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衿没想到会在学校碰到项青青。他心血来潮回学校看看,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武记烧饼这里。他想要买烧饼,一回头却看见坐在石椅上的项青青。她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哭泣,嘴里含糊的在念叨着什么。仔细分辨,刘子衿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她一遍一遍的哭喊的不是别的,是他的名字。她哭得那样无助,那样悲切。刘子衿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她,胸口却如同锥心般的痛。
以前的她那样的爱笑,从不知愁为何物。刘子衿记得她念大学的时候留着蘑菇头,很平整的齐刘海儿,像极了樱桃小丸子。那时候室友还总嘲笑他诱拐未成年少女。她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不高兴的时候会嘟嘴,还会用力掐他的胳膊,掐的他的胳膊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夏天的时候穿短袖根本遮不住。有一次被班主任老岑瞧见,打趣说:“家教真严!”弄得他一脸尴尬。
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项青青每次出现都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那年国庆节他带学生会的小干事们去看升旗仪式。头天晚上坐地铁去的,半夜的时候竟然下起了雨。他们正要商量去哪里,就看见项青青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躲进他的伞下。“刘师兄,你简直就是伟大救星******!”
“咱们到底怎么安排?”小干事们嚷嚷。
他本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项青青去突然拍着他的肩建议:“要不我们去酒店开房吧!”
“开房?”所有人扑哧笑出声来。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偏偏还是忍不住调侃:“哎哟哟!师兄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
他们最后去了广场西边的酒店。一群人疯狂的玩“杀人”。项青青兴致很高,一直笑个不停。他那时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觉得特别有意思。后来她输的惨烈,拉住他的胳膊求饶:“师兄手下留情啊,不要每次都让我死的那么早!”项青青说话的时候还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惹得一群小干事阴阳怪调的起哄。“刘师兄可要怜香惜玉啊!”
后来学院排练一二九合唱比赛的曲目,他照例去看望排练的新生,毫无意外的遇到了项青青。项青青当时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他经过她身边,关心的问了一句:“你不舒服吗?”
“我失身(声)了。”项青青是南方人,前后鼻音分不太清,一着急就发错了音。本来安静的教室一下子爆发出各种诡异的笑声。
文艺部长忍不住调侃他:“刘主席,责任重大啊!”饶是他那般镇定的人,也只能尴尬的面红耳赤。
偏偏肇事者根本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一脸茫然的望着他,可怜兮兮的说:“我想请假去校医院。”这下更不得了,一群人起哄:“这个校医院可看不了!”
唉,该死的普通话!
再后来就是在学校体育馆。
那时CUBA在学校体育馆开赛,C大主场对电子科大。他们班的看台位置正好被安排在项青青他们班的后面,而他又碰巧站在项青青的身后。那时候看台上很多女生疯狂的叫着校队前锋叶子枫的名字。
他听到项青青旁边的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说道:“完了,你的情敌还真多!”项青青立马搂住那个女生的肩安慰:“没事儿,我的情敌也不少!”她有喜欢的人了么?他那时还来不及仔细思考,就又听见最左边的女生的声音:“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哪根筋错了,一个看上了只会耍酷的机车男,一个看上了只会微笑的机器人。”
“刘子衿那是有修养,有气质,你懂什么!” 他没想到会听到自己的名字,嘴角竟然忍不住上翘。站在一旁的室友对着他坏笑,他心中暗叫不好,却来不及阻止。“刘主席,你又多了个追求者哦!”室友故意说的很大声,果然项青青和几个女孩子立刻转过身来。她囧的满脸通红,拉着身边的女生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他心底有些内疚,几个室友却笑的欢畅。
“我要回去了!”项青青情绪稳定下来,急忙挣脱刘子衿的怀抱。刘子衿松开胳膊,却顺手紧紧握住了项青青的手,很自然的揣到大衣的口袋里。项青青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抽回手,可心底却舍不得。他们沿着东西主路一直走。
项青青心想,要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后来又绕着东风二楼一直转圈,就像以前下课后刘子衿送她回来一般。那时候她总是舍不得刘子衿走,一直缠着他绕着宿舍楼走了一遍又一遍。
项青青和刘子衿都没想到会遇到岑老师。刘子衿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项青青摇头。岑老师是刘子衿的班主任。以前也教过她,证券投资技术分析。不过“K线之王”大概早就不记得有她这个学生吧!她不过是一个“一流大学二流专业的三流学生”!
