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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黄昏,一抬小轿停在仙台镇翠红院大门口,一个身穿长袍,头戴礼帽,戴着墨镜的男子下了轿,径直往大门里进。青年男子进了张灯结彩的内院,有音乐萦绕,脂粉气息扑鼻。老鸨子迎上来,道:“公子,请上楼,要哪位姑娘呀?”青年男子也不说话,低着头上楼。老鸨子道:“楼上的姑娘,侍候公子呀!”楼上有人答应着。

青年男子进了翠红院二楼的一间包房。六爷坐在屋里,屋子里摆放了一桌酒席,六爷见到青年男子,一愣。青年男子摘下礼帽墨镜,原来是四太太。六爷道:“哟,四太太这一扮,真是美男子呀!”四太太道:“六爷,您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呀?”六爷道:“不好吗?”四太太道:“哼,挺好!”六爷道:“四太太不高兴了,那咱们换个地方?”四太太道:“行呀,都来了,还折腾什么呀!”六爷道:“来,陪我喝两杯。老阎一会就到。四太太,老阎和我是朋友,他就是喜欢你,我得成全他呀!可我六爷,从来也不勉强别人。你愿意,你就在这,你不愿意,你就走。”四太太道:“六爷,要这么说,我告诉您,我不愿意!”六爷道:“那你可以走。”四太太道:“可我看六爷的面子,我又不能走。”六爷道:“那老夫我就谢谢四太太了!老阎呀,四太太同意了,你出来了吧!”阎探长从里间出来,道:“四太太!”四太太倒酒,道:“六爷,阎探长,你们喝酒!”阎探长道:“好好!哎呀四太太,今晚上能和你在一起喝酒,我老阎心里真舒坦呀!四太太,你也喝!”六爷道:“你们喝吧,老朽我告辞了!”四太太道:“六爷,您先别走,我还有事要求您!”六爷道:“四太太可以求阎探长,老阎也是神通广大之人嘛!”阎探长道:“你说!”四太太道:“这事只有六爷能办!”六爷道:“什么事?”四太太道:“六爷,您要灭大少爷吗?”六爷道:“没有呀,我灭他干什么呀!”四太太道:“六爷不想灭大少爷,为什么要于老板出证据?”六爷道:“噢,不是我要灭他,是三太太要灭他!”四太太道:“三太太?”六爷道:“对,三太太来求我,要我找于老板出证据,证明马桥的印染厂和乡下那五百亩良田大少爷没有输。”四太太道:“于老板给您出字据了?”六爷道:“他敢不出吗?”四太太道:“那、那字据您已经给了三太太?”六爷道:“没有,还在我手上呐!”四太太道:“哎呀,谢天谢地呀!六爷,您就把它给我吧!”六爷道:“这怎么行呀,这么大的事,阎探长不说话,我怎么敢给你呀!”四太太道:“老阎呀,你给说句话吧,求你了!”阎探长道:“六爷,四太太张口了,您就给她这个面子吧!”六爷道:“好,这个面子我给了!一会你们尽兴了,到我家去拿!”四太太道:“谢谢六爷了!”六爷道:“别谢我,谢老阎!我走了!”阎探长道:“我送送六爷!”六爷道:“不用送不用送!”二人走出屋子。阎探长道:“六爷,您做事就是仗义,怪不得没人不服您!”六爷道:“咳,六爷我就是喜欢成全别人!去吧!”阎探长道:“谢谢六爷了!”阎探长回到四太太身边。四太太道:“阎探长呀,您喝呀!”阎探长道:“好好,我喝,喝!”阎探长一边喝着酒,一边一只手就动作起来,道:“真像馒头呀!”四太太红着脸不语。阎探长又道:“我就喜欢这样的,那种像布口袋似的,叫人一点兴趣没有!”四太太道:“你的手劲也太大了!”

深夜的时候,四太太回到陶家大院,来到了陶书利的屋子里,把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陶书利还有点睡眼蒙,道:“这是什么呀?”四太太道:“你好好看看吧?”陶书利道:“我他妈的也不认识字,我看什么呀!”四太太道:“六爷给你的,能是什么?”陶书利道:“六爷给的?啊,你去六爷那里了?这是于老板出的那份字据?”四太太不说话。陶书利道:“四太太,你对我这么好?”四太太道:“好个屁!”陶书利道:“四太太,叫我怎么谢你呀,我、我真就不知道,你原来对我这么好,你真是好女人,天下最好的女人!……”他上来搂四太太。四太太回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道:“去你妈的,你们都把我当什么了?我是婊子呀,阎探长压完了你来压,你们男人除了这点事,还会干什么呀!”陶书利被打愣了,猛扇自己嘴巴,道:“打得好,我早就知道,这他妈的男人和女人比,就是臭狗屎。我他妈的是狗屎,我不是人,我王八蛋,我是杂种!……”四太太扭身出去了。陶书利站在那发愣。四太太回到自己屋里,一头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躺在床上的凤妹子醒了,吓一跳,赶紧下地来到四太太房间。凤妹子道:“四太太,四太太,您怎么了?怎么了?”四太太不语,只是哭。凤妹子道:“别哭了,哭什么呀,半夜三更的,让人听见不好!”四太太道:“我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回去睡觉去,回去睡觉!”凤妹子害怕了,只好回自己的房间。四太太继续哭,声音细细的,像胡琴拉出的哀曲。

厨子老伍和大贵在厨房里喝酒,下酒菜非常简单。老伍一会扔嘴里一粒花生米,一会扔一粒。

老伍道:“大贵,不是你师傅我吹牛,我在陶家待了二十多年了,你说陶家的什么事我不知道啊?我全知道!”大贵道:“您都知道什么事呀?”老伍道:“我不和你说,不说!”大贵道:“为什么不说呀?”老伍道:“我能活到今天,就是什么都不说,我要是说了,早他妈的见阎王了!你别问,我不说,什么也不说!”

