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锁神

看到熟悉的战马、纯黑的盔甲，张青云眼眸含泪，他使劲吸了口气，强自忍住将要落下的热泪，翻身下马，上前询问：“可是朝廷传旨的天使到了？末将迎接来迟，还请赎罪。”李春排众而出，尖利的嗓音表露无遗：“正是老奴奉命传旨，六年不见，张将军一向可好？”张青云仔细一看，竟然是至尊身边的贴身内侍李春，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李大使一路疾驰，不见一丝疲累，真是老当益壮啊！”他上前拽住李春马匹，准备亲自牵马引道。李春神色一惊，开口劝阻：“张将军不必如此，此处离要塞尚有三十里，天光发暗，眼见就黑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到要塞要紧，此等繁文缛节就免了吧！”紧跟李春的巫十一看到皱纹密布、发色灰白的张青云，心里不由得一软，语气竟然颇为温和：“张将军乃是皇巫卫出身，至尊信赖臣子，此举太过了。我等还是先进要塞吧。”看到传旨大使和护卫统领一起劝慰，张青云虎目落泪，丢下李春坐骑的缰绳，自己大步来至骑乘的马匹前，翻身上马引领众人回转青石要塞。青石要塞只有南北两个城门，南门没有北门那么坚固厚实，却也需要五个军士一起推动，才彻底打开要塞的门。张青云领头，一行人轰隆隆来到帅府。此时，一队银甲卫打开中门，迎接自家军门和朝廷天使进去。一进院子不大，一条一尺宽的青石小路将院子分成两半。左手处建造了一幢二层小楼，上面悬挂一个匾额，黑底红字极是醒目：军机阁。右边则是栽种无数花卉，形成一个姹紫嫣红的世界。张青云不曾理会，骑马领着众人穿过院子，来到二进院子。这里占地宽广，平整出一个小型的校场。他拉住马匹，径直领着天使和护卫人等来到校场旁边建好的军营帐中。军营坐落在校场西方，牢牢挡住进入三进院子的道路。巫十一摆手停下夔马，纷纷入驻搭建好的帐篷。随即十余人自发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一个面色严肃、身戴红色臂章的军士冷冷的军令声传来：“军法官冷锋执行统领命令，军法卫士何在？开始行刑！”二十个健壮的汉子两人按住一人，扒掉盔甲，露出肌肉虬结的脊背。随后十人的刑罚队举起漆黑棍子，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张青云目光一动，便知道是执行军法，他不再理会，下令银甲卫按警戒的要求沿着营地外部帐篷住下，巫十一则驻守内部，中心大帐则单独留给传旨内侍。李春也不客气，他摘下腰间的紫色袋子，掏出纯黑色神人卷轴，举过头顶，迈步进入中心大帐。张青云眼见天色完全黑透，也不再打扰众人休息，他和内侍李春约好，第二天一早排摆香案，沐浴更衣后接受圣旨。李春答应了，他才告辞从军营后门的一个坚固的木门处轻轻推动，一个圆形的门洞出现，穿过长长的过道，一个精致的园林呈现眼前。这里是夫人许丽珍结合神殿典籍，自己亲自布置出来了，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在紧张的军营生活之余，可以享受到片刻的美好。此刻徜徉在假山流水间，朦胧的月光洒落庭院，一切都是如此得漂亮与梦幻。他心头一片平静，从容走过三进院子，穿过四进院子的过渡门道，进入五进院子的内宅。妻子许丽珍照顾出生不久的孩子，尚未休息，她在贴身丫鬟紫月的搀扶下，正站在内宅屋檐下等待下午匆匆离开的夫君。知道看到自己夫君平安归来，她虚弱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显得俏丽可爱。张青云对紫月点头，上前一把搂过妻子的腰肢，就半抱半扶着进了后宅。丫鬟温润如水的目光羡慕的看着将军夫妻，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一脸失落地回转住处休息了。许丽珍则是横了夫君一眼，嘴角带着一抹嗔怪：“你怎么把紫月撵走了，她一直陪伴我身边，是最贴心的人了。现在我身体虚弱，不如就让她？？？？？？”她明亮的眸子露出一抹羞涩，下面的话语不好说了，但是意思完全明了。张青云把妻子往怀里紧了紧，才轻轻说：“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只想把全部的精力用在你和儿子身上，对紫月只能是落花流水，随风而逝了。”许丽珍伸手环住夫君的腰间，美目闪动着泪光，一头乌黑秀发拱道胸前，倔强地不肯让枕边人发现自己的虚弱和小女儿态。张青云站立不动，一阵清凉的风吹拂他的灰白发丝，尽显英雄迟暮的悲凉与伤感。夫妻二人拥立良久，才一起回屋歇息。一夜无话，次日太阳升起，一个秋高气爽的晴朗天让人心胸不由开阔，贪婪地呼吸清新自然的气息。张青云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才吩咐丫鬟紫月前去伺候夫人。紫月美目幽深，转身去了。张青云不由得苦笑，他换上自己的将军铠甲，大踏步进入前院校场。