷跑出来,会被骂的!”
“嗯,好的。”说完,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那我先走了。”一个身影跑入黑夜之中。
“好,去吧。”墨心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像了蜜糖一样甜。
正当她还沉浸在喜悦中时,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前方几丈处,夜色朦胧,房屋遮挡了月光,黑影的面目不知是何许人也,墨心离单手护住玉镯,目光死死地盯着黑影,神情严肃,那黑影轻轻向前迈了一步,将整个身体暴露在月色之下,在她眼前,是一个体格高大的男子,头戴兜帽,身披黑色斗篷,上面绣着白色的离宗二字,在夜幕下格外显眼,男子缓缓抬起手,正欲脱下兜帽,墨心离便扑了上去,一把抱住男子,柔声道,“爹!你怎么来了!”男子抚摸着她的头,笑道,“我见你迟迟不归,便来找你了。”此人便是离宗教主墨云。
“哎呀,爹,不用担心,有啥好怕的,在这里谁敢欺负我呀!”墨心离嫌弃道。
“我还不怕啊?我刚才都看你快被那傻小子给钩走了!”墨云笑道。
墨心离脸一红,小声道,“爹,你都看到啦?”
“是啊,我看到了,瞧你那样,魂都快没了。”说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那你觉得他咋样?”
“也就只有你会喜欢这样的傻小子。”
“不准你说他傻!”墨心离用力掐了一下墨云的腰,男子哈哈一笑,道,“他初出茅庐,像一张未染墨的白纸,心性坚韧单纯,如今这样的人很少了。”
听了男子的话,墨心离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仰头道,“他也会上天帝山,到时候爹,你不会伤害他吧?”
男子看了一眼阴暗的街道,淡淡道了一声,“不会。”
“好!我就知道爹最好了。”墨心离又一把将男子抱住,柔声道。
“好好,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客栈吧,爹还有些事情要解决一下。”男子拍了拍她的背。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男子的怀抱,“好!那你要早点回来哟!”
“好的”男子回答道。
说完,墨心离向后一退,脚尖轻点石阶,在空中轻踏几步,夜空中一抹白纱掠过,消失在黑暗中。
“出来吧。”墨云面色一凝,大声喊道,黑夜里,一个人影走了出来,他的衣着装扮与男子相差无几,只不过少了件斗篷,多了个面具。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鬼面师手执纸扇,抱拳道。
“很好,这次若能拿下妖匙,开启妖门,哼,攻下名山指日可待!”说到名山二字时,墨云特意加重了语气。“就让冥真和铩羽替我们开路吧,这次天帝山聚集了名山小辈,就让他们过过招,耗耗他们的战力,我们最后再出手。”
“是,教主。”鬼面师道。
“鬼面师,自从你入我离宗,为本教贡献不少,奇谋鬼略层出不穷,其他人为我效力不是图权就是图利,但却从未见你索取什么,你在我身边,图的是什么?”墨云不解地问道。
鬼面师冷笑一声,道,“我要的很简单,也很容易得到。”
“是什么?”
他打开纸扇,兀自扇了几下,道,“一个局,一个有趣的棋局。”
亦寻回到客栈,见大门已关,便爬墙从侧边的窗口小心翼翼地翻入二楼走廊。借着月色,在走廊上轻声行走,亦寻左顾右盼,每间屋子都是房门紧锁,看来这个时辰,大家早已熟睡。就在此时,他发现自己对面的屋子,房门微敞,这是陈羽的房间,难道他也出去了?带着疑问,亦寻偷偷潜了过去,透过小缝向里看,眼前乌漆嘛黑,什么也没有。
这时,背后一阵凉意袭来,他立马转头一看,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凌厉的眼神犹如一把明晃晃的钢刀直插心脏。
除了陈羽,还有谁能拥有如此可怕的瞳术,“你……你去哪了……”亦寻惊得说话都有些颤抖,“茅房。”陈羽淡淡道,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内,吱呀一声把门关上,似乎根本没把亦寻放在眼里。
亦寻转身回到自己屋内,关上门,倚在门后,顺了顺胸口,这才把心放下,走到床边,躺了下来,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太吓人了,还以为出门被发现了……”缓过神来,夜意又浓了几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愣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墨心离的身影,一想到她,脸上不觉得现出笑容。这样来回几遭,最终不敌倦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