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芳斥责:“别打岔。”孙涛充耳不闻,只当没有听见。
曹天朝继续说:“医院有医院的工作方式,医生有医生的区别,下去的人主要负责跑临床,负责做医生工作。这做医生工作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做医生工作做到什么程度,是走马观花,还是两肋插刀,这需要下工夫。不要以为我们给人家钱,给人家回扣,我们就能当大爷。记住,医生永远是我们药品经销商的衣食父母,这是由医生的性质和我们的性质决定的,药品的销售绝对不会依赖广告宣传,这是由医生半推销状态决定的,一个医生建议你用什么药,你不用,后果自负这一条病人就担当不起。所以医生对药品话语的权威性就决定了药品的生死存亡,患者是不能决定自己用什么药的,他们只能决定自己掏多少钱。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千方百计满足医生的需要,无论是精神、心理还是其他,都要像狗一样忠实执行,要让医生对你的需要像瘫痪患者离不开轮椅一样,要让医生离开你他就不会用药,就不知道怎么用药,用药就会迷茫,找不到方向,这就是我们当轮椅当拐棍跑医院做临床的意义。这话我已经给你们讲述多次,你们一定要牢记,只要吃这碗饭就要至死不逾。”
“另外你要记住,医生这个朋友是不平等的,事实上的不平等,不要以为朋友之间都是平等的,没有利益冲突另当别论,有了利益就要仰人鼻息,这是不二法则。我们和医生交朋友也要有区分,因为我们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们不能把我们的精力均分到每一个医生身上,我们要把我们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关键的少数,这就要求我们会区分关键的少数和相对无用的多数。对关键性的少数需要投入100%的精力,对于相对无用的多数只需按时兑现临床费用就行。那什么是关键的少数呢?”说到这儿,曹天朝看了看孙涛、刘东,最后把目光落到王川芳脸上。
他没等任何人回答就说了开去:“黑心杀手这种医生就是关键性的少数。他们大多年龄50左右,高级职称,提拔无望,把持门诊,由于资格老,曾在竞争主任职务中败北,似乎就拥有了某种无耻的资历,在日常门诊看病时,痛下杀手,肆无忌惮,对患者十二分的敢开药,他们不再掩饰对金钱的贪婪,赤裸裸地敲诈患者,为了让患者用药,他们威逼利诱,不惜放下架子去给患者倒水,面对面地盯着患者服用。这些人是我们要依靠的朋友,是我们药品能增加销量的关键,据我统计一个黑心杀手级别医生开具的药品能占到整个医院销售量的1/3~1/2,这是惊人的效率。而且在每一家医院门诊你都能发现几个这样的人,你一定要观察到,把持住,这就是我们能不能在一家医院打开销量的关键。”
孙涛、刘东听得若有所思,王川芳听得目瞪口呆,她忍不住说:“这也太无耻了。”
曹天朝正色道:“不是我们无耻,是这些黑心杀手无耻,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我们不做也会有别人做,这是黑心杀手的本性决定的,我们顶多算助纣为虐,这也是我们药品销售的性质决定的,恶性循环,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
“第二个少数的关键就是临床科主任,尽管他们不具体开药,但他们却决定整个科室可以用什么药,不可以用什么药,用任何药都经过科主任默许,不要看下面医生开什么什么药,这都是在主任授权范围之内的,一旦超过必然要被主任禁止,所以一定要在病房里摆平科主任和一个高年资医师,形成上行下效的氛围,自然你的药品销售就会形势大好。
“第三点就是对医生公关一定要本着异性服务的宗旨,这是人的生理属性决定的,异性之间好沟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对男医生一定要用女销售人员,如果这女的能喝点酒,只要喝几次,准保销量随着酒精度数上升。”
听到这儿,刘东笑着对王川芳说:“多喝点,头在培养你攻关呢。”王川芳没理他。
曹天朝说:“我也不愿意把医生、把自己说得那么黑暗了,只是给你们提个醒,到外面好好干,别给我丢人。”
孙涛、刘东一起说:“知道了,大哥。”
“喝酒。”曹天朝笑着端起酒杯。
三个人干了,王川芳不屑一顾地把脑袋扭到一边。刘东问:“去银城的人定了吗?”
曹天朝说:“还没有,要等蒋总回来,打听那么多干啥?你们两个谁去都一样。”刘东呵呵一笑,孙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趁着王川芳去洗手间,刘东问:“陈部长啥时退,快到时间了吧?”
曹天朝斥责他:“操那么多心干啥,好好干你的工作。”
刘东自我解嘲:“不是在他手下干的闷吗?那老头又死板又教条,要不是你在这儿,我早走了。”
孙涛呵呵笑着嗤他:“你能去哪儿?那儿要你?”
刘东嘿嘿笑着,喝了一口酒,说:“瞧不起人是不?”
