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本要闭上的双眼,又费力的睁开,道:“问天切记,万事切莫强出头!”接着又要道什么话,可是声音实在太小,问天只好把耳朵伸了过去,只听的老者断断续续:“我看见你娘了,她说来接我!”老者一口气接不上来,忽然他感觉眼前显出一个清秀婉约的白衣女子正转身离他远去,他目光呆滞,仿佛回到了刚学武艺的苍山,他在舞剑,白衣女子在弹琴,剑鸣声,妙琴音,想着,念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慢慢闭上了双眼。
山风呼啸,旷野肃穆,问天抱着自己老爹冰凉的尸体,心中悲痛欲绝,这一日发生的事情让他终身难忘,顿时心中念头一急,加上他先前身体又受了点轻微的内伤,一口腥红从嘴边缓缓流下,血丝滴落到徐长庆僵硬的身体之上,又滴落到自己怀中。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多久,山野中冷风扑面,问天蓦然间感觉胸口处一痛,叫了一声,便昏死过去。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嗖嗖风响。
夜晚的山间浓雾如同薄纱一般,将这方土地给罩了起来。
山腰某处,两‘尸体’之上,霍然间空间一阵波动,如同镜面湖泊中扔进了一块小石子,荡出阵阵水纹。
波动一闪即逝,只见漆黑如墨的夜里,一道幽蓝光芒格外显眼。
蓝光慢慢从地面上升了起来,悬浮于空中,发出阵阵翁鸣,而它下面正是问天父子。
蓝光暗淡,四周天地又慢慢褪去了那层诡异的蓝色光朦,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悬浮着一块黑漆漆的牌子,正是问天怀中揣着那物。
牌子之上,沾满了腥红血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渍越来越少,全部渗入其中。
陡然间,牌子上面射出一道霞光到问天身上,霞光灵性十足,片刻之间便把问天整个包裹住了。
接着四周又出现了无数个漩涡,漩涡越来越大,越转越急,相互兼并合拢,几息过后,一个深达数十丈的巨型漩涡陡然间形成。
只见漩涡中慢慢出现几个虚幻人影,样貌模糊不清,忽地人影晃动、摇摆,忽而飘起,忽而扭曲,有的喜,有的悲,表情各异。
渐渐的漩涡开始缩小、汇聚,而在无数的气流挤压之下,人影重叠到一起,但也有几个在挣扎,在反抗。
“好难受啊?我好冷啊!爹,娘,你们在哪里啊?问天好怕啊!”
漩涡中发出一阵人语,语声过后,人影睁开眼睛,漩涡中无数的黑色丝线全部灌连到人影上。
无数的念头开始传输进人影中,而那虚无的意识也开始苏醒。
终于,漩涡散去,人影漂浮在半空中,它半透明身体,彷如烟雾,但它的面容依稀可见,赫然正是顽童问天。
“我死了吗?怎么我能够看到自己?而且我还能飞起来!”
它飘到地面上的尸体旁,盯着猛瞧起来。
世上真有鬼啊!
这是问天得出的结论,他静静待在两具‘尸体’旁,突然间伸出一只烟雾化的手朝徐长庆脸颊摸去,但刚一触摸到,便感觉一股奇寒传递进入心中,仿佛能把自己冻化一般,它赶紧收回手来。
“看来,做了鬼便不能触碰尸体。”问天烟雾化的小脸上一阵释然。
问天少了肉身的束缚之后,心中念头也是清醒许多,原本的顽性、胆小等情绪都淡化许多,而它脑袋中的灵光悟性却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或许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问天驱动如烟雾的身体,若隐若现的在自己肉身附近游荡起来,如今它的唯一念头便是想要安葬父亲,中古人士奉行‘百行孝为先’身为人子怎能让父首横于荒野呢?
它游荡了一会,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主要是它根本不能触碰父亲尸体,那何谈安葬的话呢!
半响之后,问天突然感觉自己开始慢慢虚弱起来,烟雾化的身体也开始淡薄,越发清晰。
“难道我要魂飞魄散了?”它开始慌乱起来。
“怎么办呢?”问天四处望了起来,豁然间他眉头一翘,朝前窜了过去。
魂体速度彷如微风一般,虽然如今问天的魂体还不够日夜游行,可是奔走几丈距离却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问天魂体一伸胳膊,便把前面漂浮的牌子给抓住了,虽然触手冰凉,但却是不能动那空中牌子分毫,它打了个冷战,蓦然间觉出难受,念头一动便想把这牌子给脱手,怎知手掌与这牌子相如黏为一体,不仅甩不掉,反而感觉牌子上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啊”问天还未叫出声响,便化为一阵白雾被牌子给吸了进去。
“太舒服了!”