刘子衿和岑老师聊了很久。中途的时候。她看见刘子衿还向自己这边指了指。似乎是在和岑老师谈论自己。
“曾老师还记得你!他给我讲了一个笑话。”刘子衿走过来,心情似乎很愉悦。
“什么笑话?”项青青好奇刘子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项青青,项青青同学来了没有……”刘子衿刻意的学岑老师浓重的鼻音。项青青顿时面红耳赤:“都怪你,要不是你那篇论文,我也不会闹那样大的笑话!”刘子衿解释:“我那时是真的不知道老岑教你们技术分析。”
项青青大学的时候,念书向来不用功。她学的是金融。除了货币银行学勉强过得去,其他的都是一塌糊涂。尤其是证券投资技术分析。她从来都看不懂K线。什么鲸吞、孕育,上吊、纺锤,倒锤、射击之星,都不识得,完全没有入门。
岑老师上课很爱提问。偏偏还不是对着花名册点名,而是随手乱指一气。但凡答不出问题,这门课就得重修。所以项青青每次上课都躲在最后一排。
可是期中之后,老岑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讲到精彩处,眉毛一挑:“这个图的支撑压力线在哪?项青青同学!”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低着头就是不站起来。什么支撑压力线?我怎么知道在哪里!
“项青青同学来了没有?”
面对老岑的步步紧逼,终于做出一个“英明”的决定:“老师,她没来!”
“她为什么没来?”老岑又问。
“那个她生病了!”她只能继续撒谎。全班的同学低头窃笑。
“你和她是一个宿舍的吗?”老岑盘问。
“是的。”她的脸几乎都要绿了。
“太不像话了,不知道提前请假吗?让她下午来办公室找我!”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啊?好!”她头皮发麻。下午找谁替我去?小倩是个乖学生,老师认识。林小影?好吧,就是她了。大不了请一顿哈根达斯。
“既然她没到,你就替她回答吧!”她没想到老岑会来这一手,极不情愿的站起来。全班同学笑的更大声。
“老师,我不会。”
“那好,下午你和项青青同学一起到我办公室来。”这下所有人的眼泪都出来了。只不过除了她,其他人都是笑出了眼泪。
下午她去办公室。岑老师问她:“怎么就你一个人,项青青呢?”旁边的师兄师姐莫名其妙:“老师,她不就是刘子衿的女朋友项青青!”她战战兢兢的观察老岑的脸色。可是他长得太黑,看不出来。
“把论文拿回去重写。必须是自己写!”她急忙接过论文保证:“一定一定。”“去吧!”她不放心,小心的问老岑:“老师,那我的成绩?”老岑竟然在笑:“你们说呢?”一旁忙碌的师兄师姐很善良:“饶她一次吧,给刘主席留点儿面子!”
她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跑去找刘子衿。“你们以前的技术分析是谁教的?”“老岑啊,就是我现在的班主任!”刘子衿不以为意。她却气的直跺脚:“刘子衿,你个大坏蛋,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期中的时候岑老师布置论文。她对着电脑磨了一天也没写出一个字。实在没辙,她就向刘子衿要了一篇以前的论文,交了上去。没想到会上演这样戏剧的一幕。
他们一直在学校待到天色全黑。出西门的时候,刘子衿猛地抱住项青青不肯放。“青青,我们重新在一起吧!”项青青全身僵直,泪如雨下。项青青很想不顾一切的点头,可是她不能。当年她都已经站在伦敦机场的出口,却义无反顾的飞了回来。从那一刻起,她就永远失去他了。项青青指着西门汉白玉雕花柱子说:“子衿,你看现在的西门还看得出以前的模样么?”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突兀的鸣笛声使项青青心底一惊。她扭头一看,果然是老王的车。项青青苦笑。还真是尽职尽责。她认命的上了车,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刘子衿。后视镜里刘子衿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