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演结束，有人在陈尸间找到了蟒蛇。”我不无沉痛地讲述着，猛然间，我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瞪着神情呆滞的青蛇二号，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觉得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能够获得解脱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你根本不了解我们。蟒蛇的确牺牲了，但他是在一次行动中为了掩护小队撤离时被火箭弹击中才死的。蟒蛇的死是顶天立地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青蛇二号慢慢抬起头，尽管眼中有泪，却重新闪动起坚定的光芒。
“战争是残酷的，但我希望我的士兵能够活着迎接战争结束。”轻声道出心中的期望，我扫视室内，道，“通过这次行动，让我认识到了前期训练的不足，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我会做出相应的调整，让你们……等等，黄蜂一号二号怎么没来？”
询问中，室内女兵们的脸色变了。
“难道是岛上游荡的生化怪物突破了中心的防御？”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可一想到中心的防御体系，即便是我也很难突破。我看向血蝎一号，冷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血蝎一号面无表情地道：“她们去采集样本了。”
我奇道：“样本？什么样本？”
血蝎一号没有回答，用沉默对抗着我的质询。
我心头火起，想追问时却突发奇想。血蝎一号所说的样本，很可能就是生化病毒的原始样本，因为只有最原始的，才是最可靠的。那是否意味着，黄蜂一号二号为了采集原始样本去了废墟，而且一去无还？
我扫视室内，为女兵的不智感到莫名悲哀。也许她们拥有非凡的智慧，接受过高等教育，有着普通人无法比拟的优越感，在某些方面更是才华横溢，可在我眼里，她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仰天长叹，我道：“谁的命令？是没人知道，还是不想说？难道你们就不为黄蜂一号二号担心吗？她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任务，而你们却躲在堡垒里等着接收一切，扪心自问，你们真的忍心吗？”
“教官，我也很担心她们，可是大姐说……”
“不许说。”
就在黄蜂三号因无法承受心理压力即将道出实情时，却被血蝎一号出声打断。再次被欺骗后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超脑根本没有失去人工智能，她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和消除我心中的不满而已。
带着心中的愤怒，我问道：“超脑在哪里？”
黄蜂三号变色道：“教官？你想干什么？”
打量女兵，她们脸上无不流露出谨慎的神情。由此可见，超脑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了。心中一阵无力，想不到我陈逸龙能在魔鬼营称雄，却终究还是斗不过一台拥有人工智能的电脑。
我不无悻悻地道：“超脑控制着这里的一切，就算我能狠下心对付她，又怎么可能过得了你们这一关？难道要我把你们都干掉吗？唉，我想通了，超脑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不是吗？”
黄蜂五号神情诧异道：“教官，你不会是骗我们吧？”
我没好气地道：“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我这样说只是想让你们有时间思考正确的问题，超脑现在需要的不是你们的忠诚，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而只有我有可能找到她想要东西。你们明白吗？”
青蛇一号道：“教官是对的，我们需要教官，大姐也需要他，难道这不正是当初我们带他上岛的原因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没有一点进展，可自从教官来了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们也比以前更强了。唉，要不，我们投票决定吧？”
室内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只有青蛇一号一个人举起了手。
“我……我同意。”
“青蛇四号？你醒了？”
“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事了。”脸色依旧苍白，可青蛇四号还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缓缓地举手道：“我……我同意一号的提议，如果不是教官在直升机上给我打气，我可能坚持不下来的。”
“我也同意。”青蛇二号也举起了手。
“还有我。”
随着青蛇三号和五号相继举手，其余女兵纷纷举手响应。
看到女兵终于有所表示，我心中欣慰。
只剩下血蝎一号还在坚持，全然无视众人的侧目。
我很想施加压力迫使血蝎一号就范，或无视她的存在。但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并有一万个理由坚持下去。我在等，如果血蝎一号还肯为大局着想的话，她会做出抉择的。
青蛇一号低声问道：“血蝎一号？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血蝎一号漠然道：“我？我还能怎样？”
血蝎五号喜道：“那你是同意了？”
怒视血蝎五号，但那并非针对她的，而是针对血蝎一号的。我突然发觉自己被血蝎一号耍了，原本最为坚持的就是她，可在转瞬间，她却改变了立场，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这种做法，与她的性格不符。
我不无解嘲地道：“时间紧迫，谁带我去找超脑？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血蝎五号跳出来道：“教官，我带你去。”
