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夜，清水是在恐惧中度过，几乎没有合眼。第二天，天没亮，晚上被带走的女人陆续回来了，这些女人多是年轻有姿色的，清水知道她们去干什么。福聚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觉得很怕，万一那些男人把她带走呢？
其实，就算福聚在身边又有什么用，也许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没有了这种安慰，清水一晚上也没睡着觉，她们几十个女人住在一个营地里。营地四周全部被栅栏围了起来，里面盖了几个大窝棚，女人们住三五一堆的一起住着，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清水觉得自己可能是最小的一个。
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清水抬起头从窝棚缝隙看过去，看到女人们一边走着，一边整理着衣服系着衣扣，头发都散乱地披着。睡在清水旁边的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女人，又老又瘦，甚至比清水都要瘦小，这样的女人自然不会被带走，她坐了起来，看了看睁着眼睛的清水，“醒了就起来吧，马上就要干活儿了。”
丘壑有几百个男人，几十个女人，大部分人男人都要到地里干活，只有少量的跟随着三个匪首去干抢劫的勾当。女人们就是侍候男人的，晚上侍候强盗们睡觉，白天要侍候所有的人吃饭。
灶台几乎都是露天的，一生火后到处都是青烟。清水不知道能干什么，站在一旁惊恐慌的看着。一个女人冲着清水喊，“别瞎站着，去抱柴火去。”
清水出了栅栏，慌乱地走着，一个强盗叫住了她，“干什么去？”清水急忙回答，“抱……抱柴火。”强盗朝一侧指着，“那边那边。”
柴火堆在栅栏外，一块靠着树丛的空地，柴草整齐地一堆堆摆放着，树枝都被折成一段一段，粗的木头都被砍成一块一块，都是正好适合往灶台里添加。几个男人也正在劈柴，一大早他们就要开工。
清水怯懦地走过去，男人们都没有理她，似乎已经习惯，已经麻木。清水张开双臂……她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抱不了多少柴火。果然，回去后，清水遭到了斥骂，“这点儿够干什么的，看不到要做多少饭吗？”
清水不会做别的事情，只能抱柴火，女人们的脾气似乎也都不太好，一直都在骂着，也不知道谁在骂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管事的……也许根本没有管事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乱，清水看到了和自己睡一起的那个老婆婆，她觉得应该称她婆婆，她的头发都已经白了，她蹲在一个灶台前，正在烧火。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抱柴火，要是停了火，就把你扔进去烧了。”
又有女人嘲笑地说着，“就她那干巴样子，连一锅粥也熬不开。”
清水不敢看骂她的女人，匆匆往栅栏外跑去，她知道自己要跑起来了，即使这样也未必来得及，灶台实在太多，几百人的饭，不是几口锅就能做完的。
太阳从海平面露出头来时，火停了，饭好了，强盗们先来把他们的饭拿走，然后是干农活儿的男人们，最后，轮到女人们了。强盗在这一点上还不算苛刻，不管男人女人都能吃饱饭，只是不一定吃的是什么东西。强盗心里很清楚，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干活都需要力气，吃不饱是肯定没力气的。
清水领到了一碗稀粥，两个菜团子，粥也不算太稀，喝一口起码会有米粒碰到牙，菜团子是什么菜不知道，里面也掺着米粒，至少比全是菜更充饥。清水小心翼翼地在老婆婆旁边蹲下，老婆婆也是蹲着，菜团子已经吃完，正捧着碗在喝粥，看到清水把碗放下，“赶紧吃吧，不吃连这个也没有。”
老婆婆显然经验丰富，她以为清水是吃不惯，其实清水是刚刚经历如此多的巨变，如今像被猎人逮住关进笼里的小鸟，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
“吃吧，吃完了还得干活儿。”老婆婆语气平和。
清水感到了一丝温暖，“你……你来很久了吗？”
“要有一年多了吧？”老婆婆眼神迷离，似乎已记不清了。
“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还能怎样？”
“那……”清水小心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没有想过逃走吗？”
“能逃到哪儿去呢？我这样一个人，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那你的家人呢？”
“都让强盗杀了。”老婆婆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早已接受这种局面。
“他们真的杀人吗？”清水有些恐惧。