突然,有人敲了一下门。

大贵道:“谁?”没有人应。老伍道:“怎么回事?我去看看。”老伍走到门边,打开门朝外边看,他看见一个人影一闪不见了。老伍道:“大贵,你先自己喝着,我出去看看。”他从门后拿了一根木棒出了门。大贵道:“打狼呀,出去还拿根棒子!”老伍没吱声,走了。大贵喝了口酒,自语道:“出什么事了,我去看看。”大贵也出来了。

老伍拎着棒子走在院子里,他猫着腰,眼睛四处看着。那个人影又出现了,他悄悄朝仪萍住的房子摸近。老伍跟了上去。老伍离那个人影也越来越近了,他看见那个人影头上戴着面罩。仪萍在屋子里看书的身影印在窗纸上。戴面罩的人从后腰掏出了枪,举了起来,瞄着屋子里的仪萍。老伍突然冲上去,抡起棒子就打,戴面罩的人却早有准备,一躲,老伍砸空了,苏永明和二少爷从树丛中冲出来,他们上前按倒了老伍,把他装进了麻袋里,扛起来就跑。戴面罩的人摘掉面罩,原来是陶书玉,她跟着陶书远和苏永明消失在夜色深处。大贵躲在假山石后边,看到了这一切,撵了上去。

苏永明几个人扛着麻袋中的老伍来到船上,苏永明把老伍从麻袋里倒了出来。老伍看清了几个人,大惊道:“是你们!二少爷,大小姐,你们、你们绑我干什么?”

陶书远道:“老伍,我们绑你来,有两件事要问你:第一件事,你和五姨太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总在暗中保护她?第二件事,那天晚上,大少爷是不是你打倒的,苏永明有一个布包,你看没看到?”老伍道:“我、我没暗中保护五姨太呀,我、我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陶书玉道:“你没暗中保护她,今天晚上怎么回事?我要杀五姨太,你用棒子砸我?怎么回事?”老伍道:“我、我不知道是大小姐您呀,我以为是盗贼,偷东西的!”陶书远道:“看来你和五姨太的关系,你是不会和我们说了。好了,这事我们也不问了,就剩一个问题了,那天晚上大少爷是不是你打的?苏永明的布包你拿没拿?这事总可以说吧?”老伍道:“我没打大少爷,我也没拿什么布包。”苏永明道:“老师傅,您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就是不说实话呢!”老伍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假话呀!”苏永明道:“这怎么办呀?”陶书玉给陶书远递眼神,道:“干脆把他绑起来,扔河里算了!”陶书远会意道:“那就绑吧!苏永明,你绑吧!”苏永明道:“老师傅,对不起了,您不说实话,就得把你扔河里了!”他一边说一边捆绑老伍。老伍道:“真绑呀?”苏永明道:“那你以为和你开玩笑呀!哎,这样也不行呀,这样扔下去不沉呀!”陶书玉道:“再给他绑块石头。”陶书远道:“石头怎么绑呀,绑不住呀!”陶书玉道:“有办法了,把他装麻袋里,再在麻袋里装上石头,往河里一扔准沉。我听说往河里沉人,都是这样的办法!”苏永明道:“这倒是好办法!我下去拣石头呀!”

说着,苏永明下船拣石头去了。

这天晚上的事情除了大贵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发现了,这就是大梅子。大梅子出来解溲,躲在假山石后面方便时,发现了老伍被劫,她就跟了上来,一直跟到江边。大梅子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看了一会,转身跑掉了,很急。

苏永明搬了两块石头上了船,道:“怎么样,这两块石头够不够沉?”陶书玉道:“行,装麻袋里肯定沉!”陶书远道:“伍师傅,您平时和我们处得都不错,我们也不愿意把你扔下河呀,您就说了吧!”老伍道:“我不知道呀,你叫我说什么!”陶书玉道:“你知道,那布包就是你拿的!”老伍道:“我真没拿呀大小姐!”陶书远道:“那就装吧?”陶书玉道:“装!”陶书远道:“伍师傅,您再不说,可就没有机会了!”老伍道:“二少爷,我真没拿!”陶书远道:“大少爷是不是你打的?”老伍道:“我没打!”陶书玉道:“行了,别和他费话了,装吧!”三个人把老伍装进麻袋,石头也装了进去,扎上了口。陶书远道:“伍师傅,我们说话你能不能听见?”老伍道:“能,能听见!”陶书远道:“再问你最后一句,你说不说?”老伍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呀!”陶书远没有了主意,拿眼睛看着苏永明和陶书玉。陶书玉又给两个人递眼神,道:“扔!”陶书远和苏永明一人一头拎起了麻袋,悠着喊道:“一、二——”陶书玉道:“老伍师傅,你快说,还来得及呀!”老伍道:“我没拿呀!……”陶书远和苏永明喊道:“三!”他们把麻袋扔到了船板上,摔得老伍直叫。陶书远道:“看来,大少爷真不是他打的?他真没拿布包?”陶书玉道:“不可能呀,不是他就出鬼了!”陶书远道:“那他不说怎么办呀?”苏永明道:“这可真没办法了!……”

