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凌力倒在我肩上睡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醒来。
而此时我的胳膊、我的肩膀、还有我的脊背，都是又麻又酸，差点没能站起来，倒是他一路上把我扶到女生宿舍前面。
“你什么时候搬东西啊？宿舍该只剩你一个了吧？”凌力又恢复成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是啊！远的同学行李该托运的托运，近的人早就搬回家了，宿舍怕只剩下我留的一箱子破书和零零碎碎了。”
大四大家的心早就飞了，近的索性回家住了，远的呢？大都有了男朋友，出去过二人世界了，偌大的校园难得碰见一回，我则属于后者，四人宿舍中的三位同盟军战士之一，另一个大四就跑深圳公司实习了，也只有在论文答辩的最后时刻才出现，一个照面之后就没影了。
“你啊！永远都学不会打点自己，保护自己。太任性、太随意了，如果遇不对人，很难想象你有多么凄惨！”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眼里尽是温柔。
“去你的，你这不是诅咒我吗？”我躲过他火辣辣的眼睛说。
“当然了，当然希望你幸福了。”他笑了，眼睛眯着，一把拉近我，在我耳际细细地说：“若小暖，你给我记好了，只有你幸福了，我才会幸福！”
听的我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凌力却笑了，做了一个鬼脸说：“真丢人，快去吧！到宿舍收拾收拾，一个小时之后，我来送你。”
我想告诉他，程晨会在六点下班后搭车过来帮我搬东西，却没能张开口。
他看我犹豫的样子，不耐烦地皱眉：“呀，你们女人更年期提前了啊！就这么说定了，你去吧！”
他潇洒地摆了个POSS，吹着口哨去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有说不出的难过。
我的宿舍在四楼，随处可见楼道里摆放着大堆的垃圾，丢弃的鞋子、袜子、废纸盒、旧书、楼梯间显得异常空旷和安静，上楼我只能听到自己的高跟凉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不禁有些伤感。
打开宿舍门，地上杂乱丢弃着的女性杂志，该是小杨的吧！这个时尚风骚的女人，简直是我们专业的八卦新闻传声筒，那些所谓“艳照门”最初的视频，班里很多人都是从她那里得的，我觉得无聊，从不凑热闹，但总也会耳濡目染一些娱乐圈的杂七杂八。
小杨的性格也最是开朗，我们宿舍因她的存在快成了班级的集体宿舍，人极好相处，大方直爽，也口无遮拦到和那些“傻妹”们大谈房事，也是第一个承认自己在高三就谈恋爱，上大学前就与男友甜蜜同居。小杨是幸福的，在她21岁生日宴会上，我见过她男朋友一面，很帅气，也显文雅，极温柔体贴又有耐心好脾气的那种，他们两个都好六年了，都还能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羡煞人也。
于我，小杨是精灵一样的女孩子，是个谜。
那些码在墙角的鞋盒子该是小樊的吧！这个伶俐小巧的江西女孩子，行为处事却颇有心计，行事圆润，十分讨巧，从不得罪人，嘴巴和抹了蜜一般的甜，大学四年里经历了四五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咋舌不已。
小樊个子上没有优势，不像小杨那样白杨树般的挺拔高挑，却生着一双美丽的小脚，特别是夏天穿着蕾丝花边的性感短裙子，凹凸有致的身材顿时暴露无遗，高跟鞋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白藕一般细嫩的脚踝，十分撩人。自打她在宿舍看了韩剧《美人鱼》之后，就开始模仿主人公买各式各样的鞋子，有些穿不久就搁在床底打入冷宫了，但却一直乐此不疲。
宿舍空荡荡的，唯独我的床板上还放着一大堆书籍、旧挂历、旧玩具等，因为许久未打理过而落满了灰尘。哦，还有我正对的床位上还扔着一床薄薄的被子，也是灰灰的，露出军绿色的被里，那样卷缩成一团，大概是被主人遗弃了吧。
那是一个比较怪异的女孩子，经常神出鬼没，上课的次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也只有在年终考试的时候意思一下，和大家打个照面。据说家里关系很硬，又是学校干部子弟，虽然挂过多科，依旧能够光荣毕业。我们先发绿本本的学位证再发红本本的毕业证，于是有同学戏称，先发离婚证再发结婚证。红本本和绿本本她一样没得少，扎扎的短发被染成金黄色，走路总是一阵风似的，表情冷冷的，骄傲的像个公主，喜欢深沉地倚着窗台吸那长长的女性香烟，那手指纤细、嫩白，样子很酷。