曹天朝说:“行了,别说这个,没用,好好干点事,就像这个酒吧里的龙之未升,等你升起来,叫哥几个看看也为你高兴,来喝酒,喝酒。”
酒饮微醺,花看半开,正喝到好处,门一响,王川芳回来了,刘东带着酒劲嘲笑:“你丫发大水了,洗手时间也忒长。”
王川芳没理他,冲着孙涛说:“搭把手。”三人这才望去,原来王川芳架着一姐妹,那姐妹头发在胸前垂着,步履踉跄,高挑身材几乎要把个头稍低点的王川芳覆盖,八爪鱼一样浑身抽筋似的靠在王川芳身上,看那架势要是没王川芳撑着,那姐妹就出溜到地下。孙涛站起帮着王川芳搀扶,曹天朝盯着那姐妹穿着牛仔裤的长腿疑惑,王川芳努努嘴,说:“洗手间都进错了。”
那姐妹还嘟囔:“喝酒,喝酒。”
三个人一惊,这才听出来,是纪平岚!
纪平岚踉跄着栽到王川芳的座椅上:“喝,谁不喝谁是王八蛋。”曹天朝心里一沉,这个小纪怎么这样?
王川芳给纪平岚倒了杯水,说:“纪姐,你先喝点这个。”
纪平岚不客气地一口气喝干,大着舌头说:“这是水,我知道。”她撑开自己醉意朦胧的凤眼,乐呵呵地傻笑:“孙孙涛、刘东刘东,我知道你们,咱喝酒。”
曹天朝沉声说:“别喝了。”
“死胖子,你别管。”纪平岚抓起酒杯就和孙涛、刘东碰,似乎谁要和她抢酒喝,然后仰脖就灌,酒顺着嘴角、脖子流。曹天朝、孙涛、刘东看傻了,一个美女喝成这样,少见。王川芳上去抢杯子,已经晚了。
纪平岚杯子一墩,嚷道:“喝,你们两个给我喝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赖酒。”
孙涛、刘东哪敢不喝,连连点头:“喝、喝、我们喝。”
纪平岚还要再喝,曹天朝连忙说:“我替你,咱跟他们猜拳,输了我喝,赢了他们两个喝。”
纪平岚呵呵呵笑了起来,“嘿,你个死胖子有点意思。”
听着老大一再这样被称呼,王川芳笑出了声,孙涛和刘东也呵呵地乐,就连曹天朝也不禁莞尔,无可奈何。
纪平岚摇摇脑袋说:“不对,得咱俩一块儿喝,好,开始,你先上。”说着话,她把胳膊支到桌子上,双手伸进头发托住自己下巴,醉眼矇眬东倒西歪的观战。
王川芳茫然无助地立在纪平岚身边,不知怎样处理自己带来的这个麻烦。
“喝,怎么不喝。”纪平岚嚷。
“该你了,我干了。”曹天朝说。
“你个死胖子,说你不行吧,你还真不行,切。”纪平岚摆摆手,“看我的。”
趁着纪平岚和孙涛、刘东玩十五、二十,曹天朝把王川芳叫到一旁,小声问:“怎么回事?”
王川芳委屈地抱怨:“我去洗手间,见这姐妹醉得不成样子,还非要进男厕,怕她吃亏,就把她带到这边了,咱这边都是一个单位的,好歹有个照应,那边谁知道她跟谁啊,被人欺负就不好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谁知道她这样。”
曹天朝拍拍王川芳的肩膀,给予安慰,说:“你做得对,都是一个单位的,应该互相照应。”
曹天朝又怂恿纪平岚喊几嗓子,喝醉了,喊喊散发酒气,他想让纪平岚尽快醒酒,可纪平岚不领情,非要和死胖子划几拳,弄得曹天朝赢不得输不得,赢了纪平岚就要喝,输了纪平岚又说死胖子果然不行。曹天朝只得匆匆输几个,喝酒败下阵来。
纪平岚借酒发威,大赢孙涛和刘东,而且不喝还不行,孙涛瞅着纪平岚没注意,剩了半杯,纪平岚摇摇晃晃站起来要灌酒,孙涛赶紧喝下去。在纪平岚胡搅蛮缠下,三个人都喝了不少,只有罪魁祸首王川芳躲在一旁看热闹。
“酒咱们不能再喝了,撤退。”曹天朝吹响集结号,“你们走,我去结账。”他步伐轻飘走到吧台。
王川芳搀着纪平岚,刘东搂着孙涛的膀子唱着歌走出傲龙1988酒吧。
“怎么走?”王川芳问。
曹天朝问:“你们谁知道小纪家。”王川芳摇摇头。
刘东坏笑着,说:“不知道,不过可以住我家。”孙涛也不清楚。
王川芳说:“我那儿不方便,要不把她送回公司吧。”
“你们走吧,别管我,我还要和这个死胖子喝,今晚我和他走。”说着话,她过来抱住了曹天朝。
“哦,大哥今天有艳遇,要吃醉美人了。哈哈……”刘东开始招呼孙涛、王川芳上车,说:“我和孙涛送王川芳走,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话,他们三个幸灾乐祸地笑着上车走了。
曹天朝搂着纪平岚的小蛮腰,性感极了。
8
曹天朝把纪平岚弄回家,直接扔到双人床上。
他给纪平岚脱脚下的平底黑皮鞋,托着纪平岚纤细、骨感的脚踝,他感到一股酒气直冲下腹,我操!他骂了一句,扔下脱了一只鞋的纪平岚,就跑到卫生间放水。
这是八十年代初期的单元房,两间半,是北京?菖?菖医院的家属楼,当年曹天朝负责?菖?菖医院的临床销售,为夜间跑医院找值班医生方便租的,没想到住习惯后,现在不负责?菖?菖医院的他也一直没有搬走。
曹天朝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看到躺在床上醉成死猪任人鱼肉的纪平岚,心想,这裤子还有必要系吗?