仪萍在床上睡得很熟,突然被敲门声惊醒。

仪萍喊道:“小福子,小福子!”小福子起来,边扣着衣服边道:“五姨太,您有事呀?”仪萍道:“你听,是不是有人敲门呀!”小福子听了听,道:“可不是,有人敲门。”小福子走到门前,道:“谁呀?”大贵道:“我,大贵!”小福子道:“大贵!”仪萍走到门边,道:“把门打开。”小福子打开了门,大贵进来,道:“五姨太,小福子,厨子老伍被人绑走了!”仪萍道:“谁?谁绑走了厨子老伍?”大贵道:“二少爷和大小姐,还有一个人,我不认识。”仪萍道:“绑到哪里去了?”大贵道:“江里的一只船上。”仪萍道:“走,你领我去看看!”

大梅子也回来了,她叫醒了三太太。

大梅子道:“三太太,老伍被二少爷和大小姐,还有苏永明他们绑走了!”三太太道:“啊,他们把老伍绑走了?”大梅子道:“是,绑到了一只船上。”三太太道:“这要出事呀,老伍什么都知道,老伍一说,咱们的事情可就露了!”大梅子道:“怎么办呀?”三太太道:“只有一个办法了!”大梅子道:“什么办法?”三太太道:“警察所崔所长他们,不是到处抓革命党吗?”大梅子道:“三太太,这是不是……”三太太道:“顾不得了,你马上去!”

陶书远、陶书玉和苏永明三个人坐在船上发愁。大贵领着小福子和仪萍上了船,小福子打着灯笼。三个人转脸看见仪萍,全都愣了。

陶书远道:“你?你怎么来了?”仪萍道:“你们把老伍弄哪去了?”老伍在地上挣着,发出叫声。仪萍发现了,道:“你们把他放了吧!”陶书远道:“苏永明,把他放了吧!”苏永明上前要打开麻袋,陶书玉拦住,道:“不行,凭什么听她的呀?她说放就放呀!不放!老伍,你说,那布包是不是你拿的,不说这回不客气了,坚决把你扔河里!说,说呀!”老伍道:“我没拿。”仪萍道:“把他放了!”陶书玉道:“不放!”仪萍道:“放了!”陶书玉道:“不放!”仪萍道:“你们不是和他要布包吗?布包没在他那,在我这了!”她说着,从斗篷里拿出来,举到陶书远和苏永明跟前。三个人惊呆了。苏永明接过布包打开看,陶书玉问道:“是你的东西吗?”苏永明道:“是。”仪萍道:“把老伍放了吧!”

陶书远赶紧打开了麻袋,放出老伍,替他松开了绳子。

老伍道:“五姨太,你怎么来了?”仪萍道:“苏永明,布包里面的东西没错吧?”苏永明道:“没错。”老伍道:“五姨太,你怎么把它交出去了呀!”仪萍道:“别人的东西,为什么不还给人家?”陶书远道:“它怎么在你这了?”仪萍道:“你让老伍说吧!”陶书玉道:“老伍,到底怎么回事?”老伍道:“啊,那什么,那天晚上,大少爷是我砸的。砸倒了大少爷,我看到了这个布包,就拣了起来,我不认识上面的字,拿给五姨太看,我要它也没用,就给了她,就这么回事!”陶书远问仪萍道:“你为什么给我们送来?”仪萍道:“你们不需要它吗?”陶书远道:“需要。”仪萍道:“需要还问什么呀?老伍,大贵,小福子,咱们走吧!”

几个人正要下船,崔所长领着警察赶到了,举着火把包围了船只。

警察们齐声道:“不许动,都老实站着!”崔所长道:“谁动我打死谁!”陶书远对仪萍道:“是你把他们引来的?”仪萍道:“跟我没关系!”陶书玉道:“就是她,这个白骨精!”阎探长从后面走上来,道:“别害怕,我们是抓革命党的,你们都先下船,下船!”众人迟疑了一会儿,下船了。苏永明趁人不备,把布包交给了陶书远。崔所长指着苏永明道:“把他抓起来!”警察们上来绑起了苏永明。陶书远和陶书玉要上,被崔所长用枪顶住,道:“谁上?不想活就上!”阎探长道:“这深更半夜的,你们到这只破船上来干什么,啊?”仪萍道:“他们说,今天是十五,到船上可以看到江里的红螺仙女跳舞,我们来看红螺来了!”阎探长道:“红螺仙女?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传说!看到了吗?”仪萍道:“应该能看到的,可是你们扛着枪来了,红螺仙女不出来了!”阎探长道:“那好,你们上船接着看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走吧!”崔所长道:“阎探长,他们都是一伙的呀!”阎探长道:“你不是抓革命党吗,这里只有一个革命党!带走!”苏永明道:“陶老师,陶书玉,你们回去吧,我没事的!”警察推苏永明道:“走!”他们押着苏永明走了。陶书远和陶书玉要追,仪萍转身拦住他们,道:“你们别去,你们要是追上去,苏永明非死不可!”陶书玉道:“你说,是不是你把他们招来的?”仪萍道:“我招他们来,我何必露面呀?”陶书玉道:“就是你!二哥,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她是什么人?”仪萍道:“我是什么人?我要是坏人,苏永明把那个布包交给了二少爷,我已经看到了,我为什么不向老阎说?”陶书玉被问住,陶书远也没有话可讲。这时候老阎走回来,对众人道:“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吗?三太太身边的大梅子报的案!”阎探长说完走了。陶书远和陶书玉怔怔地站在那里。大贵和小福子劝着陶书远和陶书玉,道:“二少爷,大小姐,走吧,在这待着,说不一定还能出什么事呢。”

