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魏公叔痤为魏将①，而与韩、赵战浍北②，禽乐祚③。魏王说④，迎郊，以赏田百万禄之⑤。公叔痤反走，再拜辞曰“夫使士卒不崩⑥，直而不倚⑦，栋挠而不辟者⑧，此吴起余教也，臣不能为也。前脉形地之险阻⑨，决利害之备，使三军之士不迷惑者，巴宁、爨襄之力也⑩。县赏罚于前，使民昭然信之于后者，王之明法也。见敌之可也，鼓之不敢怠倦者，臣也。王特为臣之右手不倦赏臣，何也?若以臣之有功，臣何力之有乎?”王曰：“善。”于是索吴起之后，赐之田二十万。巴宁、爨襄田各十万。王曰：“公叔岂非长者哉!既为寡人胜强敌矣，又不遗贤者之后，不掩能士之迹，公叔何可无益乎!”故又与田四十万，加之百万之上，使百四十万。故《老子》曰：“圣人无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已愈多。”公叔当之矣。
【注释】
①公叔痤:公叔为氏，名痤，魏国相国。一说，“公叔痤”应为“公叔座”，《吕览》毕沅校本：“《御览》两引皆作‘座’，与《史记·商君列传》合。”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公叔痤疑即为魏武侯相之公叔，亦即《自知》之任座。……此盖任其姓，公叔其氏，痤其名，故一人而有三不同之称也。痤，座音同，自可通假，何者为正，已不可考，当各从本书为是。毕改‘痤’为‘座’，失之。”陈说较中肯。②浍(ｋｕàｉ快)北：浍水北岸。浍水，源出今山西翼城县东南浍山下，西流经曲沃至新绛南王泽入汾河。③乐祚(ｚｕò坐):赵国将领。④魏王:指魏惠王，名(ｙīｎɡ英)。⑤赏田：赏赐土地。鲍本：“闲田以待赏有功者。”百万:百万亩。先秦时“顷”、“亩”等单位都有，但与今不同，此处应是赏田百万亩为宜。⑥不崩：不溃散。郭希汾本：“崩，坏散也。”⑦直而不倚:勇往直前不邪行。鲍本：“直，直前。倚，邪行。”⑧栋挠而不辟：栋梁折断而不逃避，意为强敌压己而不退却。栋，即栋梁。挠，折，折断，鲍本：“挠，折也，喻敌之压己。”姚本作“挠揀而不辟”。鲍本作“栋挠而不辟”，从鲍本。⑨脉：犹言察看。⑩巴宁、爨(ｃｕàｎ窜)襄:均为人名。鲍本:”二人，乃所谓能士。”县：同“悬”。之：犹言为。金正炜本：“之，犹为也。”力：犹言功。金正本：“力，功也。”遗：犹言遗忘。积:积蓄。为人：助人。
【译文】
魏将公叔痤，跟韩、赵在浍北开战，俘虏赵将乐祚。魏惠王很高兴，特地到城外迎接公叔痤，赐给他良田百万亩为俸禄，公叔痤转过身来再拜辞谢说：“士卒队伍不乱，毅然猛进而不畏惧，开战以后不溃不散，这都是仰仗吴起教导之功，臣并不能做到这些。事先观察地形的险阻，加强重要地区的防御设施，使三军将士不致迷惑，那都是巴宁、爨襄的功劳。事先立下赏罚的制度，使全军确信不疑，这是君王的贤明法典。乘敌的疏忽而猛打战鼓，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只有这一点才是我做的。君王仅仅认为臣的右手没有倦怠，而就重赏臣，这是什么道理呢?假如认为臣有功，那臣的功劳在哪里呢?”魏惠王说：“好。”于是就寻访吴起的后人，赏赐他们良田20万。另外又赏巴宁、爨襄良田各10万。
魏惠王说：“公叔真是一位高洁之士，不仅能为寡人战胜强敌，而且不忘怀前贤的后裔，又不埋没贤能之士的功绩，那寡人又怎可不封赏他呢?”于是就又加封公叔痤良田40万，加上原来的100万，使他的封土多达140万。《老子》说：“圣人没有积储，越是为别人着想自己越有；越是多给予别人的，自己获得的越多。”把这句话加在公叔痤身上，应该当之无愧。
