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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对不起

木承承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木爸爸和木妈妈,坐在她的床边,木妈妈看到她睁眼,什么都没说,怒气冲冲的拽着木爸爸就走了。

她现在刚刚醒,木爸爸木妈妈不能骂她,也不能打她,天知道他们的心都碎了。

梁秉深坐在角落,还是付兰赶忙过来问她渴不渴,江潮按铃叫医生。

她的嘴唇因为长时间未进水干的几乎开裂,付兰扶她起来,喂她喝水:“喝点水。”

她坐起身看到自己绑着绷带的手腕,眼泪就落到杯子里面。

梁秉深大步过来,眼睛猩红,一下子就把茶杯打到地上:“哭,木承承,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害怕!我在医院走廊整整等了五个小时,五个小时,我以为你要死了!木承承!我梁秉深真是瞎了眼!你除了哭就会惹祸,现在还赶时髦玩自杀是吧,你行,你多可以啊!那么多人一晚上不睡等到现在,心都在滴血!我告诉你,别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是鬼迷了心窍!”

茶杯并没有碎,在地上转了两圈翻了,木承承低下头:“对不起阿深,真的对不起。”

梁秉深冷哼一声,笑了下:“你昨晚信息上也是这么写的,你除了道歉,还会做别的吗?对了,还会让我寒心。”

梁秉深转身就走了,进门的医生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他没理会。

刚出了病房梁秉深就吐出一口血,怒极攻心的感受原来是这样。

他梁秉深活了二十六年,自问是个沉着的不露声色的人,但是只要和木承承有关都会让他失控。这一次,她竟然这样狠绝,自己的生命,说放弃就放弃了,为了一个与她爱了半年的人,他自嘲的笑起来,口腔中的血腥味儿提醒着他自己的伤心。

木承承住院这几天,只有江潮和付兰来照顾她。他们两个知道她的心里面也不好过,所以对她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江潮淡淡的态度让木承承知晓,他也是被她伤了心。

出院的那天,她回了家里面,一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妈妈正在看她小时候的相册。木妈妈将相册扔在沙发上,已经有了皱纹的眼睛里面是复杂的情绪:“过来。”

木承承换好拖鞋,走到离沙发不远的位置,她瘦了许多,本来身材富态的木妈妈也瘦了许多许多。木妈妈大声呵斥一声:“跪下!”

木承承就跪下来,木妈妈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止都止不住,木承承有些呆滞的望向从来没有哭过的妈妈,妈妈的表情那么伤心,好像她的心都碎了一样。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迷糊!你要是死了还让不让我活了?!”

木承承像小时候犯了错一样的表情,眼里面有羞愧和难过:“对不起妈妈。”

木妈妈手指重重的戳她的额头一下,眼泪不停的掉,然后还是心软把她抱到怀里,大哭着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爸爸这后半辈子的日子都没法过了。过日子就是过孩子,你要是先去了,爸爸妈妈还不伤心死?”

“妈妈我错了。”

木妈妈抚摸她柔软的头发“孩子,妈妈知道你难过,知道你伤心,可是你不是一个人,你也要顾念我们。你还这样年轻,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比要了我和你爸爸的老命都难受!”

木承承在木妈妈的怀里面哭出声音:“妈妈,孟韶津不要我了。我那么那么喜欢他,他那么那么喜欢我,我们耐心谨慎的寻找了那么久终于遇到了彼此,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一起呢?”

木妈妈的眼泪落在她的发顶:“乖孩子,爱情这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你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总会遇到那个对的,怎么就糊涂的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你从小就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什么都不肯服输,可是相爱有的时候战胜不了现实。因为现实比爱情复杂的多,妈妈是过来人,妈妈知道你心里面苦。年轻的时候妈妈也觉得有的人非他不可,可是后来遇到你爸爸,我才知道,什么事最好的幸福,什么事最好的爱情。孩子,在遇到对的之前,总是要遇到错的,或者说,你开始就选了错的人。”

木承承的肩膀颤抖的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我难过妈妈。”

木妈妈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安抚的轻拍她的肩膀:“过去了,承承,一切都过去了。”

木承承想起来自己割开血管的那一刻,并不觉得疼痛,温热的血液流出来,她只是觉得温暖,不孤单。

给梁秉深发那个信息是她失去意识之前,本能的做的最后一件事,她觉得总要留一些话,哪怕一句也好。她对不住大家,对不住这样爱她的人们,她都知道。可是就像梁秉深说的她的情商低下,她就是那种要么死不开窍,爱上后却不可自拔的傻姑娘。