陶书远和陶书玉只好跟着大家走了。

警察们押着苏永明往前走。

崔所长突然道:“站住!”阎探长道:“怎么回事儿?”崔所长道:“阎探长,这小子抓了几回都跑了,我看不如就在这把他毙了,割了脑袋拿去领赏。”阎探长道:“你这主意不错呀,万无一失,我看可以!”崔所长道:“都往后站,别喷身上血!”几个警察都退了回来,把苏永明一个人留在前面。崔所长道:“小子,我抓了你几回都没抓住你,可你他妈的到底没逃出我的手心,知道你脑袋值多少钱吗?一千块大洋!对不起了,为了这一千大洋,就得借你脑袋用一用了!”说着,崔所长举起了枪。苏永明痛苦地闭上眼睛。“砰”的一声枪响了,崔所长倒在了地上。苏永明回转身,大惊。阎探长吹吹枪筒,道:“妈的,总想和老子作对!刘富,仙台镇警察所所长的缺,从今后就是你的!”刘富道:“感谢阎探长的提拔!”阎探长上前一脚把崔所长踢到了河里,道:“就说他叫革命党打死了,不幸殉职,都记住了?”几个警察道:“记住了!”阎探长道:“把他放了,咱们走吧!”

一个警察上前用刀割断了苏永明手上的绳子,警察都走了。苏永明站在那里愣了瞬间,突然转身就跑。一直跟在后面的大梅子藏在庄稼地里看到了,她也转身跑掉了。

仪萍一群人走在路上,听到远处传来了枪声,众人一怔。陶书玉道:“二哥,是不是他们枪毙了苏永明?”陶书远道:“不好说!”陶书玉扑到陶书远的怀里哭起来:“二哥,肯定是呀,苏永明被他们打死了!……”陶书远木木地站着,眼睛里也含着泪水。

陶书玉来到母亲的屋子。

三太太道:“书玉,这么晚了,你来娘屋里有事?”陶书玉道:“娘,你还没睡?”三太太道:“没睡呢。”陶书玉道:“娘,你心里有事吧?”三太太道:“娘心里没什么事呀!”陶书玉道:“娘,你真会装呀!”三太太道:“娘装什么呀?”陶书玉道:“娘,苏永明死了,你知道吗?”三太太道:“他死了?他死不死我怎么能知道!”陶书玉突然大声喊道:“你不知道?你知道!他是你害死的,你害死的!”

房门开了,大梅子进来,她看到陶书玉在屋里,吃了一惊。

大梅子道:“三太太!……”陶书玉看到大梅子,眼睛都红了,从后腰拔出一把刀,直接顶到大梅子的喉咙前,道:“你回来了?”大梅子道:“我、我回来了……”陶书玉道:“你这个恶鬼,你这个杀人的凶手!你还苏永明的命,你还他的命!”三太太道:“书玉!”陶书玉道:“你还他的命!……”三太太道:“书玉,你不能呀,不能杀她呀!”三太太突然猛冲上去,重重推开陶书玉,把陶书玉推得撞在门框上,鼻子撞出了血,陶书玉捂住脸颊,怒视三太太。三太太道:“书玉!……”陶书玉道:“娘,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您是一位温柔善良的母亲,您知书达理,您善解人意,可是我终于看清了,您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母狼,是黑心的魔鬼!我为有你这样的母亲感到可耻!从今往后,我和你断绝母女关系,你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娘!”说着,她用刀割断了头发,把头发撒得满屋子纷飞,转身跑了出去。三太太道:“书玉,书玉,书玉!……”三太太走到门口,手把着门框身子滑了下来,坐到了地上。大梅子道:“三太太,三太太,三太太!……”大梅子把三太太搀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三太太!”三太太睁开眼睛,突然放声大哭,道:“大梅子呀,我的命好苦呀!……”大梅子也流下了眼泪。二人哭了好久。大梅子道:“三太太,我再告诉你一件不好的事情,苏永明没有死,阎探长把他放了。”三太太停住了哭,道:“大梅子,我们要完呀!……”

陶书玉从母亲的屋子出来,来到了陶书远的屋子前,她敲门道:“二哥,开门呀,二哥,开门呀!……”敲了半天没人应,她推开门进去,看到屋子是空的,陶书远没在屋子里,她转身就跑出来,往仪萍的屋子跑去。她跑到仪萍的屋子附近站住了,她看到仪萍的屋子里亮着灯,窗纸上印着的投影是陶书远,他正在仪萍的屋子里说话。陶书玉站在那哭,只有眼泪没有哭声,她突然就转身跑掉了,月光下的身影在地上一会长一会短。

那个时候陶书远正在质问仪萍。他把布包放在桌子上道:“老伍把它给了你,你把它交给了我们,你什么意思?”仪萍道:“没什么意思,想帮你。”陶书远道:“你一直都在帮我,可我怎么觉得,你帮我的同时在做一件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干什么?你做这件事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仪萍道:“不能。”陶书远道:“为什么不能?”仪萍道:“不能就是不能,没有为什么!你别问了,你再问多少次,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你。”陶书远收起了布包道:“好吧,我不问了,我倒要看看,你耍的什么阴谋!可我告诉你,你说过苏永明不会有事,苏永明要是有事了,我不会原谅你!”