这是它的第一感觉,方一进入牌子里面,便感觉狭小的空间里面无数黑色气流朝自己灌来,先前那种身体消散的感觉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越吸意念越是清醒,此时它已经感觉自己略微有点力量了,而先前只是感觉自己能飞能动,其他什么也不能。
终于它又再次睁开双眼,四周空间狭小,一层薄薄的黑膜把它给罩住了。
而它透过黑膜却是看见了地面之上依旧如初的老爹和自己的尸体,它想向尸体扑去,却是根本不能驱动这包围自己的黑膜。
终于空间里面所有的黑色气流全部被它疯狂吸收完了之后,它连同黑膜一同向自己肉身上面落了下去,刚好又掉进肉身上血迹沾满的怀中。
不过这番变化却是对它毫无影响,问天依旧能够看清四周环境,或许可是说它意念一动,四周五丈范围的情况,它都了如指掌。
问天躲在牌子里面,意念却是看着四周的一切,它如今在想怎么从牌子中出去,因为它感觉想办法安葬老爹才是为人子女的大事。
山野间夜风肆虐,突然问天意念一动,感觉有人正朝此地疾来,它心中惴惴,发觉有种危险正临。
“咦?是说怎么找不到,原来已经横尸于此了,白耽误半夜功夫。”几个呼吸间,一个鬼影已经显于问天父子的尸体前,赫然正是那名邪面道人,他一只腿上还留有斑斑血迹,但是他却毫无受伤的迹象,行动自如。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问天一听道人这话,怒目大睁,面色狰狞,狠不得马上扑出去食其肉、喝其血。
不过无论它如何冲撞黑膜却是根本不能出去,只能看着眼前的仇人,双目怨毒而已。
道人走进了过来,腿一微踢,便把问天父子的尸体给分开,两尸横卧,仰面朝天,青衫之上血迹斑斑,而徐长庆由于死亡时辰过久,如今身体已然僵硬发白,血迹凝固。
道人邪面一抽,微微发笑,突然他眉头一瞧,鼻子吸了一吸,忽地飞身跃到问天尸体旁,中指、食指并拢朝问天鼻孔摸去,过了片刻,诧异道:“居然还有阳气,但是魂魄却是不见了,怪哉?”
道人起身,对着四周大吸了一口冷风,沉默了半响后道:“果然有阴气汇聚的迹象,不过这小子的魂魄却是不见了,看来要不是被吓的魂飞魄散,便是被什么恶毒之辈拘了魂去!”
他边说边双目朝四周打量起来,道人自持修为已经到了灵动后期,而且灵识意念也是极强的,如若有鬼魂之物在附近,绝对逃不过他的耳目,一番收索无果之后,他收起谨慎,袖口中摸出一张小黄符口,口中默念几句后朝着地面上徐长庆的尸体袭了过去。
符口划过空中时,已然剧烈燃烧起来形成一个碗口大的火球,只听‘噗嗤’一声,几息过后,徐长庆那尸体便化为白灰消失于天地中。
“爹,爹,儿不孝啊!”问天困于牌子中,却是把这一切全部知于心中,本来它听到道人几句话时,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未死,只是魂魄离体而已,但没想道人做事极快,瞬间就把自己父亲的尸体烧为灰烬。
中土人士常语:入土为安!可见土葬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如今这道人不仅谋了问天父亲的性命,更加毁了尸体,因此两人之恨、之仇可谓不死不休了!
问天悲鸣了不到半响便又恢复过来,这倒不是说他理智,而是魂体对于七情六欲都是降低了许多的牵绊,自然对于人间情感也有不小影响,当魂体到达一定层面便会渐渐忘却凡世间的各种。
道人却是不知道这些,他径直走到问天肉身旁,脚尖一挑,便把问天肉身托于背上,突然‘哐当’一声轻响,道人赶紧回头一看,地面之上一块黑漆漆的牌子静静躺着。
牌中的问天看着道人的目光,心中戾气大盛,想要再次扑出去,怎奈空间里面黑膜纹丝不动,无论它怎么折腾也毫不管用。
道人看着牌子,眉宇纠集,目光中讶色大盛,伸出胳膊便把牌子拾于手中,突然他脸上露出异色,面容狰狞起来。
“哐当”又是一声,牌子被道人扔于远处,而问天的肉身也是被道人扔于地上,道人脸上狰狞之色依旧,他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像是在忍受非人的痛楚一般,终于他双目血红,双手也是不断抓着自己身体、脸部。
问天看着这道人像是疯了一样,心中诧异,暗道:“这道人难道有暗疾,如今突然发作?”
就在问天诧异之际,道人已然疯症入魔,此时的他已经把全身抓的鲜血淋淋,而且双目中毫无清明神采,豁然他脸色一番剧烈起伏,悲痛大叫:“啊!”的一声惨叫响彻这黑夜,道人身体绷直如同飞梭一般朝山壁上面撞去。
“噗咚”一声闷响,先前还神情得意的邪面道人,已然脑袋开花,白浆流了一地,惨死于石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