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东安门左转不到百步有一所大宅院,方方正正算来都占了二亩地。宅院四周耸起丈高的青砖白面围墙,后院的小池子还引了护城河水进来。前大门左右踞着两头相态各异体型硕大的石狮,宽厚的朱红大门敞开着,一眼就能看见里面高大宏伟的正堂屋,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府邸。不过从门上牌匾看来却是新挂上去的,曰:东门仙府。
顺军一退,朝廷便有了喘息的机会,卫宇一干人等也全部搬到刚被抄家的首辅宅邸。卫宇当时朝皇帝商议住这里跟战略需求无关,就是图他个宽敞。三架直升机落在人家后花园还有余地,这几日又组织一些人在曾子杨和李依然的规划下把后花园彻底地变成了新的“军事基地”。
府宅原来的书房被改成了会议室,卫宇召集大家着手规划接下来的任务。屏风后面本是两排用来接待的桌凳,统统被马威扔出去摆上一张膳桌的大圆桌。九个人往前一坐,才不至于挤。
“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卫宇道,说完拿出一只小的医药箱子,轻轻启开。
大家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那只箱子一脸哀伤,卫寰的眼圈发红,水灵明亮的眼睛都显得黯淡无光,她忍着抽泣不哭出来。那是之前所有战士的的肩章,层层叠叠把那只箱子塞得满满地。几十位战友的生命陨落,现在只剩下这些记录着他们信息的肩章。
像曾子杨这几个大老爷们儿上过残忍的战场,宰过恶贯满盈的毒枭,挂过花流过血,对战争的生死看得淡然一些,包括温玉蓝和颜萍都能面对这个既成事实。只是卫寰,在她短短的军事生涯里,卫宇处处护着她,有危险任务绝对不会让她参与。而如今真的面临生死之时,却是如此不能释怀。
“我想做些灵位,把肩章镶嵌进去。”卫宇抚摸着这些肩章,他们之前都是活蹦乱跳的生命,能带来欢声笑语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就供在这间书房,有个念想。”颜萍也黯然道,她心情低落的时候,连眼神都没那么犀利了。
“支持颜队长!”曾子杨又附和道。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卫宇才转身把那只医药箱收起来,等他重新坐下来,又恢复了他那一脸的透着英气的坚韧。大家知道总队要说正事,都正襟危坐起来,只是两个女子穿着汉服和几个迷彩服大兵同坐一桌,显得不伦不类。
卫宇说道:“我们上次在小树林也说过,那么多战友都在这次奇异的事故里失去生命,我们活下来了,就该好好活下去。现在我们虽说已经到了这个国家的最顶端,但依旧处处危险。很多人依旧认为我们招摇撞骗,把我们归为异类。再者,所谓伴君如伴虎,就连皇帝都对我们有所警惕,所以我们以后的行为处事一定要处处小心,知道吗?”
“明白!”其他八个人齐声答道。
“现在你们可能还有人怀疑我为什么要站在朝廷这一边,而不是李自成或是满清那一边。”卫宇又挑起这个敏感的话题。
“我们只听总队的。”马威还是一根筋地说道。
卫宇笑而不语,他当然晓得你们都听话,可总有人是管不住的。他直直地盯着颜萍,等她表态。
眼神一交错,颜萍便明了,卫宇的想法她不是看不出来,现在既然有时间坐下来,也就说一下吧。“这样说吧,对于明朝我不是很了解,不像你天天抱着书叫嚷感叹,但结局我们都知道,它会灭亡。我不认为就凭我们几个人,用这些有限的现代化武器和设备,能力挽狂澜把这支腐朽不堪的大树扶起来。”
虽说其他人对卫宇言听计从,可这实际问题还是不容忽视,卫宇有信心,可颜萍也是这些人里唯一敢质疑他信心的人。
“不过,”颜萍缓和了语气,把一抽挡住视线的简短刘海勾到耳后,露出一张白洁精致得半边脸庞。“我们应该更多的注重这个时代的一切,他们本身就是可以改变的。他们的皇帝并不是我们常识里的亡国昏君,整天锦衣玉食,庸碌无为,他年纪轻轻就半白了头发,整天忙前顾后。我想我们应该帮他搞定他下面这些不听话的大臣,事情就好办多了。”