陶书远离开了仪萍的屋子,他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那响声让仪萍心颤。

早晨,小玉服侍着二太太洗脸。二太太用茶水漱口,她一脸病态,额头上贴着黑色的小块膏药,目光无神。王宝财把一个木盘里的饭菜放在桌子,认真摆放好。王宝财道:“二太太,您吃饭吧。”二太太洗漱完坐到桌子前吃饭,喝了一口粥,皱起了眉头,道:“这什么粥呀,真是难喝!”王宝财道:“这是紫米粥呀。”二太太道:“废话,紫米粥我不认识,我说这怎么做的呀,稀不稀稠不稠的,真是难喝死了!唉,我管伙食的那时候,天天早上是莲子糯米粥,喝着又香又滑,还通便润肠,好着呢,现在!唉,陶家是完了,什么都不像样了!……”她放下筷子不吃了,起来去拿烟枪。王宝财道:“二太太,您不吃了?”二太太道:“不吃了,抽口烟吧。”王宝财道:“小玉,撤了吧!”

小玉收拾饭菜。

二太太道:“这两天我病在床上,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跟我说说,陶家又有什么麻烦事了?”王宝财道:“二太太,我听说,三太太去查大少爷的事情了。”二太太道:“噢,查大少爷的事情?好呀,她怎么查?”王宝财道:“听说她请六爷帮忙。”二太太道:“大少爷知道了吗?”王宝财道:“估计知道了,我看这两天他骂骂咧咧,没有好心情!”二太太道:“这好呀,只要他跟三猴子干上了,我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他们俩谁掐死谁,都解我心头之恨呀!”王宝财道:“三太太整完您,又去整大少爷,她是想怎么的呀?”二太太道:“这不明摆着吗,她是想把我们一个一个收拾了,最后独吞陶家那笔秘密的巨财呀。可她忘了,众怒不可犯呀,她这是引火烧身,活到头了!”王宝财道:“我还听说,她去警察所告密,叫崔驴子去抓苏永明。”二太太道:“抓着了吗?”王宝财道:“说是抓着了,昨天夜里亮子河那边传来枪声,可能把苏永明给毙了。”二太太道:“啊,给毙了呀!这个三猴子呀,苏永明和二少爷还有大小姐,那是什么关系呀,真给毙了,二少爷和大小姐不恨死了她。好,我看她这回是把人都得罪净了,太好了,有她好看的了!……”

一大早,丁大牙来报,说大小姐的屋子空了,人不见了。三太太来到陶书玉屋子,喊道:“书玉,书玉,书玉呀!”屋子里果然没有人。三太太道:“什么时候发现屋里没有人了?”丁大牙道:“回三太太,早上我走到大小姐屋前,发现大小姐的房门是开着的,敲门没人应,进屋发现屋里没有人。”大梅子道:“我和他们到镇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三太太道:“她会不会……没去问问二少爷吗?”大梅子道:“问过了,二少爷说,他也没看见大小姐。”三太太道:“二少爷在他自己屋里吗?”大梅子道:“在。”三太太道:“走,去看看他。”三太太刚要出门,陶书远进来了,道:“书玉还没找到?”三太太道:“你也不知道她去哪了?”陶书远道:“不知道。”三太太道:“这孩子,她能去哪呀!……你们快去找,能找的地方都要给我找,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回来!”大梅子道:“哎!走走!”

大家都出去了。

三太太道:“书远呀,书玉能不能出事呀?她要是出了事,就是要了我的命呀!……”陶书远道:“您知道这样,还去告密!”三太太道:“我、我没告密呀!……”陶书远道:“三姨娘,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苏永明和我们同生死共患难,他死在你的手里,我和书玉都不会原谅你!你亲手埋藏亲情,又亲手培育仇恨呀!”陶书远转身要走。三太太道:“书远!”陶书远道:“还有什么事?”三太太道:“苏永明,他没死……”陶书远道:“他没死?你怎么知道的?”三太太道:“阎探长把他放了。”陶书远怀疑地看着三太太道:“我已经不相信你的话了,除非我亲眼看到苏永明,我才相信你没撒谎!”三太太道:“书远,我没有撒谎呀!……”

