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单独召你,你可知?”武媚娘斜倚榻上,悠悠地问道。
“婉儿不知,请娘娘明示。”
“你不必在我跟前这般乖巧听话,我知你心中自是恨我,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她漫不经心,却将话一一挑明了。“显儿的事与你无关,我清楚不过。挑中你,一则你锋芒太盛,不只是显儿,太子和太平对你都尤其上心,留下你等于留了后患。二则,与其是为了除掉你,倒不如说借故试探试探。”
太子等会为我做到何种地步,宫里有多少人对我情深意重,她费尽心机地折磨我,只是将我作为一枚棋子。
“娘娘高明,婉儿一枚小小棋子,试探出了这么多人和事。”
“呵呵——”她竟然发出轻快地笑声,“你还真是天真。显儿、太子,哪怕是太平,我从小看到大,他们品性如何我心知肚明?诚然,借此试探一番,也算我的心思。但重中之重,却是试探你。”
“试探我?娘娘此话怎讲,既要置我于死地,又何必谈试探一说?”
“大理寺的厉害我尝过,你受尽折磨却仍旧不改口认错,求死不求生,你胆气过人。遭受蹂躏危急时刻,你用石块击他双眼,戳他腹部致死,而后又毫不犹豫斩杀姜、四二人,你够狠辣。朝堂之上对答如流,明习吏事,既获得百官喝彩又不迁怒于我,不卑不亢,你八面玲珑却又赤诚一片。恰好,写得一手好文章,文雅清真不似这种种心狠手辣,你教人猜不透。天下女子千千万万,但你上官婉儿却只有一个。让你死很简单,让你臣服却很难。我最喜做寻常人办不到的事,何况我如今正需要这样一个人,今日加试,正是为此。
“娘娘真是煞费苦心。明知婉儿猜不透,就不怕哪一天自掘坟墓吗?”
“大胆!”春竹吼道。立即被武媚娘怒喝退下,转而又对我勾起嘴角,“用得对了,自然天下安泰。用得不对,则天下就乱了。”
“婉儿平生无大志,承受不住娘娘这番话。”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
“好啊,那就拭目以待。”我起身欲离开。
“慢着,”她忽然说道,“你虽难得,却不是非你不可。我随时可以除了你。”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就出了殿。
丛林间莺歌燕舞,蝉声阵阵,只是未曾入耳。已是夕阳时分,晚霞映衬朱瓦绿墙,白昼的余热渐渐散去,夜的微凉慢慢袭来,伴着冷冷花草的香气,温柔的晚风拂动发梢和衣角,身子舒畅。东宫早已无人,长廊单只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来往,只一点头,又匆匆离去。偌大宫廷之内,竟有些凄凉得很。原来世界之大,凄凉更甚。
这一路,依照旧例向母亲请了安,又向荣姐姐讨了些药,折了回去和赵公公说了些话,不多时,天就大暗了。
这一下,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回了家。
只见,门外一盏明灯,人影独立。
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是我的太子。
满腹心事和担忧顷刻烟消云散,我小跑而去,扑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