老婆婆突然笑了笑，“能干活的他们不会杀，杀了就没人给他们干活了。不过，你不像我，过几年你就长大了，也许你应该想想怎么逃走。”
清水惊讶地看着老婆婆。
老婆婆无奈地说：“年轻的女人都会被他们**。”
突然，又有女人的骂声传来，“吃完了快干活儿去，别偷懒。”
老婆婆立刻站了起来，又低声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不过也不一定全是坏事，看，跟过强盗的女人都可以耍威风。”
清水仍旧蹲着，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老婆婆，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大口地吃起菜团子，然后喝着稀粥……
早饭之后，并不急着立刻做午饭，女人们要去地里挖菜，山坡上、丘陵上，都有可能找到野菜。秋风把种子吹撒的漫山遍野，春风一吹就满地都是绿叶，野菜挖不尽是好事，没有这些繁殖力顽强的野菜，岛上的人会少一样重要的食物。
清水是在挖野菜的时候看到了二哥，她有些不敢相信。清水在一块坡地上挖菜，坡下面是块平地，一些男人正在里面收割，谷穗黄了。在清水的记忆里，从来没看过二哥下田地，更不记得他会割谷子，所以她一直在犹豫，会不会是长的太像了，那根本不是二哥，看他干的多好啊。
清水看了看在一旁监管他们的强盗，离的比较远，如果她下到田地里，强盗也许会以为她是顺着野菜挖下来的，而且田地也在强盗们的监管范围内。清水慢慢往坡下移动，果然没有人管她，慢慢她就接近了田地。
清水的二哥叫二宝，他一直在低着头割谷子，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到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又惊又慌，犹豫着不知所措。
清水像没事一样，低着头挖着挖着……就挖到了二宝附近。
二宝也鼓足了勇气，四下看了看，旁边的其它人都离的较远，便弯着腰快步走到清水旁边，急促地问：“清水，你怎么会在这儿？”
清水终于确认这是二哥无疑，也着急地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二宝又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伸手示意清水蹲下，两个人都蹲在地里，看起来像是都在干活，二宝才又说：“我是被他们抓来的。”
清水惊讶地看着二宝，“爹妈还有大哥大姐他们呢？”
“全都死了。”二宝悲痛地摇了摇头，“这伙强盗闯进了我们那儿，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还要**大姐……”
清水有些明白了，“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那你怎么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啊，本来我以为我也死定了，谁知道他们没杀我，把我带到了这儿，现在我知道了，他们是抓我来干活的。”
“原来他们就是凶手。”清水愤怒地咬着嘴唇。
“小点儿声。”二宝又紧张地四下看着，“那天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
“我和福聚哥哥在海边，他们没抓着我们。”
二宝一脸疑惑，“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再说，在这里也不错啊，有吃的，而且他们就是强盗，不用再担心有强盗来抢我们了。”
清水犹豫了一下，“那好吧，别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兄妹，我先走了，待的时间太长他们会怀疑的。”说着，清水准备往坡上移动，返回到女人中间。
“你一定要当心啊。”二宝突然在后面小声地喊。
清水觉得胸口一热，过去二哥从来没关心过自己，甚至和自己争抢吃的东西，现在……到底是亲兄妹，落难的时候真情就会自然流露。
清水还没有回到坡上，就被强盗发现了，这个强盗不知何时来到了半坡处，清水要回去必须在他旁边经过，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但还是被发现了。
“你干什么去了？”强盗恶狠狠地瞪着清水。
“挖……挖菜了啊。”
“那下面种的粮食，菜早就挖光了！”强盗骂着，“你个蠢货，今天要是挖不满篮子，老子就把你摁地上干了。”
清水提着篮子，吓的匆匆往坡顶的树林里跑去，强盗并没有追她，也许是吓唬她，但清水确实被吓着了，跑进林子里还惊魂未定。
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清水旁边出现，低声地说：“孩子，你确实应该想想怎么逃走，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清水惊愕地看着老婆婆，不知该说什么，只听到自己的心里在不停地呐喊，福聚哥哥，你在哪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