说句心里话，我是极为羡慕和欣赏她的，虽然她一贯高傲不屑与大家交流，与班里的人一贯关系紧张。经常夜不归宿，也时常会在大半夜把宿舍门敲的震响，唤叫开门，而且总会叫我的名字。舍友们都很排斥她，不仅仅因为她眼睛好像长到了天上，对谁都不屑，更在于她一回来，往床上一躺是不脱鞋的，身上捂着被子，却把脚伸出来架在床沿上，宿舍本就不宽敞，不注意就会碰到谁的脑袋，别人还来不及气恼，她自己倒在被子里哼唧了，像是责怪人惊扰了她的美梦。有时候我也会在舍友的怂恿下，故意慢吞吞才去开门。
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在大三那一年基本上就没在宿舍住了，我也渐渐把这个人淡忘了，但每每在节庆假期，我总能收到她的祝福短信，看得出是自己认真编写的，还有错别字。
起先，我也会很乐意屁颠屁颠地给她回信息，后来听说她有不一样的性别取向，专盯着长发柔弱美女下手，吓到我了，也就不再回了。昨天毕业典礼上匆匆一别，她很大方地过来和我握手，还是扎扎的头发，酷酷的表情。
她告诉我，她在深圳上班，过的很好，就是累点。我笑笑说，那你注意身体。她说好，你也好好混。然后就走开了，我盯着她一身酷酷的男人装，不禁有几分惋惜，哎，如果她是男的，一定很帅吧！生着那么精致的五官，却拒绝做回女生，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一个人坐在窗台，看着夏日的夕阳浮在城市的建筑和树梢上，晕染出一片雾蒙蒙的昏黄，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切。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孤独，宿舍四个人，或已经工作或正在找工作，或打算毕业后就结婚做全职太太。而我呢，大学里不出众，毕业了也还在飘忽不定。
前几天吃散伙饭，大家流着泪唱祝酒歌，当时还觉得煽情，平时也没见怎么相亲相爱，怎么这会就泪眼朦胧了呢？此时此刻，当这里真的不再属于我了，才发现心底的千般留恋，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留恋那些甚至有点枯燥的课堂，留恋那些被我翻破皮的英语单词书，留恋女大学生宿舍里三三两两“围炉夜话”的疯狂劲爆，留恋像猪头一样没心没肺地和凌力打闹的时光……
可是，都回不去了，毕业了，面临的东西都太多，而我心早是空空没了着落。更不知道自己放弃远在青岛优渥的工作，选择留在西安，驻守爱情，是不是个错误。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集团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把合同摊在我面前说：“你各个方面素质还不错，如果没有异议就签吧！以后会在我们集团驻青岛办事处工作，条件相当不错，宿舍是一人一室，走十多分钟就能看到大海。”
“什么？青岛？不是西安的公司吗？怎么会去青岛？”
“西安消化不了那么多人，我们这次招人主要还是为青岛办事处培养输送人才，公司有计划明年在那边开分公司。”
“能不能申请留在西安呢？我很想留在西安！”我犹豫了半响才试探着问。
叫我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哪怕是去天堂，都可能免不了哭鼻子。
“这个基本不行，人员调动需要总公司统一协调遣派，而且你刚参加工作，应该一切服从公司安排才是！”那个人力资源部经理似乎失去了耐心，看我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
“真的不行吗？”我还在犹豫。
“不行，你是有什么特殊原因？”经理问。
我憋了半天，红着脸小声应了一句：“我男朋友在西安，我不想和他分开！”
“哈哈——”人力资源经理笑的很大声，我分明看到他奚落而又鄙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在看一个多么幼稚可笑的人，看的我心里几欲发火。
“哦，为了爱情啊！如今爱情值多少钱呢？你们这些娃娃们在大学里谈恋爱多少是经的起考验的呢？和小时候玩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我十分冲动地摔出一句话：“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就因为你比别人多吃了几碗饭吗？要知道你也曾经年轻过。”