陶书远走了。三太太站在那里,神色悲伤。

陶书玉趔趔趄趄走在早晨的江堤上,一边走一边自语道:“苏永明,你在哪了,你在哪里呀!……”她看到远处大堤上有一群人。陶书玉惊道:“苏永明!……”她往前跑去,跑到近前扒开人群挤进去,看到地上用席子盖着一具尸体,只露出一双赤脚,她惊呆了,转身跑出人群。陶书玉一口气跑出很远,她站在江边哭道:“苏永明,你死得惨呀,死得惨呀!……娘,你是一个狠毒的娘呀,二哥,你是一个负心的二哥呀,这个世界真是一个寒冷的世界呀,它没有一点温暖,没有一点点呀!……”早晨江边的大雾散尽了的时候,陶书玉站着的那个地方已经空了,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脚印。

陶书远找到陶书玉的时候,陶书玉已经被人从江里捞了出来。几个赤着身子的渔民小伙子把陶书玉放到了岸上,陶书玉不省人事,浑身湿淋淋的。

陶书远扑上去道:“书玉,书玉,书玉!你怎么了?”一个小伙子道:“她跳水了,不想活了!”陶书远道:“书玉,书玉呀!……”一个中年人道:“快,快给她控控肚子里的水!”众人帮着把陶书玉在书远的怀里翻了过来,头朝下,拍着她的背。陶书远道:“书玉,书玉呀!”陶书玉突然大口大口吐水,那个中年人就更起劲地拍着。陶书远道:“书玉,书玉,你怎么会这样呀!……”陶书玉不断地往外吐水,吐得很痛苦。

三太太躺在躺椅上,头歪在一边,一下一下晃着,她像病了似的呻吟着。

大梅子从外面进来。三太太道:“大梅子,怎么样?找没找到书玉呀?”大梅子道:“我领着家丁们找了一上午,镇里镇外找了个遍,也没见大小姐的影子呀!”三太太道:“她能上哪去呀!”大梅子道:“谁知道呀!”三太太道:“大梅子,你说,她能不能?……”大梅子道:“不,不能吧!”三太太道:“大梅子,书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没法活了!”三太太说着眼泪珠子一样掉下来。突然门被撞开了,丁大牙进来道:“三太太,三太太,书玉她!……”三太太道:“书玉她怎么了?”丁大牙道:“书玉她投江了……”三太太惊道:“啊!”丁大牙道:“她好像没事,被二少爷抱回来了!”三太太道:“在哪呢?”丁大牙道:“刚进院子!”三太太道:“快快,快去看看!”

三太太往外跑,一只鞋都掉了,大梅子给拣起来追出去。

陶书远抱着书玉走在院子里,书玉浑身还是湿淋淋的。三太太疯了一样扑上去道:“书玉,书玉,书玉,书玉呀我的女儿!……”大梅子道:“快,快抱进屋子里吧!”陶书远抱着书玉往屋里走。三太太一路哭着跟在后面。

仪萍站在花园的亭子里往这边看着。

陶书远把书玉放到了床上,三太太蹲在床边道:“书玉,书玉,书玉!我的女儿呀,你睁睁眼,你睁睁眼,你睁睁眼呀!……”陶书玉的眼睛睁开了,定定地看着顶棚。三太太道:“书玉呀,你可把娘吓死了,娘昨天晚上,一夜没合眼呀!书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就没法活了!……”陶书玉还是那样瞪着眼睛。三太太道:“书玉,你说话呀,说话呀,娘就在你的床边了,你说话呀!书玉呀,你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娘呀,我是你娘!……”陶书远道:“书玉,怎么样呀?”三太太道:“书玉,这是你二哥,你看看,你二哥在你身边了,你和你二哥说话。快,书远,你跟她说话!”陶书远道:“书玉,我是你二哥呀,你说话,说话。书玉,我们大家都关心你呀,你说话吧,别让你娘和我们着急呀!”陶书玉还是那样瞪着眼睛不说话。三太太道:“书玉,书玉,说话呀!书玉,娘告诉你,苏永明没有死,他还活着。书玉,你听着了吗,苏永明没有死呀!……”陶书玉没有反应。三太太道:“这可怎么办呀,这孩子是不是傻了呀,快去请郎中呀!”陶书远道:“三姨娘,你还是先回你的屋子吧,让书玉一个人待一会,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三太太道:“书远呀,那就靠你了,你多照顾照顾她,陪着她,啊!”陶书远道:“三姨娘,你放心吧。”三太太站起来,大梅子把鞋放到她脚前,三太太穿上了,大梅子扶着她走出了书玉的屋子,一路哭着往回走。

陶书远蹲到陶书玉床边,道:“书玉,你心里难受吗?你心里要是难受,你就哭出来吧!……”陶书玉仍然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一个地方。陶书远用一只小匙喂她水喝。陶书远道:“书玉,你喝点水吧。”陶书远把水送到了陶书玉的嘴边,陶书玉的嘴闭着,水从她嘴角流了下来,陶书远用毛巾为她擦。陶书远道:“书玉,你娘没有说假话,苏永明没有死,他真的还活着。”陶书玉慢慢转过头,道:“真的?……”陶书远道:“真的。”陶书玉道:“你们骗我……”陶书远道:“书玉,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五姨太也告诉我了,说苏永明没死,他活着……”陶书玉道:“哼,五姨太……”陶书远道:“书玉,对不起,这时候我不该提五姨太……”陶书玉眼角流下几滴大颗的眼泪。陶书远道:“书玉,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难过呀!你是我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聪明伶俐,心地善良,对我好,我感谢上帝给了我这样一个好妹妹,来世要是还能做人,我还要你这样的妹妹!真的书玉,我喜欢你这个妹妹呀!……”陶书玉眼角的泪水流得更急了,她突然侧过身去,放声大恸。陶书远也流下了眼泪。

