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纸条,上面只写着“三日后,慈恩寺,苏宰相”九个字,说得有头无尾的,苏绘意更是看得稀里糊涂,不甚明白。不是没想过这会是个陷阱,三日后,她仍是独自一人依言赴约。
她本想过找个人商量商量,好有个主意,后来转念一想,也许绿袖夫人知晓的是些隐秘之事,可能不喜欢他人知道,是以她斗着胆子不管龙潭虎穴也要走一遭。所以她也没和风无隙多说什么,只说要去慈恩寺上香,如此一来就算她在寺里出了事,风无隙也有地可寻。
那日天气很晴,却因为积雪未化,山路不是很好走,上香的人稀稀落落的没几人。苏绘意雇了一顶软轿子由人抬着上了山,刚在慈恩寺门前下了轿子,便有人来请,随那人去到寺院里一个安静的厢房,绿袖夫人正坐在里面悠闲地喝茶。
“不知绿袖夫人约我来此,所为何事?”苏绘意一坐下便直奔主题,双眼打量着周围环境,观察是否异常以防意外情况。不过是寺内普通的厢房,香炉里燃着熏香,袅袅青烟飘散开来,是很好闻的味道。
绿袖夫人翘着兰花指,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要完成苏宰相交代的任务。”
“我爹交代的任务?”苏绘意惊诧,“绿袖夫人和我爹认识?我爹交代什么任务了?”
绿袖夫人淡淡道:“苏宰相死之前预感到宰相府可能会出事,所以想要苏四小姐去冀云投奔姑姑,这事还记得吧?”
苏绘意注意到她说的不是世子妃而是苏四小姐,加之又听她说苏宰相要她去冀云的事,内心疑惑更盛,这件事情很隐秘,除了她知道,就只有爹娘知道了,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绿袖夫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警惕地看着绿袖夫人,尽量保持镇定:“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四小姐不要惊慌,我不是你的敌人。”似乎看透了苏绘意的心思,绿袖夫人安抚地一笑,“我为苏宰相做事已经有些年头了,苏宰相交代过我,若是他出事,由我安排护送你离开。”
苏绘意仍旧不敢放松警惕,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色:“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
“哦,我不需要你相信我,”绿袖夫人好整以暇地玩弄着手上修剪得宜的指甲,唇畔绽放一丝魅惑的笑,却让苏绘意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来,果不其然,她幽幽说道,“我只需要静静等一会儿……”
“等什么?”苏绘意心中警铃大作,忽的觉得脑中迷糊,眼睛发困,猛地站起身来便觉头晕目眩,扶着椅子方勉强站稳,偏头看向香炉里燃着的熏香,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前坐着的绿袖夫人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她气愤地想要破口大骂,“你卑鄙,竟下迷药……”
一句话未说完,苏绘意便伏倒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睡去。绿袖夫人望着香炉里冒出来的缕缕青烟兀自微笑,她是卑鄙,对苏绘意下了迷药,她要等的也就是苏绘意昏倒的这一刻,若非如此,苏绘意又怎么肯乖乖离开洛锦呢?
一击掌,便有两个黑衣人出现在屋内,绿袖夫人吩咐道:“你们负责把苏四小姐安全送到冀云,不得出现差错。”说罢,她自袖间拿出早已写好的一封信,放在苏绘意的怀里,苏绘意醒来看到这封信自会明白事情缘由始末。
两个黑衣人将苏绘意扛在肩上悄悄出了慈恩寺,将她放入早已隐在暗处的马车后便从人迹罕至的小径驾车离开。随后不久,绿袖夫人也从慈恩寺出来,乘轿返回安锦王府。
没有人会想到,先帝赏赐给安锦王云希漠的歌姬绿袖夫人会是苏宰相的人。苏宰相一度不知道该在云希漠和云希远两人中选择谁作为自己的依傍,所以便派遣了绿袖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云希漠身边,注视着云希漠的一举一动,以此来摸清云希漠有多大能耐可以成为洛锦未来的帝王。
云希漠对绿袖夫人的身份来历一直有所怀疑,却也只是以为绿袖夫人是先帝派遣到他身边的,是以对她宠爱有加的同时也对她多加防范,却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个爱慕虚荣,争风吃醋的魅惑女子会是苏宰相的秘密下属。
苏宰相多年身处高位,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在暗中也养了心腹之人早作筹谋,虽不至于有力挽狂澜的势力,却也多少顶些事。他在出事前告诉苏绘意,到时候自会有人送她离开,指的便也是绿袖夫人这一拨人。
苏宰相死后,绿袖夫人总想着能将苏绘意顺利送出洛锦帝京的完全之法,却因她的身边总有风无隙或者云霄寒而没法送她离开,这才想了这个主意。就算苏绘意不愿走,出了帝京也由不得她,苏宰相说任由她留在帝京,说不定会有危险。