难得性情直爽的血蝎五号自告奋勇，我点头示意她带路。
血蝎五号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几步来到门外。我情不自禁地跟上去并加快脚步，因为心系黄蜂一号和二号的安危，当然，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疑团要解开，那就是想知道现在超脑怎样了。
几分钟后，血蝎五号停住了脚步。
原以为超脑会为自己重重设防，但看到身边虚掩的房门时，我愣住了。难道超脑早就知道我要来找她算账？带着心中的疑虑，在血蝎五号同样期待的目光中，我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怔住了。
室内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摆满仪器，也没有之前看到的蓝水球，有的只有一张普通的病床。床上，躺着一个熟睡中的年轻女人，除了她头上还接驳着很多管子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你来了，我原以为你不会来的。”
错愕中，我发现床上的女人并未张嘴说话，而那声音又响自何处呢？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扭头看向身边的墙面。点点星芒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最终浮现，正是此前一直与我打交道的超脑。
超脑含笑道：“坦白说，我并非人类。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缔造者张院长为我专门设计的。想不到吧，张院长不但在生物领域拥有非凡造诣，在电子科技和人类医学方面同样出色。”
眼前一切，的确是人类科学史上不可多得的杰作。
超脑续道：“张院长为了提升我的智能程度，将我与在几年前意外遭遇车祸导致脑神经受损的女儿进行连接。很多人都认为张院长的主意太过于奇思妙想，至少在当时是不可能实现的。可当我看着张院长倒在我面前时，我突然有了意识……”
倾听中，我明白了。
面前躺着的是张院长脑部神经受损的女儿，她的肉体在医疗器械的帮助下维持着基本生命体征。为了挽救自己女儿的生命，张院长试图为女儿重建一个“大脑”。即便在现代，这种想法仍可算得上异想天开。
正如超脑描述的，实验是前所未闻的，且不被世人看好。
在困难面前，张院长从未想过放弃，如痴如醉进行科学研究，即便在生命最后一息，他仍未忘了要给女儿一线生机。也许正是因为父女间那不可言喻的生命印记触发了女儿未受损的脑神经，最终与超脑“结合”在一起。
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我要见“超脑”时，女兵们的反应如此强烈。因为在她们的心中，超脑是她们最敬重的亲人。正是因为有了超脑十几年如一日地贯彻张院长的遗愿，才有了现如今的女兵。
望着眼前这奇异的生命组合，我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脸红，不禁道：“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的，我虽然有些固执，但还不至于接受不了新鲜事物。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正是因为有了你，当年那些女孩才得以生存下来。”
赞美之词，每个人都喜欢听，即使是人工智能超群的电脑也不例外。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想仔细观察一下张院长的女儿，在回应着超脑的微笑时，我扭头看向床上，却发现张院长的女儿的嘴角竟也微微上扬。我心中万分惊异，难道张院长的女儿又“活”过来了？
茫然中，我复又看向墙面，却见超脑也如我一样正凝神望着床上。这看似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却让我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超脑平静道：“是的。她的大脑在连接时产生的数据和电流的反复刺激下，又开始活动了，并有了自己的情绪反应。这就好像是传统医学中的针灸一样，通过刺激穴位，令身体肌能得以逐渐恢复。”
超脑的解释，令我恍然大悟。
脑神经受损失去自主意识，通常可以定性为植物人，但并非所有的植物人终生都无法恢复意识。生活中有很多个例，病人的家属通过持之以恒地陪伴和抚触，再加上医学治疗，是有一定的机率让病人复苏的。
我不无惊喜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她的意识正在逐渐恢复过来？”
超脑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恍惚间，我什么都明白了，心情变得格外沉重。只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次不是战争中那些惨不忍睹的情景，也不是人世间令人痛惜的生离死别，而是因为一台智能电脑面临的艰难抉择。
与此同时，我亦想明白了一件事，之前险些酿成大祸的能源崩溃，并非想当然的那么简单，其中还可能涉及了超脑与张院长女儿之间的交锋。我叹道：“我明白了，意识的恢复左右了你。”
超脑点头道：“的确是这样的。我想通过断绝能源供应，迫使她回复初始状态。起初一切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她的情绪变化减少了。可就在那天晚上我想把你电晕时，出现了不可预知的变化。”
我惊道：“这事跟我有关？”
超脑不无缅怀地道：“我想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才让她的情绪趋于丰富。而我想伤害你的举动，却引发了她的情绪失控，先是毁了我的影像系统，接着又出现了无法配合的情况。无奈之下，我被迫切断所有的能源。”
天方夜谭般的过程，让人几欲无法接受。可当我意识到跟我对话的“人”，其实只是一台智能电脑时，心中的悲伤淡了。沉默片刻，我道：“说实在的，你所经历的这些，让人无法想象，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超脑道：“你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