正在亭子里作画的仪萍望着小福子,道:“小福子,这是风声吗?”小福子听了一会,道:“不是,五姨太,这是有人在哭。”仪萍听了一会,道:“这样的哭声,上帝听了也会伤心的……”

小福子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回到自己房间的三太太继续躺在躺椅上,头上敷着毛巾,她满脸的伤心。

大梅子递给她一杯茶,道:“三太太,您喝点茶吧。”三太太摇摇头,道:“我不想喝……大梅子,我怎么活到了这个份上呀?亲生的女儿,都不理我了呀?……”大梅子道:“她是在气头上,过了这个劲就好了!哪有女儿和娘不亲的。”三太太道:“她是真伤心了,眼睛是那样的冷呀,冒着寒气呀……”大梅子道:“可总算没出大事呀!”三太太道:“这事还算小吗?……”正说着话,陶书利进来了,他坐了下来对着三太太一脸的坏笑。三太太道:“你来干什么?”陶书利道:“我来看看三太太。”三太太道:“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陶书利道:“你近来十分的操劳,我担心您累病了,就来看看您!”三太太道:“有什么事就说,别跟我来这套,我没工夫听你扯闲篇儿!”陶书利道:“是吗?没功夫听闲篇咱们就说点正事。三太太,听说您和六爷处得不错呀,还请六爷喝了酒?”三太太一愣,道:“谁和六爷处得不错?我请他喝的哪份酒呀?”陶书利道:“六爷是镇上德高望重的人,三太太请他喝酒,那是荣幸的事呀,有什么不敢认账的?”三太太道:“有什么不敢认账,请就是请了,没请就是没请。”陶书利道:“三太太撒谎眼睛都不眨巴呀,真是高手!”三太太道:“你放屁!没事你给我出去,我不愿意看到你!”陶书利道:“可我愿意看你呀。你看你,多耐人看呀,一脸的假正经!”三太太道:“你给我出去,滚!”陶书利道:“你喊什么喊呀,喊你娘个腿呀!三猴子,我告诉你,你想整我,没门!六爷你请得动,我他妈的就请不动了吗?”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单子,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你不是想要于老板的字据吗,在这呢。六爷不是答应给你了吗,可他先给我了。三猴子,你想弄死我?你想把我填井?你做梦吧,我陶书利不是那么好斗的,你和我斗?你和我斗你死得快,你不得好死,你死了下地狱!”

陶书利一脚把身边的椅子踢翻,狠狠地摔门走了。

三太太站在那气得浑身直抖,道:“六爷,这个老王八蛋!……”大梅子道:“这都是怎么了呀!”

一抬小轿在街上急行着,轿子里坐着三太太。三太太的轿子直奔六爷家的宅院。三太太在六爷宅子门前下轿,她走上前去敲门。看门人探头道:“三太太,您找谁?”三太太不容分说,推开看门人就往里边闯。看门人道:“哎,三太太,三太太!……”三太太直接闯入了六爷家堂屋内。正在堂屋里写字的六爷转过身来,望着气势汹汹的三太太,没觉什么意外,道:“三太太来了?给三太太沏茶!”下人应了一声,下去沏茶。六爷道:“三太太,什么事这么急呀,不打声招呼就来了,老夫也没到门前去迎,失礼呀!”三太太道:“六爷的礼节也太多了吧,多得都忘了该跟人打招呼,还是该跟狗打招呼了吧?”六爷道:“三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三太太道:“六爷,您是有德行的人吧?您是有威望的人吧?您怎么能做坑人的事情呀,您六爷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呀!”六爷道:“怎么了,这么大的气?”三太太道:“六爷,怎么了?你明知故问呀,你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你要说能帮我,就帮,不能帮我也不会强求,你不能借着帮我来坑人呀,这太不地道了吧!”六爷道:“三太太,明说了吧,你是为大少爷的事来的吧?”三太太道:“六爷总算还想起了这件事,不容易呀!”六爷笑而不语。三太太道:“六爷,你笑什么呀?”六爷道:“三太太你别生气,大少爷确实来找过我,我呢,也确实给了他一个字据,不过呢,我那不是坑你,是帮你!”三太太道:“六爷,你把字据给了他,那是帮我?”六爷道:“当然是帮你了!”三太太道:“六爷,您书读得多,我不懂这话!”六爷道:“不懂不要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道:“你看,这是什么?”三太太接过来看,愣了,道:“这怎么回事呀!”六爷大笑,道:“三太太不是认识字吗,怎么就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了?”三太太道:“六爷,您不是把它给了大少爷了吗?”六爷道:“你说过了,我六爷是最仗义的人,我要是把它给了大少爷,我成什么了?我岂不成了小人了吗?”三太太道:“可大少爷拿给我看了,说是油坊于老板的字据呀?”六爷道:“你亲眼看了吗?”三太太道:“我还没看,他就拿走了!”六爷道:“那不就得了,你没看,你怎么知道那是于老板出的字据!”三太太道:“不是字据,是什么?”六爷道:“哼,大少爷和四太太都不认识字,我给他们的东西是一段顺口溜:大麻子有病二麻子瞧,三麻子买药四麻子熬,五麻子买板六麻子钉,七麻子坐地放声嚎,哎哟我的大哥哟,你怎么说死就死了,你还欠我半个糖火勺!”三太太道:“六爷,你给他的是假的?”六爷道:“对哟,这才是真的!”三太太道:“六爷,您真是圣人呀!”

