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①。书未发②，威后问使者曰:“岁亦无恙耶③?民亦无恙耶?王亦无恙耶?”使者不说，曰：“臣奉使使威后，今不问王，而先问岁与民，岂先贱而后尊贵者乎④?”威后曰：“不然。苟无岁，何以有民?苟无民，何以有君?故有问舍本而问末者耶⑤?”乃进而问之曰:“齐有处士曰钟离子⑥，无恙耶?是其为人也，有粮者亦食⑦，无粮者亦食；有衣者亦衣，无衣者亦衣。是助王养其民也，何以至今不业也⑧?叶阳子无恙乎⑨?是其为人，哀鳏寡，恤孤独，振困穷，补不足。是助王息其民者也⑩，何以至今不业也?北宫之女婴儿子无恙耶?撤其环瑱，至老不嫁，以养父母。是皆率民而出于孝情者也，胡为至今不朝也?此二士弗业，一女不朝，何以王齐国，子万民乎?于陵子仲尚存乎?是其为人也，上不臣于王，下不治其家，中不索交诸侯。此率民而出于无用者，何为至今不杀乎?”
【注释】
①齐王:此指齐襄王，齐闵王之子，名法章。公元前283年~前265年在位。赵威后:即赵太后，赵惠文王之妻，赵孝成王之母，孝成王年幼继位，由赵威后执政。②书未发：信没有拆封。发，拆封，启封。③岁：指年成。无恙(ｙàｎɡ样):没有忧虑，没有灾害，此处指年成好。下文“民亦无恙”，指人民安乐；“王亦无恙”，指齐王康健。④先贱而后尊贵：以贱为先而以尊贵为后，犹言把卑贱的放在前面却把尊贵的放在后面。⑤本：根本，指岁与民，此句表现了赵威后的民本思想。⑥处士：隐士。钟离子：复姓钟离，子，尊称。⑦食(ｓì饲):给食物吃。⑧不业：不使他成就功业。⑨叶(ｓｈè射)阳子：齐国隐士。叶阳，复姓。⑩息:用如动词，蕃殖。北宫之女婴儿子：齐国有名的孝女。北宫，复姓。婴儿子，北宫之女的名字。孝情：孝心。不朝：不上朝。古代妇女有封号的才能上朝，此指不加封号。于(ｗū乌)陵：齐国邑名，在今山东邹县东南。子仲：齐国隐士。索交：求交，犹言结交。
【译文】
齐襄王派使者去给赵成后请安，还没等使者把书信打开，赵成后就先问使者说：“今年收成好吗?百姓平安吧?国王贵体健康吗?”使者很不高兴地说：“臣是奉命来给威后请安的，现在威后竟然不先问君王的玉体安否，反倒先问起收成和百姓，这不是先卑贱而后尊贵吗?”
赵威后说：“你这话不对，如果没有好年成，哪里有百姓呢?假如没有百姓，又哪里有国君呢?所以我问你话时，就不能舍本而逐末。”接着赵威后又说：“齐国有个处士叫钟离子，他现在好吧?他主张有粮食的人让他们有饭吃，没粮食的人也让他们有饭吃；有衣服的人给他们衣服，没衣服的人也给他们衣服，这就是帮助君王养活他的百姓，齐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重用?
“叶阳子好吗?他主张怜悯鳏夫寡妇，抚恤孤独，救济穷困，帮助不足；这是协助君王安抚他的百姓，齐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给他个工作呢?北宫家的孝女婴儿子好吗?她不要那些首饰，一直到老也不肯出嫁，为的是奉养父母，这些都是由于孝道真情做人民的表率，感化人民孝顺父母，齐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封她为命妇呢?使这样的一个士人无官职，这样的一个孝女子没有封为命妇，又怎么统治齐国抚育万民呢?于陵的子仲这个人还在世吗?他主张上对君王不能臣子之礼，下不能治理自己的家，中不能和诸侯交往：这是率领人民往无所作为的地方走啊，齐王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