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不一样的早晨
就像夏夜里那些
年轻的星群
惊讶于彼此乍放的光芒
就以为世界是从
这一刻才开始
然后会有长长的相聚
于是微笑地互相凝视
而在那时候
我们并不知道
我们真的谁也不知道啊
年轻的爱
原来只能像一场流星雨
----选自席慕容【流星雨】
时间在不经意中慢慢的从指缝间流走，墙上的挂历变得越来越薄，而高考的日子却越来越近。一不小心的，她们竟然已经踏进了高三的门槛。悬挂在教室后面的那台用来倒计时的电子钟上显示着他们距离高考，还只剩下不足二百天的时间。所以，在校园里，你随时都能看到带着一双熊猫眼抱着书本匆匆穿梭在校园里考生。
当然了，唐冉和云端也不能例外。
周一的清晨，闹钟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云端在半梦半醒中摸过叫嚣的闹钟，睁开迷蒙的双眼，在看清楚上面的时间后，她吓得立刻从柔软舒适的床上弹跳起来。
“天呐！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迟到了！”她一边语无伦次的尖叫着，一边冲进卫生间里。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然后拎起书包跑出家门。
以往这应该是她吃完早饭准备出门的时间，而今天，她竟然才刚刚起床。
怪只怪昨天晚上她和唐冉聊太久的电话了，本来只是想问她一道关于三角函数的问题，虽然唐冉也不懂，但谁让她家有一个聪明得可怕的哥哥。隔着电话他很耐心的为云端一一解答，从三角函数，到数例，再到不等式，最后他几乎把整张练习卷做了个遍。
唐翼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听唐冉说他当年是以年级最高分考进了自己的第一志愿。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担任着唐冉家庭老师的身份，自从她和唐冉成为好朋友以后，唐翼也就间接的成为了云端的家庭老师。无论什么问题，只要一个电话，他总能用最简洁易懂的方式为自己解答。
每个周日他都会为云端和唐冉补习功课，云端觉得他浅显易懂的解题方式比任何一个老师教得都好。虽然自己很怕他，由其最怕他那双深邃而幽暗的眼睛。但一想到自己的成绩，她还是经不住诱惑，每个周日都去唐冉家报到。
只不过她从来都不敢看唐翼的那双眼睛罢了，只要唐翼的视线稍稍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内心是就会紧张不安，甚至会恐慌得想要立刻逃离出他的视线范围。所以，很多时候，她都只敢隔着电话跟他说话。
但正是因为有了唐翼的辅导，云端的学习成绩才能在这个学期变得突飞猛进，上一次模拟考她居然一下子挤进了年级组排名的前二十名，这让她兴奋了很久，她觉得自己与陆晨曦的距离更进了一步。
下了公车云端放弃所有的矜持和形象一路狂奔，终于赶在校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冲进学校。老实说即使没有照过镜子，她也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就直接冲出家门了。现在的她披头散发的样子肯定犹如疯子一般，要不然为什么每一个路过身边的人都死盯着她看。
云端低着头，忐忑不安的走进教室。此刻她真的很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她可以对着上帝发誓从出生到现在，自己从来都不曾这么狼狈不堪过，虽然她是无神论者。
自从升入高以来，她每天都是与陆晨曦坐同一班公交车，同时到校的，但因为今天的意外，这是他们相识后第一次错开到学校的时间，这让云端的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些遗憾。
一迈进教室的门，云端就立刻感觉到班级里所有同学的目光一下子就全部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她顿时羞愧得想去撞墙。
云端快步走到座位上坐下，她甚至不敢抬头看陆晨曦的脸。这是她第一次在他有面前放下长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难看。
云端忍不住胡思乱想。
待坐定后她打开书包，开始整理今天需要上交的作业。她的位置恰好就坐在窗口，正对着学校的大门，每天早上看着一些学生因为迟到而被老师训示罚站也是她不可告人的小乐趣之一。
只是她从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也差一点就成为了乐趣之一。云端在心里把唐冉骂了几千遍也不止，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她拿着电话东拉西扯的聊到半夜才肯挂电话，今天早上自己也不至于会迟到，还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她暗暗祈祷老天最好让唐冉今天早上也迟到，这样以后她就不敢再拉着自己哈拉到半夜也不肯挂电话了。
云端拿出课本，乖乖的坐着等老师来上课，抬起头却看见大家的目光依旧是紧紧盯着自己不放，窃窃私语声在她的身边此起彼伏。她心神不安的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长发，不敢去想像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有多狼狈，才会让大家一直紧盯着她议论纷纷。
云端低下头极力说服自己只管看书就好，没有必要去理睬四周那些有关于自己的议论声。从以前到现在，云端都习惯了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个看客一般的观望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而现在，她自己却成为了别人的焦点，同学们毫不避讳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一直都坐立难安，所以云端决定了等会儿只要能找到机会就一定要去卫生间把头绑起来。