这世界上确实有一种人会无爱不欢,木承承知道自己是执迷不悟,却控制不了这种悲伤。仅仅是半年,又或者从遇到孟韶津开始,她就注定画地为牢,有的人是宿命。

不是时间的长短决定了爱意的深浅,是因为从遇到他就是她的唯一,是她认准的人。在很多时候,木承承都是一个死心眼的人,想不开,也不想想开,爱情不是能够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情。他的离开,带走了她的魂魄,那么这肉身的意义又何在?

这个风波过了将近半个月,木承承一直休假,她的心里面空荡荡的,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否定和失望的深渊。

江潮和付兰每一天都来看她,付兰对她说:“你不知道,我和江潮赶到医院的时候,梁秉深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呆坐在椅子上,就穿了一件衬衫。江潮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缓过神就掉了眼泪,恐惧的跑去卫生间呕吐。”

江潮也说:“我那天来的急,又下了雪,差点出了事故,车子坏在半路,我和付兰打不到车一直跑着过来。我那时候心里就想,你要是敢这么死了,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傻木头,你怎么就这么傻。”

木承承抱着瘦瘦叹气:“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哥哥,有一句话叫爱到深处万念灰,我终于体会到。就仿佛,没有他,我才是没有了明天。”

付兰一边给她煮中药一边教导她:“可是,你并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这么多爱你的人,你不可以这样自私。爱到深处万念灰,你有没有想过,梁秉深爱你到骨子里面,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如何?你因为孟韶津放弃自己的生命,他的心情又是如何?不只是灰心,他已经彻底的寒了心。”

江潮给瘦瘦剪遮住眼睛的毛:“木头啊,你去和他认错吧。以往不论对错,每次都是他哄你。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主动来找你了,他那颗心已经千疮百孔。梁秉深昨天和我们一群人喝酒又喝了个酩酊大醉,一直骂你,那样子就像恨死了你。我知道,只有爱到极致,才会那样寒心。他一定是这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以外最无私爱你的人。”

这个夜晚木承承依旧失眠,想了很多,孟韶津走了,她没有死成。她已经伤心,孤单的要发疯。她是执拗的性子,爱钻牛角尖,梁秉深早就说过,她的情商低的不能再低,就是个一根筋。

她没有后悔选择了一次死亡,命运要她知晓了自己的自私,会给爱她的那么多人带来无尽的苦痛,所以她不能再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即使痛苦,也要苟活,也要去过,孟韶津所谓的有明天的生活。毕竟,她不能幸福,也要让家人幸福,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得到幸福吧。

木承承去找梁秉深又是一个月之后,快要过年了,她买了很多的礼品给梁爷爷送去,还亲手做了一件中山装给梁爷爷。

梁爷爷穿上后高兴的不得了,不肯脱下来:“顺眼,舒服,还是承承最合我心意。爷爷过年一定给你封一个最大的红包。”

梁秉深开门进来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木承承会在,顿了一下,还是沉默的换鞋进来:“爷爷,爸爸,妈妈。”

梁爷爷板起脸训斥梁秉深:“没看到承承吗?”

梁秉深只是淡淡的一句:“你来了。”

她也尴尬的应了一声:“恩。”

以往他们一见面就会鸡飞狗跳的,别提多热闹。梁妈妈和梁爷爷知道两个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再逼他们说话。

吃完午餐后梁妈妈要梁秉深送木承承回家。

他拿起车钥匙就走,看都不看一眼她。木承承心里难受,她真的害怕梁秉深再也不理她,最疼她的梁秉深再也不会理会她。

红灯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不住的敲打方向盘,木承承只敢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干净简短,透着健康的淡粉色。他挽着大衣袖子,里面露出浅棕色西装的袖子,袖口上面是手工打磨的L字。

他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木承承心理面真的是,沧海桑田。

经过维多利时代城,堵车的高峰地段,他只好打开音乐,还是上次她坐他车时听到的那首,他向来不喜欢开车的时候听音乐,都是她买了唱片放在他车上。梁秉深的侧脸轮廓分明,颈部和下巴的弧线优雅,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直视前方。这样优秀的男人,只为她倾心,可是他们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错开身,一步错,步步错,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到了她家楼下,她下了车,他直接转向要走,她在车前面挡住不肯让路。