说完，我扬长而去。当时感觉自己特牛，但也失去了一次求职机会。
于是，我最后一个面试就这样结束了。不是找不到工作，有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因，也有外省其它地方的原因。好容易遇到一个感觉合适的，工资待遇各方面基本满意且在西安本地的集团公司，没想到却是要到青岛去开拓疆土。
思来想去，我找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借口考研，不然，在毕业之前还没找到工作就麻烦了，老爸也并不希望我能找到多么让他满意的工作，他儿子毕业后就留上海，一年半载都回不了一次家，怎么会舍得我再去外省？说不定大四开始他和老妈就在烧高香求老天爷别让他们的女儿脱离二老的手掌心呢！
所以，当我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的时候，老爸没显现出一点悲伤和沮丧，而是乐坏了：“闺女，你赶紧回来吧！上个大学都让你野疯了，假期不是去这逛就是去那旅游，全把你含辛茹苦的老爸老妈忘到后脑勺了。你回来啊，工作的事情不用操心，甚至可以让你做个选择题，你看怎么样啊？”老爸那么迫不及待地说，仿佛他早已把我的后半生都计划完好了，我闭着眼睛都能走的一帆风顺。
“爸妈，我想好了，我想考研，继续深造。我要考我们学校中文系的研究生，让你们脸上也有光。”我回答的异常平淡，话却是酝酿练习多遍的。
我听见妈妈急得夺过电话就开始数落我：“小小啊，我和你爸爸容易吗？我们现在老了，也不图你多么成就辉煌，离妈妈近一点就好，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安生过日子。要长脸也是你哥的事情，他现在一个月月薪奖金3万多，已经很给我长脸了，你女孩家家的，读那么多书会嫁不出去的。”
“行了啦，我就是要考研，就算嫁不出去，回来陪你们还不行吗？”我有些无奈。
“就你那水平能考的上吗？”爸爸的嘴有些松动了。
“老爸，我是谁啊！高考不也一飞冲进一本211重点大学了吗？哦，那个郑爽，就是正校长他女儿今年考了北外的研究生呢！说不定过年的时候会把她那大胡子男朋友带回家的。”我故意逗他开心。
“大胡子外国男朋友？小小啊，你可不敢丢那个人啊！谈恋爱我们不反对，可长臂猿外国人还是少往家里引，丢人现眼。”妈妈开始唠叨。
当时，程晨就在我身边，我在讲电话，他就呵我痒痒，我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老爸，老妈，你们放心吧！我选的人儿，绝对的玉树临风，貌赛潘安，才比曹植。”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谈恋爱了？怎么也不和家里人说？我们给你瞅了好几个人家呢！还有啊，交朋友可要把眼睛擦亮，更要自尊自爱，可别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来啊！还有啊，外省的任他是李嘉诚的儿子也不要考虑，除非答应做咱的上门女婿……”妈妈迫不及待地絮絮叨叨个不停。
“好的啦！知道啦！我住学校，绝对乖乖的，好好考研复习，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我忙不迭地说。
一旁闲着的程晨不住地坏笑，指着我大呼：“骗子！”
我连忙捂住电话，冲出去，生怕他们听见男人的声音，没准会追到西安来呢！
“我们谈到哪儿了？”爸爸接过话：“你要是真想考研，我们也不反对，毕竟社会开明了，对人才的综合素质要求更高，爱学习毕竟是件好事情。女孩子结婚那么早也不好，学校环境相对单纯，混三年也没关系，但你必须乖乖回来好好复习，我和你妈供你马前驱使，不然没门！”老爸一副不容撼动的样子。
“在家？家里哪有学习的氛围啊！您和老妈整天前前后后绕着我一个人转，吃香的，喝辣的，都娇惯成猪了。我还是在学校复习吧，我们学校考研上自习的人忒多，寒暑无阻，教室里都是满的，那才有学习的氛围呢！而且我还想报个假期培训班。”我极力争辩。
“不行，我们已经一让再让了，你必须回来！”爸妈沆瀣一气，异口同声地说。
“我也不行！”我装作气呼呼的样子。
“不行也不行，小心我断了你的口粮！”爸爸使出杀手锏。
可是不管用，我才不服气自己的人生什么都被他们提前设定好呢。
“我都二十二了，有能力养活自己了，我可以边学习边带家教，养活自己没问题的。”
“你再犟，我们真不管你了。”妈妈说。
“就不，别以为我就是一蛀虫，我可不想做啃老族呢。不信你去瞧瞧，你们往我银行卡上打的钱省下的起码有五位数了，我能养活自己。”说完我啪地把电话挂掉，然后气呼呼地关机。