云端在心底悄声的安慰自己，可四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满怀好奇的目光就像是尖锐的钉子一般向着云端飞来，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陆晨曦的脸。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准备抓着梳子直奔洗手间的时候老师才终于姗姗来迟，压制下了她的冲动。
“安静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先打开课本的第六十五页。上周五让你们回家先预习一下这一节课的内容，大家应该都照做了吧？”
今天的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位年过六旬，头发花白，体型十分瘦弱的老中古，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轻声慢语的，却偏又十分喜欢长篇大论。每次跟他探讨问题，到最后都会让人陷入崩溃里。原本他早已经过了退休的年纪，但是由于他的教学水平高，学校里又缺乏有带课经验的老师，所以就又把他返聘回来，留在学校里继续荼毒学生们的耳朵。
同学们私底下经常抱怨宁愿被体育老师罚跑操场，也不愿意被语文老师训示，因为他总是能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一番，再加上他轻声慢语的说话速度，就好像唐僧的紧箍咒，永远也说不完一样。
云端正在仔细的写着笔记时，突然感觉到头皮一阵扯痛，好像有人用力拉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正准备回头时，却意外的被老师点了名。
“咦……我说，那位长头发的女同学，麻烦你站起来一下。”
“我？”云端用笔尖指了指自己。
“没错，就你。”
不是吧，自从进入高中以后，这二年多年以来，她几乎都没有在课堂上发言的经历，今天该不会是中奖了吧？
云端拿着笔记本站了起来，以她对这位老师上课习惯的了解，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应该都在刚才的课堂笔记里，基本不会超出这节课的范围。
“对，就是你。”老师从讲台的后面绕到讲台的前面，放下手中的书，推了推度数深得吓人老花眼镜，然后冷不防得问了一个让云端差一点跌回椅子上的问题
“你是今天刚转来的新生吗？怎么我没听说你们班有新生报到啊？”
“呃……我？”云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只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望着老师，怀疑他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一类的病症，毕竟他年龄也这么大了。
难不成是她平时安静得太彻底了，才会让已经为自己上课二年多的老师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周围已经有同学因为老师的问题而低笑出声，但更多的同学是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
“老师我叫云端，并不是今天才转来的新生。”云端红着脸回答道。
“咦，你是云端啊。”老师又走上前几步，再一次推了推他厚重的眼镜，仔细确认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你啊，那没事了，你坐下吧。”
虽然这个学生平时很安静，可是她的名字却十分特别，让他只看一遍就记住了她的名字，但人他却想不起来。
云端极力忍住对老师瞪白眼的冲动，她相信从这节课开始自己肯定会成为班级里新一论的话题焦点，以后同学们之间的笑谈高论免不了会在自己的身上绕一圈了。
“呵呵……真有趣！”
身后陆晨曦传来笑声让云端觉得犹为刺耳，她转过身去，狠狠的瞪了陆晨曦一眼，然后以口型无声的警告对方：“不准笑！还有，也不准你再拉我的头发。”
自从那天陆晨曦对自己许过承诺以后，他就变得更喜欢拉扯她的头发了，有一天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将头发盘起来，本来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影响到他。可是没曾想他居然在上课时偷偷的将她的发带解开，甚至还私藏了她的发带。等到下课后她问他讨要发带的时候，他居然说被他扔到窗外去了。
气得她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跟他说话，直到最后，他送给了她一个崭新的发带，她才原谅了他。
终于下课铃声在同学们的千呼万盼中响起，云端立刻抓起梳子冲进卫生间。自十岁以后她就没有剪过头发，最多只是修剪一番，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六七年了，头发早已经长过了腰。为了方便一直以来她都是把头发编成两根麻花辫子，或者在天热的时候梳成马尾，她从来没有在家以外的地方披散过头发，像今天这样披头散发的出门还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因为下午有两节体育课，所以云端决定还是只梳一个马尾，这样比较方便。手腕上的水蓝色发带是陆晨曦送她的，他说这个颜色很承她的皮肤，所以她就一直用着，不曾再换过。
因为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云端已经饿到有点胃痛了。于是午休时间一到，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向食堂。陆晨曦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去食堂，因为学校正在抓早恋，所以他们在学校里很少说话，但他视线总会悄然的落在她的身上，当她回望他时，他总会给她一个满含笑意的眼神。
“云端，等我一下！”嘈杂的走廊里，有人叫住了云端。