六爷乐了。

四太太披头散发,坐在那里搂着一个笸箩嗑瓜子,眼睛浮肿。凤妹子道:“四太太,快晌午了,你洗洗脸呀,你还能一天不洗脸呀!”四太太道:“不洗不洗,我没有脸,洗什么呀!不洗!”凤妹子道:“哎呀,你就洗洗吧。人一洗脸就精神了,心情就好些了!”四太太道:“凤妹子你烦人不烦人呀,我不洗你别叫我洗好不好!”凤妹子道:“好好,你不洗,不洗,不洗就不洗呗,火什么呀!”凤妹子一转身,吓了一跳,二太太站在她身后。凤妹子道:“二太太……”四太太听见,抬头看,不理。二太太道:“四妹妹呀,又和凤妹子发火呢?”四太太道:“凤妹子,你打水了吗,我洗脸。”凤妹子道:“打了,水都快凉了!”

四太太走到脸盆架前洗脸。二太太走到椅子前坐下,看着四太太洗脸。凤妹子拿眼睛偷偷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道:“四妹妹,你近来可是瘦了,眼睛都大了一圈呀!四妹妹,从今以后,不想理我了?四妹妹,你坐下来,我跟你有话说呀!”四太太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坐什么呀!我站惯了!”二太太道:“四妹妹呀,你说,这么些年了,咱们姐妹处得都不错的,你拿我当亲姐姐,我拿你当亲妹妹,这怎么处着处着就翻了脸,成了仇人了。这些事你就没想想,为什么呢?”停了一会,二太太又道:“其实呀,咱们都是上了别人的当了!四妹妹呀,我不是说你呀,你哪都好,就是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小心眼儿,没有主意!”四太太道:“你好,你不小心眼儿!你不小眼儿你乱猜疑,总怕别人害你,占你便宜,到头来,你疑神疑鬼,闹得大家伤了和气!”二太太道:“那怨我吗,你和大少爷合起伙来整我,我就不明白,我怎么得罪你们了!”四太太道:“你那话说的,你不先整我和大少爷,我们凭什么整你呀?”二太太道:“谁先整谁呀,你们先整我对不对!”四太太道:“怎么能是我们先整你呢,是你先整我们!”二太太道:“好好,就算我先整你们,可是谁挑的呀,不是三猴子挑拨,咱们能互相整起来没完吗!”四太太道:“三猴子挑拨的不假,谁叫你信她了呀!”二太太道:“你们不是也信她了吗?不信她,她有什么办法整咱们呀!我看她说什么你们信什么!说我呢!”四太太道:“得了,你就别说了,反正咱们是上她的当了!”二太太道:“哎,这才叫你说对了。我早说过了,三猴子一肚子心眼儿,咱们合一起也怕斗不过她呀,何况咱们还互相掐!我跟你说吧,她就是怕咱们合一起对付她,她才挑拨是非,让咱们掐,她坐山观虎斗,她没安好心眼儿呀!”四太太道:“你这话对呀,咱们要是不斗,合起来对付她,她就心眼儿再多,也不是咱们的对手呀。咱们真是上了她的当了,叫她挑得呀,差点斗出人命来!”二太太道:“知道了吧?早该看清这一步呀!”四太太道:“你呢,你早干什么了?”二太太道:“是是,我也是瞎胡混了,眼珠子长玻璃花了,看不清。四妹妹呀,说一千道一万,咱们可不能再斗下去了,再斗下去,咱们一个个的,不都得死在三猴子的手里呀,谁也没有命了呀!”四太太道:“二姐姐呀,你说得对呀,真的不能再斗了哎,图个什么呀!人活在世上,和和气气的多好,斗来斗去的,没有好日子过哎!”二太太道:“四妹妹呀,你真说到二姐姐的心里去了呀,我是不想和你们斗了,往后你们就是把我整死,我也认了,不和你们斗了!”四太太道:“二姐姐,看你说的,你不和我们斗了,我们整你干什么呀?二姐姐能和我们和好,我们也是巴不得呢!”二太太道:“哟,四妹妹哟,真是懂事理的人呀!我说这样行不行呀,我豁上了,在镇上最好的饭庄请一顿,你把大少爷找来。我呢,大的就要有大的样,我给你们赔礼道歉,认错……”四太太道:“哎哎,赔什么礼呀,道什么歉呀,大家都有错,见见面,吃顿饭,大家把话说开,谁也不埋怨谁,以后就是正经的一家人了,再不上三猴子的当!”二太太道:“好呀,这就说好了,我可订馆子了!”四太太道:“订吧!”二太太道:“太好了太好了,四妹妹呀,今天我真高兴呀,这一身的病,一下就好了,身上立马就轻快了!好妹妹,我这就叫王管家去订馆子,这就去!”二太太兴冲冲走出去。四太太道:“这个二老婆子,高兴起来,也是个爽快人!”凤妹子道:“真没想到呀,她能服软了!”四太太道:“谁愿意结仇呀,谁不愿意心里平平坦坦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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