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从来都不擅长表现,三年前的事件便是如此,他一方面渴望寻找强大的道路,比如可以强大到对抗掌控整个大唐的皇室,找到对抗整个大唐的理由,同时另一方面,他又常常问自己,娘亲死在眼前,从未谋面的父亲更是死在一场阴谋里,那么还有比这更具说服力的理由么?
每当这个时候涯总会遥遥头,父母之仇固然最大,但如果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自己就应该寻找一条更加婉转柔和的报仇方式,比如答应太书院的邀请。
可是当涯痛苦的蹲在满是尸体的仓库前,看着那尸山中自己更本不知姓名的姑娘,涯的脸上便是火辣辣的燃烧,那是羞涩,那是三年来一幅幅穷苦人家挣扎求生的画面现在就像无数个巴掌狠狠的甩在自己的脸上,铺满积雪的山谷里忽的吹起一阵寒风,可是涯的心里却更加寒冷,冷到极致便是炽热,这是可以挤破整个胸腔的怒火。
涯站起身子整张脸隐藏在阴影里,一身黑色的衣裳忽然快速的震荡起来,越来越快就像忽然刮起一阵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想要扯烂整件长衫。周遭三米之内的积雪终于不堪压力疯狂的席卷开来!
三年前,涯隐秘于市,三年后涯拔剑于此。
涯可以感觉到自己胸中疯狂流动的雪山气海,随着这雪山气海快到极致的时刻,身体中便传出了哐哐哐的巨响,强大的力量瞬间充盈在四肢百骸。
涯猛然抬头,幽暗的双眸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肉眼可见的赤红杀气直冲云霄!裹带着整个山谷的积雪就像是倒挂天际的红白瀑布
涯更强了,相比三年之前自己现在就像一头强壮的巨龙,知命境,再次展露修为的时候他已然连跳两大境界,进入知命,可是涯没有半点意外以及欣喜,因为他知道,确切的说三年前当自己雪山气海贯通的一瞬间自己就知道,当他遍寻一切都寻不到自己的本命,他便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但是当时他不知道这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但是现在他明白了,这不同叫做……接纳。
对于万物的‘接纳’或者称之为‘吞噬’!
涯遥遥望向远处的甚笃城,那庞大的城市在夜色之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只来自黄洪的怪兽,涯甚至可以隐隐听到它的咆哮。
于是涯用更加危险的咆哮声进行回应,他渐渐移动起来,三步之后骤然加速,整个上身前倾几乎与地面平行,他的速度极快沿途一路上的积雪被高速扯动的空气拉到了半空,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雪白的长龙。
涯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而甚笃城的士兵们同样轻松不起来,城主府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名守卫,只要不是傻子就明白有强者盯上了这里,虽然不明白对方掳走的为什么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守卫,但是城主的暴怒依然宛若雷霆,当城主府被足足数千的甲士团团包围的时候,李力依然愤怒的咆哮着:“戒严整个甚笃城!搜!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
这个四十岁的男人从来没有想今天这么愤怒过,或者是惊悚和恐惧,在城主府森严的戒备下可以毫不费力的掳走一个人那么他毫不怀疑,如果对方想要杀谁也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
他端坐在城主府的主厅里,一百多平方米的地方站满了他手下的武将们,这些平日里粗鲁火爆的汉子此时根本不敢与暴怒中的城主说些什么,纷纷低头检视着自己的长靴,生怕一个目光或是动作点爆了这个处在临界点的男人。
“报!!!”传令兵一路猛冲进来,沿途磕磕绊绊很是慌张。
李力眉头一皱,迈起大步走上前去,而后不由分说就是一个巴掌“慌什么慌!”
传令兵毫无防备的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在脸上,整个人直挺挺的从刚刚落脚的大厅飞了出去,李力揉了揉手腕,双眼怒视着传令兵道“说!怎么回事?”
“敌……敌袭!”传令兵哆哆嗦嗦的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李力双眉一挑,此刻身为城主的气魄方才显露出来,一脸平静的问道“来了多少?”
“只有一人。”传令兵刚刚说完旋即皱起来眉头,有些不可置信。
李力使劲搓揉着下巴上的胡茬,满脸的凝重,对方既然不躲不闪,必定是有所依仗,众所周知,即使是最强的修行者也不敢直面数千人的军队,即使他们可以以一敌百,那么两百三百甚至一千呢?连绵不断的人海战术足以耗死任何一个榜上有名的强者,而对方却丝毫不以为惧,那么……不是疯子就是个陷阱。
李力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后者,不要说甚笃城外平坦的地理环境没有任何一处足以容纳千人的埋伏,就是有也早被李力人为破坏或者建立据点了,那么就只能说明,对方是个十足的疯子!
不待李力深思远方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在李力的视野尽头里,城门方向骤然激射起无数雪花,就像是一个足有城门大小的雪球狠狠的砸在了数米后的城墙上。
涯一路急速前进,视野里终于望见了远处牢牢关起的城门,当涯刚刚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就已经急忙关上了城门,两千严正以待的弓箭手纷纷从城墙上露出一枚枚闪烁着寒光的弑神箭,只等一声令下这些专门用来撕碎修士护体元力的霸道武器就会毫不犹豫的倾斜出去。
城墙上的士官一双眼睛犹如鹰眼死死的锁定着远方的目标,当涯终于靠近百米以内的时候,士官一声大吼“放!!”限于弑神箭的特殊材质它的有些射程是五百米之内,超出五百米对手甚至不用闪避,而在一百米内,那么直白的说,就是不用瞄准,铺上去一层砸都可以砸死。
所以当漫天的箭雨反射着阴冷的寒光犹如海洋中的大浪夹杂着无数的星光向着远处虽然气势十足但却极其单薄的身影砸下去的时候,士官原本满是汗水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残忍的微笑,彷佛已经看见了无数的血柱从那单薄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涯望着密密麻麻充斥了整个天际的寒芒皱了皱眉头,修长的右手牢牢的紧握着尚未出鞘的剑柄,整个人突然直起身子双脚足足在地上滑出了数米的沟壑才堪堪挺住,巨大的冲力让他的整个上身咔咔作响,只是瞬间整个脊椎以及所有的肋骨便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缝,便在此时涯借着还未去尽的冲力骤然罢剑!