应声回头，她远远的就看见语文课代表周语洁正站在楼梯的上一个转弯处对自己挥手，她快步跑下楼梯与云端并肩，“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哦，好啊！”她偷偷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陆晨曦，正好看到他同时也被周昊宇叫住了。于是没作多想，她点头答应了眼前这个虽然已经同班二却仍旧有些生疏的同学。
因为自打进入高中以来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除了一起上下学的陆晨曦以外其他的同学她很少有接触。所以，虽然同班二年多每一个同学的名字她都知道，但是有说过话的却每几个，屈指可数。
当然，那个孙丽丽并不算在内，云端十分讨厌她看自己的眼神，和说话时的语气。
“没想到你不带眼镜样子还挺好看的。”周语洁一边看着云端一边抚着下巴啧啧赞叹道，她是班级里的语文课代表，脾气十分火爆，但人缘却很好。
在她的眼里云端一直都是班级里面出了名的乖乖女，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异常安静的待在某一个角落里。再加上以前她的成绩一般般，表现一般般，更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以让大家关注她，所以她安静的差点连老师都快忘记她了。
但自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她就变得有些不同了，学习成绩明显提升，速度快得让人大跌眼镜。而且她也变得愿意跟同学们打招呼了，不再像以前寻样，只会低着走路，对谁也不理不睬的。不过，只要一想到今天早上老中古的问话，周语洁却还是忍不住又要偷笑出来。
“什么眼镜？”云端疑惑得看着她，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就是你以前一只戴着的那副黑框眼镜啊。”周语洁指指云端的眼睛，感叹道：“老实说你的那副眼镜真的是已经过时很久了，我一直觉得如果你换一副眼镜或许给人感觉就不那么刻板了。不过没想到，你不带眼镜的样子更漂亮。简直可以跟咱们的班花一较高下了。”
今天早上全班的的同学都被她的样子给吓到了，想不到那副土里土气的眼镜后面竟然是一双水水亮亮的大眼睛，柔软黑亮的长顺着小巧的脸型垂下，正好可以呈出她白皙的肤色。走进教室的瞬间她就迷倒了全班的男生，相信今天以后，她在男生的心里绝对不再只是沉默刻板的印象。而那个孙丽丽跟她一比，简直不能入眼。
周语洁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之后，云端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慌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天呐！她竟然真得没戴眼镜！
难怪从早上出门开始她就一直感觉怪怪的，看东西很不习惯，本来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睡得太晚的原因，没想到竟然是她忘记戴眼镜的缘故。
“奇怪，你怎么都没有发现自己没戴眼镜？”周语洁好笑得看着云端一副怔怔发愣的样子，好像是刚刚才发觉到自己没有佩戴眼镜似的。
“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思绪有点混乱吧。”
云端随口胡诌一番，其实她的近视的度数并不高，只有区区一百度而已，对于那些动不动就四五百度的同学来说，她根本就谈不上近视。
之所以会配戴眼镜只是因为她太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看了，由其是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她不喜欢去看别人的眼睛，因为眼睛是最容易泄露情绪的地方，一个人无论你外在的表情隐藏的多好，话说得有多么动听，只要透过你的眼睛就能看到你内心最真的想法。所以，云端不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同样的，她也很反感别人盯着自己看。
可是现在顿时少了眼镜的遮掩，让她觉得很不习惯，总是想低下头逃避什么。
猛然间，云端想到了唐翼，那个第一次见面就看穿了自己的人。那时，她的眼镜为什么没有保护到自己呢？
“哦，这样啊，难怪你今天会来得这么晚呢，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是有一点不舒服，所以才会起床晚了。”经周语洁一提，云端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的胃真的是越来越痛了。
“那你可要当心了，最近学校里有好多人都患了重感冒，你要是觉得头晕不舒服就去跟周昊宇说一声，让他去卫生室拿点感冒冲剂给你。”
“我知道了。”云端双手抱着胃，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现在她不只胃痛甚至连头也慢慢痛起来了，云端忍不住按着胃皱紧眉头。
“可是你脸色看起来真得很苍白，要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去卫生室找老师看一下吧。”
“不用了，我只是没有吃早饭，现在有点低血糖和胃痛。”
云端摇摇头，拒绝了周语洁的建议。而更糟糕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从食堂那边飘来的饭菜香引诱着她的胃更痛。
“那我们赶紧走吧，要是去晚了，就找不到位子了。”
“好！”正合她意。
周语洁立刻拉着云端往食堂冲去，云端很想跟她说自己还没有虚弱到需要搀扶的地步，但又怕她一说起来又是没完没了，只好放弃任由周语洁拉着自己。
身后站立许久的陆晨曦看着她虚弱的模样，不由得拧眉，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究竟该拿他怎么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