他慢慢地系上裤子,走近床边,纪平岚本就妩媚,此时鬓发蓬松,凤眼迷离,双颜晕红,娇喘吁吁,酥胸起伏,长腿微卷地横陈床上,构成满屋春色。
曹天朝绝非什么好鸟,长期跑销售,走南闯北四海为家,和各色人物打交道,为了做出业绩,他必须满足各种客户的需要,吃喝嫖赌都要亲历亲为。记得第一次请客户唱歌嫖娼,客户在里面忙着,他结完账在外面守着,等客户忙活完出来,看他在外面坐着,意外地问:“没玩?”他还纯真地说:“我不好这个。”显得很高尚的样子。客户也很干脆,二话不说扬长而去,嘴里还说:“傻鸟。”他的生意自然也就黄了。
事后曹天朝总结,嫖娼这事就像两三个人结伴去公共澡堂洗澡,人家都脱光了泡到池子里,自己呢也泡了进去,只是还穿着裤子,不光人家别扭,自己也别扭。人家都光屁股把隐私暴露给你,你凭什么还穿着裤子。
民间讲朋友之间关系好,一般都说什么一起下过乡,一起抗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尤其后两种是建立在隐私共享基础上,没有隐私、没有阴暗就不会有那么铁的关系。
想明白这事,曹天朝很快就下水,并且如鱼得水,沉湎于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环肥燕瘦,享受人间春色。
为宽慰自己日益堕落的灵魂,曹天朝创造性地把情和性分开,他认为有爱的性是高尚的性,没爱的性是生理的性,相当于手淫,因此他可以手淫无度。并且发明了曹氏名言:善用性者事半功倍,善用钱者百战不殆,存天理灭人欲圣人不为。
今晚他要不要手淫一次,这是个问题。
纪平岚在他的床上海棠春睡,他在旁欲火冲顶。但他必须控制,面对玉体横陈、醉卧高床的纪平岚,他感觉缺点什么。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古人比武,倘若对手带病来,另一方定会要求改日再战,否则胜之不武。面对只会反应不会反对的纪平岚,曹天朝的感觉就是“胜”之不武。
想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下手了,他想总不能让纪平岚脱一只鞋,穿一只鞋睡吧。他托起纪平岚的另一只脚,圆润的足跟,满手的肉感,他心里的火腾得点燃,像点燃了酒精炉。
他终于忍耐不住,心里说:摸一下,就摸一下。他的手顺着纪平岚的足踝,跃过肌理匀称的小腿,直扑目标,这丫头的腿还真长。他在脑海里硬性删除想像这长长的腿分开的景象,控制,控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手停留在纪平岚的膝盖处。
纪平岚突然一扭身,趴在床边,“哇哇”地吐了起来,曹天朝的手顺势向上,在纪平岚的背后轻拍起来。
屋子里顿时弥漫酸腐味,曹天朝肚子里也翻江倒海,他强行忍住,站起身来去给纪平岚倒点水。
伺候完纪平岚漱口、喝水,她身子一歪,又睡到一边。曹天朝苦笑着,不得不去收拾满地的狼藉。
等他收拾完了,再回到床边,面对纪平岚的长腿,他的欲火已消减。
躺在床上的纪平岚忽然摆摆手,嘴里嘟囔道,凭什么带她去不带我去,说女人如衣服,那青春呢?女人的青春呢!
曹天朝立在旁边,看着床上烂醉的女人,心想原来这小纪也是满腹心事,借酒浇愁啊。
他顺口念出女人如衣服的下句兄弟如手足,可他无论如何给不出女人的青春的答案。
9
三天后,北京天力药品销售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蒋邦昌从瑞士返航,公司雷副总率办公室王主任、人事科烟科长、财务部叶主任、销售部陈部长、曹部长等一干人到首都机场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