城墙上的两千士兵包括那依然冷笑的士官只见到了一道一闪即逝却充斥了整个天地的白光继而双眸尽是酸痛,不自觉得闭上了眼睛,当白光尽退的一瞬间士官挣扎着强行睁开了双眼,却望见了末日的景象。
涯一剑斜撩自左至右,只见涯面前足足宽有数百米的地皮承载着积雪犹如海啸般之力而起狠狠将满天的箭雨怒拍而下,旋即狠狠的砸向城墙,士官的眼里尽是白色,起初数米高的地皮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拔地而起足有数百米之高原本声势浩大的箭雨瞬间淹没在一片直立而起的白色海洋之中,当地皮砸向城门的时候使馆已经看不见原本一望无际的天空入目所及只有一片白色。
轰!!
在一声惊天巨响中,矗立整整三百年的城墙顷刻间倒塌,化作了尘土下的废墟,足足两千名士兵全部阵亡。
早已被这惊天声势惊动的数万市民,望着眼前犹如天灾般的场景震惊的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此时的甚笃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歌舞升平,热闹喧嚣,整个城市落针可闻。
涯略微摇晃强行将一口鲜血咽了回去,望着面前的惨象,他轻轻一叹,而后大声道“草民涯,求见城主府公主大人!!”
旋即整个甚笃城传出无数喧哗以及叹息还有愤怒和惊恐。原本安静的甚笃城终于从震撼中苏醒过来,无数的平民开始惊慌失措,过惯了和平生活的人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本即使面对压制和专横已然麻木过活的人们终于慌乱了起来,更有一些隐藏在阴暗中的‘老鼠’开始低声窃笑,准备趁乱劫掠。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双眉越皱越紧。
五千甲士如五道钢铁洪流从城中五条主干道中蜂拥而出,而后在百米开外整齐列队片刻后李力终于出现在五千甲士的拱卫当中,在李力身旁有个绝色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胸前的饱满勾勒出一片绝色的风景,青色的长裙里一双紧绷的修长玉腿若隐若现,此时这女子双眉间满是疑惑的望着百米外身子挺拔面色却白若金纸的少年冥思苦想却一点也回忆不起究竟何时得罪过此人。
李力将女儿的表情看在眼里顿时有些了然,旋即有些愤怒开口道“阁下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所谓何事?小女向来深居闺阁不知又如何得罪了阁下,如果阁下不说明缘由……”李力双眸怒睁一声冷哼道“那阁下就不必离开了。”
对于李力如此直白的威胁,那背着个行囊,一脸惨白的少年却丝毫不作回应,他似乎在斟酌措辞,片刻后涯道“数天前公主救了个落魄女子,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涯缓缓开口,他的嗓音极具磁性,而且温暖如春,即使双方立场不明,但是此刻却让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那绝色女子起初有些慌乱,但不着痕迹的抬起修长的右手拢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将那一点点慌乱很好的掩盖了下去,淡漠道“小女子这些天一直呆在府中不曾外出。”
涯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毫不掩饰。
在涯后方忽然出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对付修士最好的方式便是以重骑进行冲锋,蕴含着巨大冲力的重骑凭借着强悍的防御力可以最大限度的消耗修士的体力,又可以将修士的伤害降至最少。
李力不是傻子,以四十岁的年纪坐上甚笃城城主的位置已经足以看出此人的精明狠辣,所以当涯强势击碎城墙的时候李力已经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先锋营紧急调动四千铁骑迂回至对方背后,与自己前后夹击毕其功于一役!
当四千铁骑分作四排逐渐开始加速的时候,李力的脸上开始浮现嗜血的残忍,他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五千甲士便一声怒喝展开列队,呈弧线形将涯所有的退路全部封锁。
在李力看来,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修士都不会与大唐铁骑正面对抗,即使甚笃的铁骑在整个太原都处在垫底的地位,而太原铁骑又是整个大唐实力最弱的一只骑兵,但是那总归是整整四千披着重甲的骑兵即使是撞也能将一百个这样的修士活活撞死。
那么对方唯一的退路只有自己这一面以及御剑一途,如果是前者那么只要不惜牺牲用人命活活拖住只要对方敢扎进来那么甚至不用骑兵冲锋,也能用这五千人堆死他,如果对方御剑逃跑的话,那么临时给将士们配备的弑神箭就足够将他活活射成一只刺猬,李力相信如刚才那样惊天动地的一剑此人绝不可能动用第二次。虽然他已经创造了一次绝无仅有。
涯缓缓转身望着越来越近的四千铁骑,脚下甚至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脸上却越来越冷,是的,史上一切可以追寻的记载中都没有任何一个修士可以做到一剑覆灭整整两千甲士,往往三百已经是历史之最,而如果对上重骑那么这个数字还要大量缩水,要知道创造那些记录的人都已经是站在修行界巅峰的强者,而涯仅仅是个知命而已。
但是涯似乎还想要将这奇迹继续进行下去,只见他将剑鞘狠狠插在地上随后缓缓平举长剑,剑尖直指已经呈攻击队形的四千铁骑,而后左脚猛然发力直接忽略了正常人的加速整个人以赴死的姿态在李力等人的骇然中直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