“颜队说得好,呵呵。”颜萍话音刚落,曾子杨便鼓起掌来,大家也才跟着鼓掌。
“好!”卫宇肯定道,他接着说道:“这个时期的朝廷就是皇帝一人了。其他文武官员都在逃避责任,我们就借这个机会把权利抢过来。”
自从李自成分兵进攻北京之时,朝廷大臣大致分成了两股。一部分是妄想名留青史型,他们不赞成南迁,不支持调吴三桂勤王,只希望城破之时以身殉国,图的一个好名声。这类人无所作为,怕承担责任;若是他们站在皇帝一边支持南迁,支持吴三桂勤王等积极措施,之后如果还是国破家亡,最后清算起来少不了背黑锅。总的来讲,他们不是坏人,却是庸人。像大学士范景文之类就是这类人。
比起他们,另一部分人就是厚颜无耻,他们既不赞成南巡之类积极措施,还倒行逆施攻击那些支持的大臣。等到城破之时便做墙头草恬不知耻地向顺军摇尾乞怜卑躬屈膝,甚至还酿制出“开门迎贼”的阴谋。如此小人,死不足惜。
“我们接下来有很多工作要做,大家记一下。”卫宇正式给大家安排工作,“曾子杨、许胜,检查飞机剩余燃料弹药,设备状况,以及我们现有的通讯设施使用状况,辛苦你们了。”他指着两人说道。
“明白!”二人齐答道。
能源毕竟是有限的,这个时代绝对炼制不出二十一世纪飞行器所需要的燃料。而那些炮弹枪子儿更是打一颗少一颗,必须要统计出数量来计划使用,毫无疑问,手里的枪终会变成一支无用的铁杆子。好在身上那些通讯设施和飞机上一些装置可以利用太阳能。
“古毅、依然,现在朝廷派人招揽流民回京郊开垦荒地和收缴的无主地,你们俩就流民里挑选壮丁,带回京城训练。这个我已经跟崇祯说了,下午应该就有人来让你们去了。”
“明白。”
现在已经有马队陆陆续续带回来一批批流民,其中不乏顺军逃兵,全部被安排在城外驻扎起来,刚刚把陈演家的田地分下去已经够百户人家耕种。郊区还有未开垦的大片,在城里的名单上还有许多人还没处理,不出数日,这些达官显贵的良田沃土一交出来,再碰上这三四月的初春,正是农作物播种的好时节。
“马威、颜萍你们和我就在城里训练京营。玉蓝你的工作就不用说了吧。”卫宇瞧了一眼几人,马威咧嘴一笑应了一声,颜萍沉默不言也便是同意了。
“好,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力保大明。明朝强大了,就不会有闭关锁国,不会有东亚病夫,不会有一大堆丧权辱国的条约,更不会被列强宰割,甚至连东边小岛的一群倭人还来我大中国撒野。也算是对得起我们原来的时代,对得起曾经的北川基地,对得起身后那七十名战友的肩章。”卫宇很会拉动大家的情绪,都是这些年军事生涯积攒的功力。
“唉?就完了?没我呢?”卫寰不乐意了。
“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下跟单独你说。”卫宇似笑非笑,“大家没什么事就先散会吧,现在没有工作的人可以出去走走,我们要尽快适应这个社会。”他又对着其他人说了句。
见其他人都走了,卫宇也起身要走,卫寰才折过身来拉起卫宇撒娇:“哥哥,我到底干什么嘛?有没有意思,好不好玩?”
“肯定好玩!”卫宇溺爱地调笑道,这个妹妹啊,啥时候才长的大。
“但是我觉得抓壮丁和练兵好玩多了。”卫寰饶有兴趣地幻想着自己要是去“抓壮丁”。她粗着嗓子一本正经地扮演者抓壮丁的大兵:“开门开门,把你家哥哥卫宇交出来,我们司令缺个抬轿的壮丁,快跟我们走…呵呵…演不下去了…呵呵…。”卫寰扑地一口笑了出来,笑声像百灵鸟的鸣唱,清脆入耳。
两兄妹嬉笑着来到大堂,老管家便来通报,说皇帝有事商议。
前日从宫里搬出来,皇帝安排人换掉了原来府上所有的丫鬟佣人,增加了侍卫驻守。可就这老管家没换,这个憨实敦厚的面目红润的管家也有五十多岁了,走起路来精神烁烁,干活头头是道,经验丰富。而且他也不是奸恶之人,不过是服侍了一个坏主子,于是卫宇把他留了下来。
听说皇帝有请,卫宇早有所知,便跟着去了宫里。每次皇帝请他谈话没有一日也有半天。下午的时候,温玉蓝和卫寰穿上翩翩汉服在街上转悠,温玉蓝被卫宇匆忙地叫进皇宫,卫寰左手一把糖葫芦,右手一块梨花糕,满嘴油腻地跟着玉蓝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