程晨“哇——”的一声从我后面欺身过来，抱起我扔到床上，坏笑道：“你爸妈好烦哦，你说你到了三五十岁的时候，会不会也那么烦我，在我耳朵边嗡嗡个不停哈？”
我挣扎着笑道：“第一，不管我爸妈如何烦你，你都不许说他们烦，他们将你老婆我养活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哦，不！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不许你这么说他们。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妈妈就是你妈妈，不许你爸你妈那样称呼。”
“是哈，记住了，老婆大人，你好啰嗦哦。”程晨用嘴唇直往我脖子里哈气，痒痒的，笑的我喘不过气来。
“晨，其实挺不开心的。爸妈不容易，他们的想法虽然古板了些，都是为了我好，我却冲他们大吼大叫，气的他们都要断我口粮呢？”
“老婆大人，你开心我就陪你开心，你不开心呢，我就逗你开心。你的口粮断了呢，我就养你好不好哈？小色色！”他笑的那么亲切，像五月的春风一下子将我的不快荡然扫除。
躺在他温暖的臂膀，幸福的要命，他的嘴唇开始在我的脖子上游走，湿湿滑滑的，像温润的青苔，亲的我全身都酥了，只听他在我脖子旁边一遍一遍温柔地呼唤：“小色色，小色色，我的小色色。”每次他一高兴，都会肉麻地叫我小色色，而我叫他大灰狼。
就这样，为了青春时候的爱情，我决心留在西安，在那个不足12平米的房子里，筑就我们的爱巢。为了更幸福地这个城市扎根，我发誓要考研，留驻西安，打拼，结婚，买房，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到要向家人伸手要钱，或者寻求帮助。程晨的家境不好，可我觉得他是有骨气的人，我当然不会辱没自己“男人”的自尊心。
想着想着，我恍惚我听到楼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若小暖……”洪亮而清脆，分明是凌力，我扒在窗台往下看，果真是他，穿着贝克汉姆的球衣，微微仰着脖子，对着我的窗户大声吼叫。
那一刻，我想到王筝那首歌《我们都是好孩子》的MTV，男孩在操场上奔跑，大声对心仪的女孩说：“我爱你……”
是真的，每次凌力叫我名字的时候，都像是在说：“我爱你”。且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好几个大学同学都这样说。
私下里我也纳闷，“若小暖”和“我爱你”字音差太多，只有凌力这样的天才就能把它喊出“我爱你”的腔调。
“若小暖，你发什么愣呢？东西收拾好了吗？”他高着嗓子喊。
老天！这次“若小暖”喊得还是很像“我爱你”三个字啊！
我这才想起自己发呆太久了，忘了收拾。
“哦，还没呢！”我把嘴巴做成喇叭状，也夸张地回应他。
“你个猪头，这么慢啊！”他嘟囔着。
“不是才过了二十分钟的吗？你不是说一小时后过来的嘛？”我看了看电话上显示的时间，这才找到一个“猪头之所以那么慢”的说法。
“哎，笨死了！好啦好啦，本少爷来给你帮忙啦！你们女人就是啰嗦，麻烦，磨叽！”他说着，人影嗖地窜没在楼下的空场地。
一分半钟的时间，整个楼层都是他噼里啪啦的跑步声，很快的，他如一阵旋风掀开我的宿舍门。
不到十五分钟，所有东西被他利索地打包好了。这个粗心的家伙，想必他自己的宿舍还都是猪窝，却在这儿兴致勃勃地学习雷锋好榜样了。
整整两大包，百分之八十都是书，凌力使劲掂掂却有些掂不动。然后，他抹了抹脸上细密的汗珠，对着我骂道：“若小暖，你这个死猪，你怎么就有这么多书呢？到底是文化人啊！孔夫子搬家——尽书啊！这个兆头可不好，要不你就先寄存到我那里啊！好让我有时间也熏陶熏陶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趁机拍了拍他身上的尘灰，装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谁稀罕你帮我搬啊！瘦的跟个麻杆似的，还要充当英雄！”
“什么啊！我可是很强壮的。”他抹起短袖，捏着拳头让我拍他的肱二头肌，说：“你是没见识我的强大，足球场上我能杀他两百回合，床上我定……”
他没有说下去，我们脸都红了。我慌忙推开他，骂道：“没个正形！”然后倔强地要自己把那一大麻袋书就着地面往出拖。
他一把夺过去，吃力地扛起来，到了门口又停下：“咦，没注意，原来你们宿舍有这么吉祥的数字啊，1314，一生一世耶！”
然后他对着我在的方向抛了一个飞吻，一声不响地扛着箱子在楼道里走的噼里啪啦。