一道苍凉恢弘的号角响起，整个营地动了起来。盏茶功夫，一队整装齐备的黑色铁流就齐聚校场，开始了常规的训练。那几个挨了三十军棍的士兵早就敷上了最好的棒伤药，此刻也是生龙活虎，丝毫不影响每日的晨练。巫十一顶盔掼甲，跨马来到军前，冷酷暴虐的气息震慑众人，他左手执缰，右手高举，大喝：“皇巫卫，有我无敌！”百人的队伍齐声应和，吼声如雷，坐下的夔马似乎闻到了铁血煞气，兴奋地打着响鼻，一片躁动不安。皇巫卫都是精锐，骑术精湛，自然懂得如何安抚马匹，保持队伍齐整。张青云就迎着众军士微带煞气的目光，进了营地。他曾经也是皇巫卫，自然清楚他们的流程，丝毫不受影响。那些银甲卫则大惊失色，他们的反应速度与其一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统领顿时感觉面上无光，他看到自家军门来到，急忙上前请罪。张青云则是一摆手，温言抚慰：“你不必如此，张虎重伤未曾痊愈，银甲卫抗击神殿长老毙命了许多骨干，一时间实力有所下降很正常。况且皇巫卫选拔严格、训练残酷，确实强劲。好了，下去整好队伍，回转营地吧。”“遵命！”银甲卫暂代统领张豹跪地抱拳，领了军令。时间不大，一队整齐的队列走出军营，离开校场，出了帅府。巫十一看到斗志昂扬的银甲卫不由得赞叹，他微微颔首：“张军门不愧是大破草原铁骑的将才。”站立其身后的一名亲卫面露不解：“统领，他们的本事差远了，你为何称赞张军门？”“呵呵，我今早借着晨练的机会震慑一番银甲卫，本来效果不错。可是张军门至此，轻而易举就恢复了队伍的士气，你觉得如何？不仅如此，为了保持银甲卫的锐气，他果断命令其离开帅府，彻底杜绝了我施为的机会。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亲卫虎目圆睁，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好在皇巫卫训练严酷，他很快回过神来，心里全是佩服。似乎发现亲卫的思绪，巫十一淡淡说了一句：“毕竟张军门曾经称霸皇巫卫啊！”亲卫心中兴奋，眼眸中露出一丝精光。此刻，张青云已经面见了李春，不曾知道自己成为了巫十一激励下属的榜样，他憔悴的笑容展现出一道刚毅：“请大使传旨！”李春看了看早就准备好的香案，心里赞许对方做事周密，却不急着传旨，反而悠悠道：“张将军，你的夫人呢？”“夫人？她此刻正在后院修养呢。”张青云脱口而出，随即想到了什么，面带喜悦的看向李春。李春点头称是，而且还加了一句：“还有小公子哦。”张青云大喜，眼角的皱纹似乎也平展了不少。李春看着眼前苍老憔悴的人，心里闪过一丝同情。“一代人杰对抗神殿，也免不了陨落的命运。不过他身殉社稷，也算对得起皇家了。就让他平静地过完最后的岁月吧！”李春注视着张青云离去的身影，充满了对莫测命运的敬畏。当日，帅府接受了至尊的旨意，张青云官阶提升一级，夫人许丽珍封为诰命头衔，连不曾满月的儿子也落得一个威武将军的散官，吃上朝廷俸禄。整个青石要塞一阵风似的传遍了这个喜讯，冲天的庆祝声响彻周边，无数人载歌载舞，度过了喧闹喜庆的一夜。张青云受了旨意，安定了要塞的局势，送走传旨钦差，日子恢复了平静。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冬季的大雪降临青石要塞。十二月初八，清晨微明。帅府后宅闹腾起来了，下了一夜的大雪停住了，却给院子披上了银装。紫月领着一些年岁略小的丫鬟仆役开始清扫院子台阶，为即将到来的公子百天庆祝扫除障碍。内宅，许丽珍已经起床，正在对镜梳妆，经过三个月的修养，她恢复了苗条的身材和美貌的容颜。此刻这张绝美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忐忑，她心神不定地坐了一会，不由得叫道：“春香，你去叫紫月过来一下。”一直跟随她身后的小丫鬟点头，迈开碎步跑出去了。片刻，一个温婉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紫月来了，请吩咐！”“紫月，我现在浑身难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你速去前院找将军！”紫月听夫人说得厉害，脸色也凝重起来，急忙迈步往前院去了。孰料就在她刚离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内宅。丫鬟春香急忙推开房门，就看到夫人怀抱小公子，满脸惊恐煞白地跌坐于地，眼角流下两行血泪。小丫鬟春香尖叫一声，转身出去喊人了。随即整个帅府沸腾起来，张青云放下了军务，跟随前来找寻自己的紫月，大步回到后院。他一看到自己的夫人脸上的血泪，怀里孩子眉心镌刻的紫色圆圈，不由得怒吼：“巫神殿，你们好狠的心。竟然施展百日离魂咒，不但废掉了大人的修为，更顺势给孩子下了恶毒的锁神禁。我恨！恨！恨！杀！杀！杀！”叫喊声撕心裂肺、杀气四溢。突兀他口喷鲜血，直挺挺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