说是苏绘意的性子外柔内刚,宰相府若是出事,她定是不愿离开,想要为宰相府讨个公道。果然,知女莫如父,绿袖暗中观察了些日子,知晓苏绘意打定了主意要查明事情真相,不愿即刻离开,为今之计也只有先迷晕了带走。
谁成想,绿袖回到安锦王府不久,手下便有人报告,载着苏绘意的马车在城外三十里处被劫,护送之人身受重伤,苏绘意被那伙人劫走。
“知道是些什么人吗?”绿袖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煞白。若是那伙人看到了那封信,或者苏绘意返回帝京,她的身份极有可能被揭开,只怕会是死路一条,安锦王云希漠最不能容忍别人骗他了,尤其她不止是个骗子,还是被派来监视他的。
苏宰相说过,只要她将苏绘意平安送到冀云苏霓裳那里,她就可以重获自由,不再听他差遣,可她到底是怀着不纯动机入的安锦王府,虽未有对云希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或阻碍,云希漠却不一定会轻易放过她。
那人回答:“瞧身手,似乎是云世子的人。”
绿袖夫人心中困惑,缓缓坐下,喃喃自语:“奇怪,他怎么会如此迅速知晓这件事?”既然苏绘意已被带了回去,她只能顺其自然,静待事情发展,担心和恐惧是多余的东西。
事实上,那些人确实是云霄寒的下属,早在苏绘意和云霄寒定下婚约时,云霄寒便命人暗中保护她。绿袖夫人也无需过多担心,早在云霄寒的人现身前,苏绘意便已从昏迷中醒转,看了绿袖夫人放在她怀中的信。知道了事情始末,她却不愿乖乖离开,正想着该如何逃离时,云霄寒的人出现解了她的困境。至于那封信,她小心翼翼藏好,若真如绿袖夫人在信中所言,她们便是站在一起的人,她应当为她保守秘密。
直接回了平南王府,云霄寒正一脸焦急地在书房里踱着步,一见她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拉着她上上下下细细检查:“意儿,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着你?”
他的担忧和关心是真真切切的,苏绘意心头一暖,微微点了点头,先就着这个台阶下吧,她还有好多事要查,宰相府与平南王府有旧怨恨,待在平南王府会比较有利于她查一些事情。
云霄寒小心翼翼问道:“意儿,你知道抓你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吗?”
苏绘意再次摇了摇头,那些人都是奉了爹的命令送她走,本身并无过错,再说这件事也当保密,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松口。云霄寒又问:“他们没有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吗?”他准备从这个方面着手来调查那些人的身份背景,苏绘意偏不如他意:“那时我已经昏了过去,哪里会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叹了一口气,云霄寒也不再问下去,瞧着她神情疲累,便让她先回房休息。她前脚刚走,连翘就哭丧着脸,哇哇哭着回到平南王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云霄寒的裤脚不放:“世子,小姐去寺里上香,这个时候还没回来,能不能快些派人找一找?”
还没等云霄寒开口,连翘又说:“呜呜……风神医已经快将慈恩寺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小姐,那些轿夫自小姐入寺就一直在外面等,等到现在也没见小姐出来,轿夫说有人请小姐过去一叙……呜呜,小姐会不会有事?”
云霄寒刚想告诉连翘苏绘意已经回府,自外又闯进来两人,一个是许纪轲,一个是风无隙。想来是风无隙先得到苏绘意失踪的消息,听连翘的意思,风无隙在慈恩寺没找到苏绘意之后又去了许纪轲那里,毕竟苏绘意喜欢苏画情的孩子,近日往那里跑得最勤快。苏绘意向来顽皮,风无隙定是以为苏绘意闹失踪是想要吓吓他,先偷偷溜去镇西将军府了呢。
云霄寒哑然一笑,依照苏绘意的性子,这样的事情却也真能干出来,见他二人一脸焦急的样子,不等他们开口,他便率先说道:“意儿被人劫持了,不过没什么事,已经安全回来,只是受了点惊吓,这时候应该是休息了。”
许纪轲和风无隙两人松了一大口气,连翘更是欢喜地抹了一把眼泪,风一样的冲出去:“我去看看小姐。”
沉默片刻,许纪轲蹙着眉开口问道:“怎么平白无故就被劫持了,是什么人做的?”
“目前还不是很清楚,意儿被下了迷药,那些人倒也没伤害她,就是将她放在马车上向远离帝京的地方驶去。她被迷得昏昏沉沉的,什么也说不清楚,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云霄寒一一解释着,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沉默着的风无隙半敛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云霄寒说这些话的时候,风无隙脑中灵光一闪,猜到了些什么,却也不敢确定,便想着等有机会问一问苏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