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他终于帮我把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行李扛到了远在宿舍楼千米之外的校门口。做完这些事情，他整个人脸已涨的通红，汗珠湿了汗衫，额头上因为拭汗沾了几道黑乎乎的东西，平时他吼着说“头可断，发型不能乱”的发型如今和刺猬差不多，完全是一个煤炭工人形象。
我虽然感动的不行，却也笑出了泪花。
他气呼呼地要欺身过来打我，此时，我的电话铃声响了，皮包里掏出来一看，是程晨。
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了，然后听到程晨在电话那头说：“老婆，我一下班就风尘仆仆地赶来给你做搬运工了，感动不哈？如果你呀感动你就亲亲我！”电话里他学着歌曲的节拍逗我。
如果平时，我一定会夸张地给他来个有力的响响的香啵啵，可一抬头，是凌力炽烈的眼光，我收敛起兴奋的微笑，僵在那里不说话。
“啊，老婆大人，我看到你了，门口那个仙女一样超凡脱俗的美女就是你吧！等我哈，半分钟到！”电话挂了，握着手机我在想，为什么程晨说这些肉麻的话时我会高兴会甜蜜，而那些话从凌力嘴里吐出来怎么就变味了呢？是不是对程晨那是爱，而凌力是哥们，只是哥们呢？
想到这里，我冲凌力笑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要不……要不和我们一起啊，请你吃顿饭！辛苦大半天。”
凌力发作了：“若小暖，你死人啊，你猪啊，怎么就想着吃呢！”那话说的恶狠狠。
此时，程晨下车了，站在离我三米远的车门边，玉树临风地朝我招手，我小鸟一样迎了过去。
“这是你同学啊？”程晨指着定定站在那儿，两手插兜，一副牛人样子的凌力问。
“是啊，认识下啊。”我连忙拉着程晨的衣角，大秀恩爱地走到凌力前面说：“程晨，这是我朋友凌力。凌力，这是我男朋友程晨！”
作介绍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够傻的，不禁想到初一才学英语那会，抱着英语书哇啦哇啦地念：“hi，lilei，thisishanmeimei。hi，hanmeimei，thisislilei。”
谁能不说boyfriend和friend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我知道我话中强调的“朋友”、“男朋友”让凌力很受伤。
“你好！”程晨很大方地伸出手去要和凌力握手：“谢谢你帮我女朋友搬东西！”
凌力仍是双手插兜的样子，一副不是爷们的阴阴的表情：“没什么，你们去吧！我走了。”说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夏日黄昏，阳光将他远去的身影镀出了一道金黄的暖色，显得潇洒却又落寞……
上车了，我倒在程晨怀里，却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宝贝！”程晨俯下身子关切地问我。
“没怎么，可能是离别前的伤感吧！”我幽幽地说。
“我看不像哦，那个男生把我当成敌人的眼神，你的追求者哈？”程晨喜欢把“吧、吗、哪、嘛”这样的语气词一并用“哈”代替，我这个花痴，总觉得那甜蜜而又温柔。
“看得出，那个男生很骄傲，你怎么就沾花惹草了哈？”程晨抚弄着我的头发问。
“不知道啊！我们是哥们！”我说。
“看着不像啊，你好像很紧张他似的哦。”程晨故意逗我。
“你是吃醋了吗？”我回过头笑笑地瞧他。
“不是，我是说真的，你见我的时候极不自然，像是很不希望我那一刻出现，样子紧张，怪怪的，有点神经质，像个出轨的女人做完坏事被人发现的样子。”
“是吗？”
“是啊。”
“去死去！”我嚷着轻踢了他一脚，然后作得意状，小声在他耳朵上清唱：“是谁打翻了前世醋柜，惹尘埃是非……”
我想让自己快乐，可真的却快乐不起来，一路上思维都在过山车一样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在想凌力刚才的那一个落寞转身，还有程晨的话，是真的吗？我真的有程晨说的那么在乎和紧张？没有是假的，我的心现在都还在像是历险一般咚咚跳的厉害。而且，程晨说的对，他下车那一刻我真的有些不情愿他出现。
哎，我这贪心的女人啊！难道这就是思想意识的出轨？
我想到路遥的一句话：浪漫主义主宰生活中的一切——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也许是一种危险的素质。活跃的分子天性就是不稳定的。人需要火，但火往往能把人烫伤，甚至化为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