梁秉深猛的刹车,心里的怒气直接上窜,他打开车门,走到她面前,却很长时间的凝视,始终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后,终究还是她哽咽着叫他:“阿深。”

他一耳光就删在她脸上,啪的一声,他浑身气的发抖:“木承承,你竟然敢竟然敢放弃自己的生命,竟然敢放弃那么多亲朋好友,竟然敢放弃那么爱你的我,你的心好狠好绝。我彻底输了,完全输了。你心狠,你赢了。我只求你放过我可以吗?我就这一颗心,禁不起木大小姐折腾,你是爱孟韶津,还是爱张韶津,我都不再管!只求你别再出现在我这里,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你应该还懂得!”

他打的重,她的脸都偏过去。眼泪掉在地上,开出一朵一朵永恒的水花。他无数次用这只手为她穿上外套,无数次用这只手为她拎着书包,无数次用这只手为她打架,无数次用这只手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现在这只手打在她的脸颊上,火辣火辣的,她知道他心里比她疼。

梁秉深薄唇抿紧,大衣的扣子没有系,双排的欧美风的浅棕西装无法抵御冬日的风雪,可是他的心里更加的冷。明明是恨极了她,为什么他还是那么在意她,那么痛恨自己打了她。

木承承近乎卑微的回望他:“阿深,我错了。”

梁秉深扯了扯嘴角,妖冶的眸子里面全是伤心:“你没错,是我看错了人。只能怪我眼光不好,你是木头就算了,没想到这根木头没有心,可是我有心,我赔上一颗心没的说,是我自己愿意。可是以后,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从小没有人不疼你,你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接受的教育也是最好的,亲人给你的亲情是最好的,朋友给你的友情是最好的,我给你最简单最纯粹的爱是最好的。现在你自己不稀罕,我有什么办法,我什么辙都没有。我知道我无能,所有我退出,我攀不上你木大小姐,赶紧消失的好。”

梁秉深白瓷般的面容上面是复杂的神色,轻轻颔首像是道别,转身欲走,风吹来,他黑色开司米风衣吹在木承承身上,像是一只告别的手,轻轻挥舞。

她抓住他的手臂,他轻轻转身,琉璃一样的眸子看着木承承的猫眼。

她声音里面是哀求:“阿深,你娶我,好不好?”

震惊过后,他很快就嘲讽的轻笑起来:“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娶你。”

她坐到路边,抱住自己的膝盖:“他走了,我和他再也不能在一起了。他舍弃了我,可是我不能再舍弃我自己。我怕自己孤单的发疯。你非我不可,而我上黄泉、下碧落都找不到比你更爱我的人。阿深,我求求你。”

他沉默许久,心都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他周全护了这么久的爱人,现在被一段不值得的爱情深深的伤害,经历了生与死,经历了爱与恨,在对爱情绝望后,却抓住他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后一线的希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如今是他的诺亚方舟。她知道只有神通广大的阿深能够拯救她,她不能失去他。

梁秉深沉默,再沉默,当他的爱人已经不再相信爱情,已经失去爱情,已经绝望与爱情的时候,却选择与他走进婚姻的坟墓。还好,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可葬。只有他的一片心,被捅上更深的一刀。没关系,他已疼的麻木,这一刀也算不了什么。

她要和别人在一起,他不去打扰,看着她幸福。枪林弹雨中,她要陪着那人,那人为她受伤,她求他救她的爱人,他全力以赴。生死时刻,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她睁开眼说上一句话。如今她要他娶她,他又有什么办法。他无法拒绝,他根本从来都无法拒绝她。她想要什么,他给她就是了。

她要自由,他给她就是了;她要爱情,他给她就是了;她要安稳,他走在前面为她挨风雪挨刀枪;她要婚姻,他和血吞牙给她就是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却不知为什么透着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好,现在就去领证,你不要后悔。”

雪又下起来,木承承抬起眼看他,他的睫毛浓密,一眨眼,蝴蝶一样,唰的,就卷起了泪水。一下子击中了木承承的心。他掩饰的转过身,黑色的风衣轻轻摆动,连颀长的背影都是萧索落寞。

为什么她总是让他伤心呢?

为什么她总是让他的心千刀万剐呢?

他牵起木承承的手,她依附着他,开车绝尘而去,车外是风雪满城,一片伤心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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